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命案
2024-05-22 03:45:23
作者: 陸南樓
一大早,桑雲就被鄰居放的一串雙響炮炸醒。
她昨兒夜裡是跟永安巷的兄弟們一起守歲的。這些兄弟中,有的是外來戶,孤身一人在汴京當差。有的家中只一個老母親,姐妹外嫁。大家各自關起門來過年,很是孤獨,但聚在一處,倒頗有滋味兒了。
「咚咚——」一陣敲門聲響起。
桑雲開門,看到是阿岳。沒想到,新年第一天,是他第一個向自己拜年。他手上還提了柿子、橘子和柏枝,直往桑雲手裡塞。
這三樣東西是要在盤子裡放一天的,「柏柿橘」寓意「百事吉」。
「我娘讓我給你的,她說你昨兒那道糟黃芽做得糟爽脆口,去燥潤心,很適合她這個年紀的人吃。」阿岳說道。
他覺得,自己的阿娘對桑雲如此在意,怕是也在心中認可了她。
「真的嗎?那我今天再做一碟給老人家。」桑雲沒想太多,笑眯眯地將阿岳迎進門。
今日又來家裡蹭飯,桑雲可就不會放過阿岳了。她交給他一把鏟子,令他在門外挖坑,挖完了坑,還要替自己貼門神。桑雲則一邊捏著麵團,一邊留意鍋里的響動——她在煮餃子和湯餅,無論是老家,還是汴京,都有大年初一吃「金絲穿元寶」的習俗,就是餃子加湯餅。
因為阿岳幹活兒格外賣力,在鍋開了之後,桑雲第一碗就盛給了他。
「我為了把餃子捏得儘可能像元寶,可熬了一宿呢。」桑雲笑著道。
阿岳盯著碗裡的餃子,也笑著問她:「你就那麼喜歡錢?其實我覺得,錢夠花就好,一家人和和樂樂的才是幸福。錢多了,我還怕賊惦記呢。」
「我這不是為了攢錢開耳目館嘛,我看好了青雀巷巷子口的鋪面。」桑雲道。
「青雀巷?」阿岳被嗆道,「那不是你被綁的地方嗎?那個賊巷你還把鋪子開那兒?」
桑雲顯然有自己的想法,她巴著手指頭數道:「第一,就是因為我被綁,我才要去那裡。你不覺得,我從魔爪手裡逃出來的經歷很值得宣揚嗎?第二,那兒的名聲已經臭了,房租低,正好適合我。第三,那條巷子雖然僻靜,但巷子口卻是老民居,很是熱鬧。」
後兩條尚可理解,可是第一條嘛......阿岳想了一會兒,才慢慢領會她的意思。這條巷子可以成為她的噩夢,也可以成為活招牌,顯示了她足智多謀。
「高,實在高。」阿岳誇讚她道,「那你還欠多少?我可以先拿給你。」
「不用不用。」桑雲擺擺手,「再來一個案子,我的錢應該就攢夠了。」
「你可不要烏鴉嘴,今兒可是大年初一。」阿岳很怕桑雲說話好的不靈,壞的靈,畢竟,自己的兩個姐姐明兒還要回來,阿岳可不想大過年的跑去辦案。
兩人說著,門外又有了動靜。
桑雲前去開門,發現阿忠和其他幾個巷子裡住的兄弟都來了。
這些人都喜歡來桑雲家中蹭吃蹭喝,也無一不想把桑雲這個美嬌娘娶回家。桑雲心中敞亮著呢,但她因為心中有人,這才揣著明白裝糊塗。
永樂伯爵府上。
按照規矩,許昌之攜妻子何氏來向紀氏拜年。
許昌之是許遵的大哥,剛剛襲爵不久。因他與許遵並非一母同胞,所以兄弟倆並不親近。
「祝母親千秋萬歲樂未央。」許昌之開口道。
何氏也跟在後頭,不痛不癢說了幾句祝福的場面話。
「之哥兒,我瞧你媳婦兒這肚子尖尖的,懷的又像是個男孩兒。」紀氏將備下的隨年錢遞過去,看著何氏的肚子,熱情地寒暄。
許昌之面色有些難看,他輕咳一聲道:「母親,大夫搭過脈了,這一胎是女孩兒。」
「女孩兒也好,女孩兒也好,這樣我們琪哥兒就有妹妹了。」紀氏緊接著道。
許遵坐在一旁,抬眉瞄了眼母親。他不明白,自己的母親明明就是一個爛漫不守規矩的主兒,為何偏偏要在大哥面前裝大宅院裡的慈母。而大哥一家人根本不把母親放在眼中,只是礙於禮法,不得已才來拜這個年。
「對了,琪哥兒呢?不來找祖母討隨年錢?」紀氏裝作看不見許昌之夫婦的生疏,繼續道。
許遵看不下去,忙要說什麼,卻見何氏將目光投向自己,頓生不妙的預感。
「母親,琪哥兒病了,不能叫他將病氣過給您不是?母親這麼喜歡小孩子,何不叫遵哥兒快快成婚,到時候給您生幾個。」
紀氏的面色有些尷尬。
「母親,曉君說得有理,遵哥兒年紀不小了。雖說他克妻的名聲在外,但遠些找,也能找著。」許昌之看著自己媳婦兒的眼色,又道:「曉君娘家有個侄女,算卦先生說她八字硬。我覺得跟遵哥兒甚為般配。」
許遵黑了臉,他這個嫂子有好幾個侄女兒,但至今還在家中的就一個。此女相貌一般,性情一般,最關鍵的是,先前許過人,還未過門呢,就把未婚夫剋死了。他們夫妻倆大年初一的提起這茬,這是在磕磣誰呢?
真要娶個寡婦過門,還不如是桑雲呢,好歹人家美艷又能幹。
許遵被自己腦子裡突然冒出的念頭嚇了一跳。
「嫁與我做妾嗎?」許遵冷聲道。
這下子輪到許昌之夫婦黑臉了,雖說許遵如今官至四品,受官家賞識,而何家的老太爺故去後,已經沒落,但仍是當地望族,也不至於來給他當妾。
「遵哥兒這是看不上我娘家麼?」何氏直接開了口。
紀氏忙要解圍,許遵也剛要繼續與這對夫婦過過招,卻被匆匆入內的下人打斷。
「稟老夫人、伯爺、大奶奶、公子,大理寺急報,戶部巷對岸發現一具女屍,是,是......」下人察覺到四雙眼睛都落向自己,感覺壓力很大,且他進屋時就覺得屋內氣氛劍拔弩張,又是大年初一,這種不吉利的事兒本不該報上來,但許遵上任時立過規矩,不管是什麼時候,發生命案,定要第一時間稟報,莫要誤了勘察的最佳時辰,他這才進來的。
「是誰?」許遵從椅子上站起來。
戶部巷對岸住著新興的富戶,大年初一就死人,怕是要鬧起來。
「是......是宮中郭夫人娘家小妹。」下人硬著頭皮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