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死的

2024-05-22 03:43:48 作者: 陸南樓

  「胡媽媽?胡媽媽……」婢子對該婆子態度恭敬,見她跡類瘋迷,欲拉住她,誰知婆子氣力太大,一把將她掀翻在地,往遠處跑去。

  桑雲將婢子扶起,目光落向一邊的院子。

  院子的牆磚老舊,看上去,似乎許久沒有修葺過了。幾叢竹、幾道枯柳填滿隙地,卻顯現凋萎的老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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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雲進入院子,越靠近正堂,檀香的味道就越重。

  門虛掩著,整個院子都沒有一個人。

  不知為何,大白天的,桑雲感覺渾身的汗毛都豎立了起來。她鬥著膽子推開門,映入眼帘的畫面令她氣血倒流,張著嘴,卻說不出一個字。

  一名身著祥雲圖紋棉服的乾瘦老婦人盤腿倒坐於蒲團上,面朝大門。她的雙目被挖,只余兩個黑黝黝的孔洞。兩片平癟的嘴唇半張,嘴自兩邊嘴角被割開,傷口直至耳根,看起來像是在笑。

  她的身後,供奉著一尊觀音菩薩像,香爐中的香還未燃盡。

  這幅畫面著實詭異,跟進來的婢子尖叫一聲,踉蹌著跑了出去。

  沒過多久,許遵帶著一行人進了院子,並對院子進行封鎖。

  桑雲被鍾大帶到一邊,敘說自己看到的景象,並抬手比劃著名,「院子裡、屋子裡都沒人,我確定,但門是虛掩的。我進來時,她就是這個坐姿,香爐里的香,大概……還余這麼高。」

  「我本來也是要來問她些問題的,在門口時,撞到一個婆子,李家的下人叫她胡媽媽?胡媽媽似乎受到很大的驚嚇,一直說有鬼。」

  鍾大點點頭,將她的話記錄下來後,像一個大哥一樣慰問她:「那你呢?嚇著沒有?」

  桑雲搖搖頭,但頓了一下,發覺自己後背和手心都沁出汗,又誠實地點點頭。

  「你的膽子在小娘子堆里算是大的了,確實也適合干我們這行,公子還是很有眼力的。待會兒你繼續做你該做的,切勿亂跑,李家的案子……比較駭人。」鍾大囑咐她道。

  桑雲點點頭,又想起自己好奇的問題,「嬌姨娘……是第一個死者嗎?她是怎麼死的?好像人人都有些避諱這個話題。」

  「她……」鍾大還在思考一個委婉的說辭,許遵已經默默地站到他身後,插話道:「她被做成了人彘,拔光頭髮,手腳被砍,眼睛、鼻子都被挖,並且被人澆上金汁。」

  桑雲睜大眼睛,錯愕得說不出話,許遵和鍾大都以為她被嚇著了,結果下一刻,她起身,握拳道:「兇手如此喪心病狂對待一名女子!是可忍孰不可忍!許大人,您可一定要為死者伸冤做主!我也一定盡我全部的努力,為咱們大理寺做貢獻!」

  許遵和鍾大面面相覷,都有些傻眼。

  「娘,娘——」一聲哭嚎聲從院子外傳來。

  李抻紅著眼,就要往裡闖,被衙役們攔住。

  許遵循著聲源,擺擺手,示意衙役們放他一人進來。其一,從情理上說,李抻一定不是兇手,他沒理由殺了自己最愛的女人,又弒母。其二,一個成功的商人,遭此惡劫,也怪可憐的。

  許遵沒異性,但還有人性。

  李抻跌撞地撲過來,被許遵攔在屋外。

  「你的心情我們理解,但這是案發現場,你不能破壞,允准你站在這裡看一眼,已是法外開恩。」

  李抻「撲通」一聲跪下,朝著屋內母親盤坐的方向,連磕三個響頭,額頭都磕出血。

  這一聲聲的響動,令在場的所有人都唏噓不已。

  「黃明子何時到?」許遵問了一聲。

  「剛剛已去傳了,該在路上了。」鍾大答道。

  只見李抻望著母親的身影,喃喃道:「我母親是我爹的通房,因偶然有了我,才被抬為妾侍。我自小在伯爵府大娘子膝下長大,只能喚母親姨娘。她卑微謹慎了一輩子,才換來這樣一個晚年,換來我終於能光明正大叫她母親,天不假年,竟在我眼皮子底下遭此禍事。」

  李抻是這汴京城有名的富商,一直養尊處優,一臉富態,這些天的摧殘下來,整個人竟活活瘦了一大圈。

  「母親燒香禮佛很勤,她禮佛時,不喜人伺候,她說喜歡一個人待在香火氣里,感覺肅穆而平靜。為了禮佛,她花重金去制香,她禮佛用的香,氣味馥郁,整個院子都能聞到。我平日裡遇到什麼不舒心的事兒,就喜歡來母親的院子。」李抻說著說著,就紅了眼眶。

  桑雲無比同情他,但在聽到他的話後一愣,反覆咀嚼後,察覺出問題。

  「不對啊。」她皺眉。

  「你想到了什麼?」許遵敏銳地問道。

  桑雲剛準備說什麼,只見黃明子提著一個木箱,腳步匆匆往院子中來。

  「又死了一個,是李家的老夫人。」許遵對黃明子道。

  黃明子點頭,面無表情地直接入內。

  許遵將桑雲招至一側,再次問她:「你剛剛要說什麼?什麼不對?」

  桑雲看了眼四周,壓低嗓子道:「我進院子時,聞到一股很香的味道,但是進了屋子,反而氣味減淡了。香爐里是插著香的,可是我聞著,跟我們蓬萊的小廟裡的香火味沒什麼不同,不像是李抻說的『花重金』製作的香。」

  許遵同她對視,怔了一下,腦中電光火石一閃,一下子就想到了什麼。

  他招來阿岳,令他將守院子的衙役抽調到李家的各個門外,連一個狗洞都不可放過,又令阿忠速回大理寺借人,將李家圍得如鐵桶一般,一隻蚊子都不可飛出。

  黃明子將老夫人放平,經過檢驗,已經有了初步的定論,「老夫人身軀已經變硬,但身上未出現屍斑,死亡時間應該是兩個時辰之前。老夫人眼窩處的皮肉不緊縮,說明眼珠子是死後挖走,臉上的刀痕也是死後所刻。」

  「老夫人的肌膚、舌苔和手指甲都未出現異常變化,死因非中毒。頭部也未看到明顯的傷口,也非鈍器擊打。近一步的死因,需要帶回去做近一步驗查,若是李老闆允準的話。」

  老夫人是已故肅親老伯爺的妾,又是李老闆的母親,也算有頭有臉。但凡有頭臉的人家,為了維護死者的體面和活人的臉面,大多不願意近一步驗查,畢竟,再近一步,就得脫了衣裳。

  許遵聽了黃明子的初步查驗結果,心中愈發肯定桑雲發現的細節。

  香爐內插著的香,並非老夫人常用的香。兇手畫蛇添足來這一番,寓意究竟何在?是打算製造老夫人是在一炷香的時辰內斃命的假象,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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