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志高的修行
2024-05-22 03:44:57
作者: 陸南樓
大家滿以為路志高會矢口否認,或是倒打一耙,結果,他只是靜默地站著。
「路志高,芸栽的話是否屬實?」許遵拔高音量。
就算不能立即找到證據,證明路志高與宋淑兒之死有直接關係,但若是路志高認了與宋淑兒的不倫戀情,且年限夠久,又有目擊證人,按照宋律規定,會被判流放三千里之外的險惡之地。
「許大人,淑兒幼時受過驚嚇,落下病根兒,容易夢魘,我是用道法為她治病。不信你問問芸栽,淑兒的病近些年是不是好多了?」路志高輕聲道。
眾人一愣。
許遵望向芸栽,芸栽亦是怔住許久,反應過來後,無奈點頭,「是好多了,可是,那是主君花重金請了大夫治療的結果。再說了,我們見過道士行法,誰像你一樣,摟著姑娘那般親密呢?」
說到最後,芸栽臉紅之下,仍舊憤懣不已。
「你只瞧見其一,不見其二。道家門派眾多,你又知道幾種呢?芸栽姑娘,你著實誤會我了。何況,淑兒仍舊完璧,想必她入棺時,已有婆子驗過了。至於你說的不倫戀情,淑兒只是較為依賴我而已,她喜歡的,不一直是犬子麼?」路志高倒是很有耐心。
芸栽一拳仿佛打在棉花上,簡直拿路志高沒有一點辦法。
「許大人......我,我用我的生命發誓,我說的都是真的,他,他在狡辯!」芸栽激動之下,有些語無倫次。
許遵蹙眉,關於宋淑兒是否完璧這件事,恐怕是無從驗證了,畢竟她的屍體炸成那般,宋家人在為她小殮時,應當不會檢驗一個未出閣姑娘的清白。至於杜家人......宋家人這般愛臉面,恐怕不便大張旗鼓去問這件事。
「路先生,按照規定,你得先在大理寺住些時日了,好讓我們找出證據,證實你說的話。」許遵不動聲色道。
路志高作揖,「配合調查,這是自然。」
他說完抬頭,似乎在尋找著什麼,終於找到站在人群後的桑雲時,向她露出微笑。桑雲心中那股奇怪的念頭又憑空升起:他真的是兇手嗎?
許遵覺察出他的走神,順著他的目光,發現令他走神之人竟是桑雲,不禁臉色一黑,忙命人將路志高帶下去。大家接連出堂,只芸栽一人還跪在地上,咬著嘴唇,一臉不忿。
桑雲從對自我的懷疑中醒來,走過去,將她從地上拉起來,「地上涼,別跪著了。」
「桑姑娘,路志高一定會被抓起來的對嗎?我們姑娘一定不會死得不明不白的,對嗎?」雲栽死死抓住桑雲,想從冰冷的絕望中找到希望。
「會的,你一定要相信許大人。」桑雲很肯定地說道,「許大人是這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官。」
這話不但落入芸栽耳中,也落入了還沒來得及走的鐘大耳中。他嘖嘖咂嘴,覺得自家公子真是走得太早了,沒有聽到桑姑娘的肺腑之言。
「桑姑娘你知道嗎?如果不是因為你,芸香其實還不能夠狠下心。」芸栽突然低聲道。
「什麼?」桑雲不解。
「芸香和我說,大理寺居然來了個女捕快。我第一次知道女人也可以當捕快,來咱們府上問話,發揮這麼重要的作用。我和芸香就覺得,我們也應該做點什麼,為姑娘討回公道。」芸栽聲音堅定。
桑雲聽了這話,心情未免複雜。這麼一來,自己好像還成了個「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罪人。
帶著這般複雜的心境回到辦事處,桑雲看到張七巧被一堆案宗所埋沒。
「這麼多,你得看到什麼時候啊?撿一些重要的看看,不可以嗎?」桑雲驚訝道。
張七巧還沒說話,許遵冷不丁地在背後來了句:「覆核案件是她的職責所在,你覺得不重要的案件,落在當事人頭上,都重於一座山。所以在為官者眼中,涉及刑獄之事,就無小事。」
「你說得都對,但是......」桑雲還是想為自己的好友多說幾句。
張七巧忙打斷她,她並不想因為這點事,得罪自己的上級,「你們的案子查得如何?剛剛聽他們在議論,說路先生和這樁案子有關對嗎?」
提到路志高,桑雲驀地想到他的笑臉,微微走神。
「咳......」許遵低咳一聲,「宋淑兒的婢女指證路志高與宋淑兒有染,引誘宋淑兒私奔的,也是路志高,而非路遠之。只是,目前沒有證據能夠證實路志高與宋淑兒有過不倫關係,也沒有證據能夠證實路志高與盜屍體配陰婚的團伙有關。宋淑兒的婢女因憎恨路志高,又礙於宋淑兒的名聲,以自己的性命為誘餌,設計了一出大戲,將路志高栽贓成殺人兇手。我們這兩日,就是在忙這個。」
張七巧微微錯愕。
桑雲一向話多,便又將剛剛堂上的一幕講與張七巧。
張七巧聽著聽著卻皺起眉頭,「道教門派雖多,但只有正一派道士可正常婚娶。正一派怎麼可能會有雙修之法呢?」
桑雲再次對她刮目相看,「你居然還懂這個。」
許遵突然想到什麼,吩咐桑雲道:「你明日再去宋府一趟,務必見到宋夫人,將路志高從幼時到大的經歷問清楚,特別是......他師從何人,與何人交往甚密等等。」
「是。」桑雲應下。
「大人,宋姑娘的奶娘,原是府上管帳之人王大的媳婦兒,聽說似乎是手腳不乾淨,被逐出府了。宋姑娘少時曾經被奶娘抱出去看花燈,走丟過一次,受到驚嚇,自此落下病根兒,是路志高找回來的,也是路志高將她醫好的,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聯繫?」桑雲問道。
許遵眼底倏地露出一絲光,沉聲道:「這件事兒,也一併問個明白。」
一陣西北風吹來,吹得窗子「哐哐」作響,案台上的卷宗不斷翻飛,張七巧忙找硯台將它們壓住。
許遵看著案台,目光幽深,「看似清白的人家,故事倒也挺精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