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審滅門案
2024-05-22 03:43:41
作者: 陸南樓
許遵看也不看桑雲,向紀氏身邊的貴夫人們一一行禮後,徑直道:「母親,我來接你歸家。」
一旁的吳氏立刻拈酸道:「你可真有福氣,我的兒子可沒這麼貼心。」
紀氏看了看許遵急匆匆的模樣,又看了看桑雲,這姑娘見著自家兒子眼神發亮,心中更加篤定了什麼,當下就向吳氏和其餘人道別,跟著許遵離開金明池。
許遵騎馬,桑雲跟隨紀氏坐馬車。馬車寬敞,角落裡還熏著香,桑雲明明是享受了自己從未享受的待遇,卻心驚肉跳。
到了伯爵府,紀氏回自個兒院子更衣。桑雲則被許遵帶到了前院兒的一處偏房中。
門一關上,光線驟然暗了下來,再加上身處陌生的環境,和許遵的一聲不吭,桑雲心虛更甚。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小聲地說道。
許遵毫無表情地看著她,手指漫不經心地叩擊太師椅的扶手。
桑雲盯著他這個慣性動作,想起他在蓬萊縣查案時的料事如神,繼而想到張兄家的滅門慘案,心中積蓄的勇氣逐漸壓過心虛——
她直視著他開口道:「大理寺的衙役不讓我進去,也不肯通傳,我這才找上你家的。其實我本來也不想毀你名聲,可是你們家的看守一看見我,就往那方面想去了,我就順水推舟……結果你娘也是這麼想的,她都沒有給我辯解的機會。」
許遵默默看著她,不明白這世上怎麼有女人臉皮如此之厚,理不直氣也壯。
「你知道這事兒會對我造成什麼樣的影響嗎?」許遵終於開了口。
「我可以去說清楚的!再說,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有急事啊。」桑雲一臉坦率又無辜。
「那倒也不必。」許遵突然道。
「什麼?」桑雲一時摸不著頭腦。
「沒什麼。」許遵面色不自然道,頓了頓,又切回了正題,「所以,你有什麼急事?」
桑雲站定,將張家的滅門慘案從頭到尾敘述了一遍,說著說著,還不忘告狀:「錢知縣派人收了屍,封了張家,清理了現場,可是卻一直不去查案。我想幫張兄查,他反而將我們關押了起來,若非許大人的來信,叫錢知縣有所忌憚,我們恐怕還不能來汴京呢。」
許遵細長的眉眼微微上翹,他相信桑雲,但他也覺得奇怪。
他與錢良弼上下級幾年,對他有些了解,此人雖才能平庸,但絕對不是一個顛倒黑白,又罔顧人命的官員。所以,按照常理推論,出了這樣的事,錢良弼若有意包庇,要麼兇手是他的親信,要麼,兇手是一個他非常忌憚或畏懼的人。
「你這位張兄……是做什麼的?他的家中又是做什麼的?」許遵沉思片刻,問出這一句。
「他先前中了舉,是個待考的舉子。他的父親是我們當地白鹿書院的山長。」桑雲答道,隨即,她突然心領神會許遵為何要這樣問,又添了句:「他們一家子是讀書人,聽張兄說,他娘溫婉賢淑,是萬萬不會和什麼人結怨的。」
許遵抬了抬眼皮,淡淡地說道:「不管是不是讀書人,尋常百姓家能有什麼深仇大恨,要去屠了對方滿門?我只是在想,張家明面上是體體面面的耕讀人家,背地裡會不會和什麼見不得光的勢力勾搭在一處。」
桑雲面上一紅,是她多想了。不過,在聽到許遵的揣測後,她慌忙替張家辯解道:「這不可能!
「為何不可能?」許遵揚眉,繼而道:「這世上的真相在沒有揭破前,裸露在外的,不過是冰山一角,有的是你不知道的事。更何況,能令錢良弼忌憚的勢力,恐怕不是在當地……」
錢良弼不過一個七品小官,放到汴京,根本不入流,但在當地,卻是百姓們的青天大老爺。就算當地的關係網錯綜複雜,也不過牛馬之輩,是不會明面上跟知縣對著幹的。
桑雲在聽到許遵最後一句時,忽然想到什麼,「張兄他……之前在汴京,被人冤枉偷錢,後來是被遣返回原籍關押的。以張兄的人品,我敢擔保,他絕對不可能偷人家的錢!」
許遵蹙眉,這麼看來……他的猜測是對的。這件案子,恐怕不是普通的仇殺或者情殺之類,而是牽扯到了某個勢力。可是,一個舉子,一個開書院的耕讀人家,究竟能捲入什麼勢力中呢?
沒有任何線索,所有的猜測也只能是猜測,並就此打住。
見許遵不說話,桑雲有些急,又開口道:「許大人,我可以給鍾大哥媳婦兒做吃食,可以做很多很多,但請求你幫幫張兄,他孤苦伶仃,被人污衊,被人滅門,若非官家開了恩科,又大赦天下,他連科舉都會錯過。背後之人其心可誅,這是要將張兄毀掉,令他不能查得真相啊!」
許遵看向她,堅韌和倔強寫滿整張臉,一股記憶中的熟悉感撲面而來,某種蠢蠢欲動的感覺再次復甦。
這個女人,每次見她,都是在為別人請命。可她明明也是孤苦伶仃,被人污衊的那一個。
「我如今調離登州,這個案子我不方便直接插手。」眼見桑雲失望地低下頭,許遵忙承諾道:「不過……新上任的知州與我算是舊相識,這個案子,我幫你便是。」
從失望中重新收穫希望,桑雲又驚喜地看向他。
「明日上午,你和張敦禮來大理寺找我,我會邀子遜過來,即不日赴登州的新任知州,一起聽聽這個案子。順道,我有些話,要向張敦禮問問清楚。」許遵說著,將一塊腰牌丟給她。
桑雲手腳輕快地接過,看著上頭刻著的「大理寺」三個字,像摸寶貝似的,摸了一遍又一遍。
「多謝許大人,我就知道你是個好人!」桑雲道。
被她這麼一頓夸,許遵心情忽而大好,唇角彎彎。
不過,桑雲接下來拋過來的一個問題,卻又瞬間令他唇角抽搐。
「許大人,你這樣家世好,長得俊,又有為的男子,為何到現在還娶不到妻子呢?你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