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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永遠是你自己,再是我的愛人。

2024-05-22 03:23:20 作者: 青瓜檸檬

  「不可能!」

  李熾像一個暴躁的野獸,一把將他推開,然後握住雨松青的肩膀,又是按壓,又是給她渡氣,用手心溫出一絲溫度之後,又去探她的鼻息。

  「將軍,她口鼻間的水漬已經被您排除,恐是因為失溫才醒不來。」

  失溫……

  「如今之術,您只能用自己的體溫溫熱她,或許還會有一絲轉機,至於內傷,也只有姑娘醒來才能看出幾分。」

  內出血者,往往易噁心嘔吐,頭暈腦脹,但這些都得需要她清醒之後,才能明確。

  「出去!我要你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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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醫官在他身邊多年,醫術超群,他自然知道他所說的話不會有假,但站在他的角度,任何一絲轉機,和聽天由命的話都無疑在激怒他。

  褪下早就浸濕的衣衫,李熾死死地盯著她昏睡的臉,步步走近,拳頭攥得青筋直露,俯身下去,輕輕聞了聞她的額頭。

  「青青快醒來。醒來了,什麼都好了。」

  他低聲哄著她,伸手攬住她的腰,觸手溫潤的肌膚卻寒意逼人,他撥開她潮濕的頭髮,用被褥裹住彼此。

  這一年以來,他們朝夕相處,同床共枕,早就熟悉了對方的所有。可如今躺在他身邊的人兒,既無往日活蹦亂跳的機靈勁兒,也無輾轉溫存時令他迷戀的魅力,留給他的就是一具冰冷僵硬的身體,半絲沒有活人氣息。

  心猶如沉入谷底,他腦子裡不停的閃爍著智言的話,然後翻來覆去刺激他。

  不會的。

  但若他當時早一分趕到,若他多提一份心眼沒有被她藥暈,是否在她墜入冰窟時沒有與她失之交臂……

  或許就不會呈現現在這情況。

  他還有好多話,沒有告訴她。

  兩年的相處,她的一瞥一笑,一言一行,早就猶如刀削斧砍般刻在了他的靈魂里。他知道她背負著秘密,也知道真實的她不似她所表現出來的這般輕鬆愉悅。

  在他心底,沒有人比她更美,也沒有人比她更能夠撬動他的心。她不是閨閣千金般的嫻靜,也沒有高權貴女有的端莊,甚至不溫良,不乖順,膽大包天,肆意妄為。可他卻知道,她心中悲憫天下民生,盼著國泰民安。

  她說她恨李氏皇族,卻沒有做出一絲令天下動盪的事情,她說她不喜歡皇宮,卻為了甘願在此他受盡委屈。

  他的枕邊人,他的妻子, 她的一切他都甘之若飴,無論風浪和因果,他都會為她頂住一片天。

  她就該像一團火,肆意燃燒著她的氣息和夢想,而不是像今日這般,無聲無息的躺在他懷裡。

  「青青,你答應我要去江南,要去看海,看高山,去小巷尋美食,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然後生兒育女。我們……已經沒有了一個孩子,我不能再失去你。」

  說著,李熾恍惚間心尖一痛,被他刻意遺忘的事情重新登刻入腦海時,如同刀割火燒,燃燒著他的靈魂。

  「雨松青,你若醒不來,我定要將所有與你策劃這件事情的人全部殺了!」

  這是在威脅她的李熾。

  「雨松青,沒人能把你從我身邊帶走,天王老子也不行。智言鬼話我一個字都不相信,你人是我的,命也是我的。」

  這是要與命運違抗激動不已的李熾。

  他似是沒了耐心,探下身去,含住她的嘴唇,一遍又一遍喚她的名字,雙手摩擦著她的身子,似要焐熱,又似乎要將她與自己融到一處。

  他吻得很重,不一會兒,她的身上便有了青青紫紫的痕跡,嘴唇上也有被他折騰出來的血色,整個人歪倒在他的懷裡,像是一隻柔柔弱弱的小獸,連哼唧一聲的力氣也無。

  「你不要我,就不想要你辛辛苦苦奪回來的藥材嗎?青青,你的銀子可是都在容邊,你若醒不來,那些銀子我就……」

  「銀子?」

  迷迷糊糊間,雨松青突兀地低喚了一聲,卻睜不開眼,只能任由李熾狂喜激動著搖晃她。

  頭暈。

  她很想砍斷他的手,封住他的嘴,讓他安安靜靜滾一邊去,但聽見銀子二字,腎上腺素迅速補充,艱難的睜開了眼睛。

  視線模模糊糊,雨松青只感覺身旁的人面露寒光,又驚又喜,緊張地不知所措。

  「青青!」

  「雨松青!」

  「我……在。」

  她沒什麼力氣說話,感覺身旁的人光溜溜的貼著她,像是一團火似的,灼熱又堅硬。

  「你怎麼沒穿衣服?」

  她也沒穿。

  「還有……你剛剛說什麼?你要把我的銀子怎麼了?」

  張口閉口都是銀子,李熾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慶幸,將她死死抱在懷中,感受著她體溫自然升高所帶來的溫度。

