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書

2024-05-22 03:43:34 作者: 陸南樓

  張敦禮皺眉:「桑姑娘為何這樣說?」

  桑雲指著地上的血跡道:「這些血跡幾乎都呈噴濺狀,沒有一條是拖曳狀。這不是很奇怪嗎?」

  

  張敦禮恍然大悟。

  「就算是熟人,你父母、胞妹沒有防備,但如果兇手只有一個人,他拿刀捅人時,其他兩個人也該有所反抗才對。除非……他們被控制了。」說到這裡,桑雲嘆了口氣,「最大的可能就是被下藥了,可是仵作老頭兒也不肯說太多,我也不能過多為難他,畢竟,他上頭還有人。」

  「若是能成功下藥,那還真要是熟人才行。」張敦禮悶悶地說了一句,而後出了神,仿佛在回憶自己的父母平日裡與誰來往甚密。

  「可惜,這裡的證據不多了。箱籠被縣衙搬走大半,就算能找到你父母、胞妹喝水的杯子,估計不是被兇手清理,就是被縣衙帶走了。」桑雲又是一聲嘆息。

  她開始懷念許遵在的日子,雖然那人總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但她能感知到他心地仁慈,真正憐憫百姓。

  「或者,也不一定是被下藥……」張敦禮突然想到了什麼,望著桑雲道:「我爹他,先前跟一名民間方士走得很近。我曾在一些雜書中看到過,一些厲害的方士不光精通長生之術,還能通過移魂的法術達到操縱人行為的目的。我看時,一直將信將疑,現下,你說到這個,我突然想起。」

  桑雲則有些目瞪口呆,她知道一些厲害的方士算卦特別准,至於別的,對於她而言,像是天方夜譚。更叫她吃驚的是,張敦禮這個本本分分的文化人,也不是只知墨義詩賦,他的知識儲備與見聞之廣,完全在桑雲意料之外。

  兩人各有所想,正在沉默之時,大門被一股蠻力推開,進來一隊縣衙的衙役。

  「居然敢擅闖案發現場,將他倆帶走!」為首的衙役喊道。

  於是,桑雲和張敦禮二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帶走,扣在了縣衙,還是單獨關押的。

  再次回到牢房,也算「重遊故土」,桑雲看到了老熟人,就是當時自己騎在他身上,抽他巴掌的衙役。有趣的是,該衙役看到她,本想奚落兩句,但桑雲一瞪他,就令他聯想到什麼可怕的事情,仿佛老鼠見著貓似的,直接跑了。

  到了吃午飯的點兒,有眼生的衙役過來給桑雲送吃食,說是知縣大人特意吩咐做的。

  桑雲一看,飯菜雖粗糙,但有魚有肉,還算用心,琢磨著,錢良弼這人,還不至於因為自己多管閒事兩次,就要毒死自己,所以就大口吃了起來。

  另一邊,一名衙役帶著許遵的信,見了錢良弼。

  信有兩封,一封上頭寫明要桑雲去汴京城找許遵,還附了兩貫錢,算作路費。另一份則火漆封口,說是只能由桑雲親自打開。

  錢良弼慶幸自己沒有對桑雲動粗,還對她百般容忍與照顧,否則豈不是惹了上級不高興?那自己這輩子都別想離開蓬萊縣了。

  「你說這許知州怎麼就看重她了呢?她要是個省心的還成,偏偏是個不聽話又不信邪的,難辦喲難辦。」錢良弼焦慮地來回踱步,時不時拍拍自己的額頭。

  「那……錢大人,我們現在該如何做呢?」該衙役雖是做了許遵的眼線,但到底還是在錢良弼手下混飯吃,自然要聽他的。

  「去,把桑姑娘帶來,不,是請來。」錢良弼打定主意道。

  桑雲剛將面前的飯菜吃干抹淨,就被帶到錢良弼面前。錢良弼命衙役將封了口的信交給她。

  聽說是許遵親自寫給自己的信,桑雲第一反應是吃驚,第二反應則是有些竊喜。

  她當著所有人的面,拆了信,只見信里寥寥幾句,不過是說鍾大的媳婦兒嘗了他們帶回去的吃食,很是喜歡。他體貼下屬,便出了錢,叫她去汴京城做一次,當然,如果她樂意的話。

  就這?

  還以為是他想吃呢,還以為……桑雲內心莫名有些失落。

  「咳咳……桑姑娘,許知州給你的信里,都說了什麼?」錢良弼伸長脖子,很是好奇。

  桑雲下意識將信藏進懷中,然後打量著錢良弼和四周一圈衙役八卦的目光,心中冒出一個大膽的念頭。

  「許大人,說他喜歡我,讓我去汴京找他。」桑雲梗著脖子,大聲說道。

  「咳咳咳……」錢良弼一口氣沒喘上來。

  「本官不信,你將信拿來。」錢良弼伸手,滿臉懷疑。

  就算這個桑雲確實有幾分姿色……算了,就算她頗有姿色,也不過是個鄉野村姑,還是個死了男人的小寡婦,許知州是何許人也?那可是汴京城伯爵府家的貴公子,能看上她?

  除了送信的衙役,其餘人也是一臉鄙夷和不信,有的甚至還上前來,要替錢知縣奪信。

  「你們敢!」桑雲呵退他們,直視錢良弼,所有的心虛都化作了理直氣壯的態度,「錢大人,你今日若不放了我和張兄,改日我向我情郎告狀,有你好果子吃的!你這輩子都別想升官了,搞不好,你頭上這頂帽子都戴不穩!」

  堂堂知縣被一個小老百姓威脅,面子上下不來。可這又確實是錢良弼的軟肋。

  僵持到最後的結果就是,錢良弼黑著臉,命人將張敦禮放出,又眼睜睜看著他們離開。

  汴京城,大內。

  許遵著朱色官服,戴長翅帽,手握朝笏,恭敬地站在官家跟前,正聽著政,突然打了一個噴嚏。

  皇帝關切地看了他一眼,說道:「許卿,天氣轉涼,你穿得太單薄了。」

  「是,多謝官家關心。」許遵低頭道。

  一旁的蔡確笑道:「臣瞧著許大人穿得不薄,大約是許大人離京太久,有人念叨了。」

  「蔡大人說笑了。」許遵應著,心中暗道蔡確這個老狐狸,表面氣節高,不與任何派系沆瀣一氣,實則自個兒支持王安石,也要處處拉攏別人支持。

  果不其然,皇帝似乎聽懂了蔡確的意思,也笑開了,「這倒是,要你儘快回京述職,也是介甫的意思。你在任上這幾年,登州的上上下下都被治理得很好,想必大理寺在你的管轄下,也定能發揮其重要作用。」

  「是,臣定不負官家所望。」許遵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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