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好人不長命
2024-05-22 03:47:32
作者: 陸南樓
宰相蔡確沉思良久,走出列,「官家,我突然想起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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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卿請講。」官家道。
「太宗年間,薛居正在某一日上朝時,也曾感覺口乾舌燥,大呼要喝水,但他喝了水之後,不但沒有緩解其症狀,反而連路都走不穩,隨後口中吐出火焰,直接一命嗚呼,死狀極慘。傳言他常年服食的丹藥里,有一種遇水即燃的物質,這才引發火災。薛青雲出自薛家旁支,他的死因會不會和他的祖先有關呢?」蔡確提出自己的看法。
他的話一出,滿場譁然。
這時,宮人來報:「大理寺仵作、捕快均已到場。」
——「真夠快的。」
許遵聽到有人議論。
「許卿,你的人來了。去吧,去查個明明白白,給朕一個交代。」官家坐在龍椅上,對許遵說道。
「是。」許遵拱手道。
紫宸殿外,鍾大、桑雲、張七巧、黃明子和一眾大理寺捕快,已候在原地,待許遵一聲命下,便開始了各自的工作。
桑雲大著膽子走向屍體,在看到焦黑的一團時,怎麼都不信這是風度翩翩的薛青雲。
她扶著額頭,一時有些晃。
張七巧扶了她一把,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身份,忙鬆了手,隔開一段距離,低聲問了句:「你沒事兒吧?」
「若是害怕,就走到一邊去。」許遵走過來,看著她道,「薛家人在路上,你待會兒負責問話即可。」
「大人,我不是害怕。」桑雲有些失魂落魄,「我就是覺得,為何好人都不長命呢。」
「你怎麼知道他是好人?」許遵問。
桑雲低垂著眼瞼道:「我的鋪子被人澆了糞水,又寫上罵詞,大家都跑過來圍觀,半般受辱之際,薛大人曾站出來為我說話,他說——人不自辱,則無人辱之。」
許遵望著地上的焦屍,露出些許遺憾的神情。
「死者體內有大量灰岩,這種物質遇水則燃,死者便是被體內所誕生的火活生生燒死的。」黃明子起身,已經驗完了屍體。
「普通人體內為何會有這種物質?還是大量?」許遵問道。
黃明子還未開口,張七巧在一邊開了口:「灰岩的粉末可用來止血,是一味藥。若是大量用的話,一般是用來充當燃料,或者......煉丹。」
「煉丹?」許遵想起剛剛在朝上,蔡確所說的話,不禁微眯眼睛。
「其實煉丹所用的劑量也很小,若是要達到遇水則燃的劑量,需大量服用,或是連續服用多日,且這些丹藥一直沒能排出體外,才會如此。」張七巧又添了一句。
丹藥,道士,延慶觀......
「薛青雲是火命啊。」許遵突然道。
所有的一切都銜接上了,這個「五行殺手」又行動了,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行動,不可謂膽子大。
他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麼?竟敢如此挑釁。許遵暗自握緊拳頭。
「薛大人的家眷到了。」張七巧聽到馬車壓過石板路的聲音,看到不遠處,一名婦人被宮人攙扶著下了馬車,往此處奔來,她的身後還跟著僕人。
「官人,官人!」婦人跌跌撞撞撲過來,在看到焦屍的第一眼時,嚇得緊閉雙目,片刻後,又睜開眼,伸出手去,握緊薛青雲早已燒得只剩下骨頭的手。
普通人看見這樣的屍體,要麼恐懼得昏厥過去,要麼崩潰哭泣,薛夫人這樣的,大家還是第一次見,也不免為此動容。
真正的愛,大抵能超越最深層次的恐懼吧。
「薛夫人,我有些話想要問你,請跟我來。」桑雲提起精神,輕聲對她說道。
「是。」薛夫人起身,跟隨桑雲走向不遠處。
廊下一角。
桑雲將薛青雲的死因告訴了她。
薛夫人微微一愣,卻並不是感到意外,「官人他一直嚮往魏晉名士衣袂飄飄,宛若仙人的姿態。他曾遇上過一位道長,說有失傳的五食散配方,我勸過他,我說那東西對身體無益。但官人說,人生在世,只要不違背自己的良心,快樂是最大的追求。我實在是......說不過他。」
「官人他一生嚮往極致的快樂,卻不料死時這般痛苦。」薛夫人擦拭眼角不自覺流出的淚。
「薛大人他這兩日是否有煩心事?」桑雲問。
「沒有,姑娘為何這樣問?」薛夫人回道。
「他體內的灰岩成分較多,若不是為了追求快樂,他為何大量服用?」桑雲又問。
「官人他每日只服用一丸,只是這幾日,他曾說自己腹脹後不利,或許,是這個原因?」薛夫人道。
「原來如此。」桑雲點點頭。
聽上去,薛青雲的死像是個意外。
「薛夫人,薛大人曾在我受辱之際,為我挺身而出過,我永遠記得他當日的風姿。薛大人的死,我也很難過,但定不及你萬分之一,你多保重。」桑雲鄭重道。
「官人他......一向如此的。」聽到薛青云為人出頭的事跡,薛夫人像是想到了什麼,面上雖是哀傷,唇角卻微微彎起,「當年,我受登徒子調戲,亦是他替我說的話。官人他,真的是一個好人。」
聽到這裡,桑雲更覺難過。
時光易逝,良人不再得。
當桑雲將這些稟給許遵時,許遵輕聲念了一句:「五石散。」
「你再去問問,給薛青雲五石散的道長,她有沒有見過。近日,薛青雲有沒有見過那位道長,還有,薛青雲近幾日吃了哪些東西才導致的後不利,他為何會吃這些東西,都要問清楚。」許遵很快反應道。
「是。」桑雲應道。
看來,薛青雲的弱點就是過於追求極樂了,才會被兇手利用,來製造這個「五行之局」。
現在看來,破局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許遵要儘快阻止下一個悲劇。
他現在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既然案情已經泄露,那不如泄露個徹底,給在朝所有五行屬木的官員都提個醒兒。
想好一番說辭,許遵便整理衣帽,再次跨入殿內。
殿內喧囂,待他進來那一刻,卻突然靜默,似乎都在等待他的這番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