入夜
2024-05-22 03:47:52
作者: 陸南樓
入夜。
延慶觀被圍得水泄不通。
數名侍衛與捕快聯手,魚貫而入,駐守在每一處廂房外。
觀主閉關,由大弟子領著幾位小道長出門迎接,見此情景,很是不悅,「深更半夜,你們這是做什麼?」
許遵從人群中站出來,拱手道:「為查案,不得已驚擾,還望海涵。」
他嘴上客氣,但眼神里透露的意思,卻是寸步不讓。
捕快們開始捉人問話,侍衛們則搜查起整個道觀。火把照亮的黑夜裡,雙方之間的較量,一觸即發。
還不到半個時辰,鍾大就押著四五個著奇裝異服,又戴銅面具的男子,從主殿後走出。
「公子,他們這儀式也真夠隨意的,找了個香客入住的偏僻廂房,在牆上貼上一堆亂七八糟的符紙,又搞個火盆,在火盆上燒頭髮,以為這樣就能搞出什麼大名堂一樣。」鍾大滿臉不屑。
為首的男子,摘下面具,怒視鍾大道:「要不是你們,我們就快成功了!你們破壞大計,我們老大不會饒過你們的!神靈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你們在神仙真人的眼皮子底下,搞這些見不得人的東西,我看不該被放過的,是你們吧!」鍾大冷笑一聲,隨後將臉湊近那名男子,「你仔細看看,認出我是誰了嗎?」
男子看了兩眼,先是震驚,後是憤怒,「你,你......你們......」
許遵定下抓捕行動前,令鍾大蒙上面巾,扮成和小武七八分像的樣子,拿了他身上的信物,再將一副死刑犯的屍首套上官服,一併帶去觀內。
令鍾大沒想到的是,他們連屍首都不看,只匆忙剪下一小撮頭髮,便匆忙打發了他走。鍾大準備了半天的說辭,根本沒派上用場。
另外,根據鍾大所查探的消息,老觀主如今不問世事,大弟子私下斂財,其餘弟子,就算知道,也是敢怒不敢言。但是大弟子是單純收了錢,庇護這樁醜事,還是自己也參與其中,這就不得而知了。
「連同這位道長,一併帶回去。」許遵命令道。
「是。」手下遵命。
「公子,咱們接下來要不要乘勝追擊?」鍾大躊躇滿志道。
「怎麼個乘勝追擊法?」許遵看了一眼他。
「去公主府,和駙馬爺來個硬碰硬。」鍾大舉拳道。
許遵望著隊伍離開的方向,低聲道:「我總覺得,這事情過於順利了。」
「公子,您想得太多啦,也許這次的事兒,就是這麼順利呢?」鍾大完全沉浸在破了案子的興奮中。
「希望如此。」許遵搖搖頭,儘量將心中莫名出現的擔憂晃去。
明明晃晃的燈火,從延慶觀一直延續到大理寺。
三日破案期限,只剩一天,許遵必須連夜審問這些抓回來的人。
「說吧,幕後指使之人是誰。」
「是神靈!神靈派我們來拯救大宋!」跪在地上的為首男子,雙手仿佛虛托著什麼,滿臉都是對「神靈」的崇敬之意。
許遵蹙眉,優雅地將茶葉吐回杯子裡,轉頭沖手下道:「這茶葉放多久了?換點新鮮的來。」
轉過頭,許遵望向那男子道:「你也是,換點新鮮的說辭吧。」
男子依舊維持著這個姿態,繼續道:「官家想要打仗,可是打仗要死多少人?那些士兵和邊境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嗎?我們是在拯救大宋百姓的性命!我們今日的行為,本來是要載入史冊的!是你們,你們這些惡人!你們的惡行會被大家唾罵的!」
鍾大站在一邊,聽不下去了,掏掏耳朵,想要罵人,被許遵制止。
「既然沒有新鮮的說辭,那就換個新鮮的人審吧。」
許遵看向其餘的四人,「你們呢?有沒有人想說的?」
這四人的態度,與為首男子如出一轍,其中一人,更是仰著脖子,一直看著堂外的月亮,就是不看許遵。
許遵倒也並未被惹怒,只看向大弟子,「道長,你知道幕後之人是誰嗎?」
他看向許遵,眼神沉靜,沒有一絲波瀾,仿佛是聽到了,卻當作什麼都未聽到。
「公子。」鍾大俯身道:「這些人冥頑不靈,不如直接上刑算了,看看他們的骨頭能有多硬。」
「你都說他們冥頑不靈了,上刑意義不大。」許遵低聲一句。
「那怎麼辦?咱們人都抓著了,不能被困死在這裡吧。」鍾大猛抓頭皮。
他暴躁極了,恨不能將地上跪著的這些人,統統抓起來鞭打一頓。可是他不能這麼做,於是,他跨步出門去,打算澆一把冷水靜一靜,卻迎面撞上張七巧。
「張司直?這麼晚了,你還不回家?」鍾大道。
「我有急事兒稟給大人。」張七巧說完,繞過鍾大,疾步入內。
「大人,您看。」張七巧將一本冊子,遞到許遵眼前。
許遵看了幾眼,面色凝重,突然合上冊子,沖手下道:「先把這些人押入監獄,過後再審。」
待手下將人帶下去,張七巧才開口:「蒼妙的真名叫景離,五行屬木,他的資料在戶部的丁戶簿上被抹去了。」
許遵想起剛剛被審問的那幾人,有一人一直在看著月亮——月色好的時候,可以通過月亮所在的位置,判斷時辰。
他在判斷時辰!
許遵從椅子上站起來,「祭祀的地方不在延慶觀,那兒只是一個幌子,用來誆我們的。」
可是,整個汴京城如此之大,還能在哪裡呢?
張七巧突然想起自己被綁的地方,如若不是自己施計跑了出來,自己就會被殺。小武拖著一副棺木滿城跑,可能性不大。所以......那個院子,有沒有可能才是祭祀的真正場所呢?
「大人......」張七巧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隨後回憶起那個地方,「根據風聲來判斷,那個地方應該在汴京城的偏西北面兒,獨門獨戶,年久失修,周圍......應該沒有人住。我記得,馬車是駛出一段距離,我才聽到人聲兒的,是叫賣炊餅的聲音。我朝大部分人都是一天食三頓,那個時候賣炊餅,說明周圍老百姓皆勞苦,一天食兩頓的多,所以周圍住的應該都是貧民。」
許遵想了想,還真的想到一個地兒,符合張七巧所說。
「走!」
「去哪兒?」
「梁瓦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