  她還活著。

  這已經是萬幸。

  雨松青只覺得天旋地轉,睜開眼所有的一切都在旋轉,她只能微微闔眼,迫切的握住李熾的手。

  「藥材……我的藥材都帶回來了嗎?」

  她著急的詢問那一批差點用她的命換來的藥材,李熾眼眶卻驀地有些紅腫,悶聲答應她,「都已經按照你最初的方子配送給了將士們。」

  那就好。

  雨松青嘆了一口氣,力氣漸漸迴轉,她將臉蛋靠在他的胸膛上,似又要睡過去。

  「別罵我,也別說我,設計魏南國我已經絞盡腦汁,不曾想他追出來的速度會這樣快。」

  他的確想說她,可是看著她哼哼唧唧一點力氣都提不上來的模樣,他又怎麼忍心去責怪她?

  青青為了誰,別人可能不知道,他不會忘記。

  「笨蛋,這樣的交易太不划算。」

  她可是他用一座兀涼重城換來的人,就散文昌有天大的秘密和價值,都換不回她。

  為了他身陷險境,太不值。

  接下來的兩三日裡,她睡了又醒,醒來吃一點東西又昏睡下去,一直處於半夢半醒之間,用睡眠補足在寒水裡失去的熱量和體力。

  軍中時疫在藥材的補足後得到緩解,連帶著李熾的頭疾也被她這樣一嚇,直接嚇好。或者說,他根本就顧不上自己的頭疼,衣不解帶的照顧她,她睡,他醒著,她醒著,他也陪著她說話,食物雖然單一,但永遠是熱騰騰的,擱在一旁的水,也永遠是溫的。

  她高估了自己這具身體的體魄,從前只是淋個水,受個累都要昏睡發熱,這次泡在冰水裡一遭,傷到了根本,發熱和發冷都是常事。

  以至於她真真正正能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才知道軍中的時疫已經好了一大半。、

  縱火焚燒糧草的那一批奸細潛入軍營的時間和軍中將士們感染時疫的時間基本吻合,燕暮也早就告知了李熾關於文昌他們的所見所聞,他除了沉默的在主帳內獨坐到天明,就是不停的翻看和推演帳內的沙盤。

  或者說,是除了照顧她之外,又開始成宿成宿的重複推演和盤算。

  他肩上的壓力,她如何不知道?

  三十萬大軍的口糧,三十萬大軍的出路,還有來自朝廷的明槍暗箭,還有李繼無時無刻懸在他頭上的算計陰謀。

  所謂金玉其中敗絮其內。一個朝堂,一個國家,若是各自為政,各懷鬼胎,如何又能將國家治理好,如何又能共同抵禦外敵?

  可是有人心的地方,就有江湖和算計,沒有人願意誰一家獨大,也沒有誰能觸碰到自己的利益而善罷甘休。

  兀涼內亂和大燕的朝廷糾紛,簡直異曲同工。

  嘉峪關,朝暉和彭州兩座城的淪陷,古蘭朵將戰場重新綿延到大燕的土地之上,而北伐軍卻因大雪和糧草舉步維艱。

  下一步該如何,幾乎是全天下的人都盯著李熾的決策。

  在軍國大事上,她沒有任何辦法幫到他,再排數解難也是只紙上談兵,真真正正去面對這些事情的人,還是他和北伐軍。

  「阿熾……」

  雨松青端著在灶台上熬好魚湯撩開帘子入帳,結果發現帳內坐滿了將校,一個個的正聚精會神地聽著部署安排,她一衝進來,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望向她,然後輕咳了好幾聲,立刻將頭埋下去。

  「額……」

  雨松青愣在原地,面色大窘,耳根處瞬間充血。

  「我……我不打擾你們,你們聊……」

  「不用,你過來。」

  軍中雖然不能出現女人,但是他們向來低調,雨松青又成日裡穿著與小廝差不多的衣裳,這些將領雖然都知道大將軍身邊有個女人,但迫於李熾的威嚴,沒人敢去打探。此時她懵懵懂懂地闖進來,他們這才第一次看清她的模樣。

  「此事就這樣,你們回去吧。」

  等人一走,李熾結果她手中的魚湯放在台案上,伸臂圈著她坐在自己的腿上,隨意的翻看著台案上的信封遞給她,目光下凝,「燕都來的情報,齊氏已死。」

  她差點把這件事情給忘了。

  「誰?」

  「鑫國公。」

  雨松青心裡一驚,這個答案又在她的意料之內。

  沈傲與齊氏幾十年夫妻,她手中自然有無數的秘密,開棺驗屍那日,沈傲為保全自身將齊氏休齊,即便是沈遐雲,也在李繼給她好處之後而對救母一事拋之腦後,反而還比不上為了母親自願入獄的李雁如。

  這一輩沈家人,薄情寡義。

  「還有一事,沈氏已有孕。」

  目光閃爍了一下,雨松青點點頭,倒是不意外。

  雖然對沈遐雲沒什麼好感,但是她對自己的醫術還是有幾分把握,沈遐雲正當年輕,有孕是遲早的事前,不過,她的問題不是能不能懷孕,而是能不能生下來。

  李熾看著她的臉色,「青青,你不在意這些事?」

  雨松青微微一愕,奇怪地看著他,「我為什麼要在意?」

  沈家的事情,早就與她無關。

  還是李熾認為,自己當年在燕都不惜讓自己設身處地的陷入沈家的雜事,是因為還對前遂有所牽絆?

  她看著他,將是一雙發涼的手扶在他的臉上,腹指慢慢從眼角,顴骨,鼻尖,直至滑落到唇瓣,捻了捻因為乾澀而冒出的死皮,靜靜笑著。

  「人生須臾不過幾十年,前塵舊事,我都當時一場夢。從前,我沒想過為了前遂做什麼,今後我也不會。所以,在燕都發生的事情,不是為了替前遂做什麼,而是想替我自己做。」

  「阿熾,我好像從來沒有跟你提起過梁寰,你想聽嗎?」

  他的身體不自主的突然緊繃,不自覺的勒緊了她的腰,下意識的拒絕。

  「不想。」

  可是他想。

  很想。

  史書上留下來的隻言片語,不足以解除他心底的堵塞和不甘。

  一眨不眨地看著他,雨松青笑著勾住他的脖子,「前遂沈家,是世家大族,我於梁寰而言,既是他政治聯姻穩固皇位的砝碼,也是他最為提防的人。」

  沈家女,一門數位皇后,外戚勢力幾乎是一手遮天,沈瓊又投靠了李輝,他怎麼可能全然相信她?

  沈瓊再是庶出旁門,也姓沈。

  她再不屑與沈家勾結,也姓沈。

  他懂她的意思。

  人不能選擇出生,可是出生卻會跟隨人一輩子。

  他何嘗不是被一個姓氏栓固了前半生?

  李熾微微眯眼,猛地將她納入懷裡,牢牢地嵌入懷裡,「青青,天下苦朝堂紛爭已久,藩王亂,外敵辱,苛政苛稅,冗官冗吏,民生艱難。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看到一個清明的盛世。」

  雨松青幾乎是下意識的抬起頭,撞入他深沉入水的眸子。

  好似很久之前,她曾經戲謔的告訴他,與其做二把手受人鉗制和壓抑,還不如反了自己做主。可那是,他捂住她的嘴,讓她不可胡說,一心一意維護的是大燕李氏的江山。就算在趙雲成將刀架在她脖子上的時候,她也篤定他沒有這般野心。

  初遇他時,她的確有過很多想法,希望他反,希望他去攪亂大燕江山。可是這一路走來,她見識了太多帝王無情,陰謀詭計,沒有人比她更知道那個位子高處不勝寒的孤寂。她想的,是等到有一日太平,她能與他隱居山野,遊歷山川。

  這也是李熾第一次在她面前透露野心。

  「可我怕你不喜歡。」

  她的舊事,是她性格中極為所有的愁緒,也是他最為擔憂的一點。

  這一路,不會太平,是生是死,尚且不知。

  可他卻要她陪自己賭,甚至在賭局的結尾,她所面對的,還是那深不見底的皇宮。

  雨松青沒有說話,心情極其複雜,她從那個至高的位子上解脫,從未想過有一日會陪著一個人再重新回到原地。且帝王之路,是一條需要走到黑的不歸路,

  人心易變,她不敢保證眼前的人會不會得償所願之後變得面目全非。可是,這是他想要的,這也是他幾乎被逼入絕境之後唯一的出路。

  心底嘆了一口氣,雨松青靜默了很久,重新覆上他的唇,「你要,你就去做,不必考慮我。我知你的處境,也知你的責任。就像我那日所說,我永遠是我自己,再是你的愛人,阿熾,你也是,你永遠是你自己,再是我的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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