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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城,換一個女人(一)

2024-05-22 03:23:06 作者: 青瓜檸檬

  「無解。」

  雨松青眼眸寒光四射。

  肅招歷深深嘆了一口氣,「換天,同心,還有幻影,本來就是無解。」

  

  就如當年他移植在梁允溫身體裡面的換天一般,除非宿主去世,否則蠱術無解。

  若能有解除之法,她當年也不會沉睡至死。

  「你於南疆昏睡八年,我也在南疆尋了八年的方法,若是有辦法,我也不會讓你……」在昏睡中等死。

  雨松青一顆心幾乎墜入冰窟窿。

  斬不斷古蘭朵和李熾的聯繫,又有前遂和大閼氏虎視眈眈,猶如一張無形的手掌,將他們的命運死死緊攥在一起。

  她實在是不敢想,倘若有一日發生什麼意外,她該如何。

  雨松青捏緊了手中的杯盞,側身而立,纖細挺拔的身影投射在帳營上,巋然不動。

  似乎是過了很久,蘇葉才聽見她的嘆息。

  「那你當年尋的是換天,又為何會發現同心蠱?」

  肅招歷從懷中掏出一張絹帕,他細細打開,露出一張年代歷久的羊皮紙,上面有南疆梵文寫著密密麻麻的字畫,「你可知為何我會如此篤定南疆這三種蠱術無解?」

  這又是什麼?

  雨松青接過羊皮紙,看不懂。

  「因為換天,同心,幻影本來就是一種蠱術,從母蠱中分解出換天,才會出現同心,有了同心,自然會出現幻影。」

  ……

  她更聽不懂。

  雨松青將這句話琢磨一遍又一遍,「你的意思,三種蠱相互依存,也相互制約,只有出現了一種另一種才會出現,那麼同樣的,只有一種死,另一種才會被分離出來。」

  喉間頓時哽咽難平,雨松青好一會兒沒說話,睜著眼睛看了肅招歷很久,「那也就是說,除非我死,否則蠱術不會消失。」

  好一盤大棋。

  「呵呵……」

  真他媽的太搞笑了。

  肅招歷沒有否認,艱難地拿起溫熱的倒上奶茶的杯盞,輕輕搖了搖,故作而又言他,「他們動用同心蠱之後,從瓮中分戶出來幻影,那是,我才明白,三種蠱術究竟如何生存運作。」

  或許說,是他在同心進入人體之後才發現蠱術又開始分化的。

  戰火聲越來越響,距離循夢山越來越近,雨松青望著那染紅了天際的血色,心亂如麻。

  「轟——」

  「師父!小心!」

  炮火聲響徹了大半邊天,震動讓放置著奶壺的火架搖搖晃晃,然後陡然栽倒在火堆中。滾燙的火花瞬間撲向就要往肅招歷。

  蘇葉驚呼一聲,眼疾手快將滾燙的奶茶壺往外推,壺內滾燙的奶茶瞬間灑向四周,雨松青連躲都沒地方躲。

  「撲通。」

  臉上刺痛的觸感沒有傳來,她的臉瞬間栽倒了一張溫熱的胸脯里,觸手摸到冰涼堅硬的鎧甲,連呼吸停滯了片刻。

  風姿絕代,在火光下幻若仙人,劈頭蓋臉先給她一頓罵。

  「戰火連天,你亂跑什麼!你們大燕的火銃烈炮火可沒有長眼睛,生怕自己死的不夠快嗎!」

  「大皇子……」

  滾燙的奶茶將他的背打濕浸透,濺在這張勻稱潔白的臉上,霎時紅腫了一大片。

  他唇上帶著柔和的笑意,語氣卻冷若冰霜,「本王可不是出於好心救你。」

  「聽說因為你的臉上不過燙了幾個血泡,你的大都督差點血染皇宮……本王,可不想他來找我的麻煩。」

  他字字將她當做交易品,但在字句之外,一雙琥珀色的眼眸在夜色中極為深邃,隱匿著無數情緒。

  「索圖!帶她離開循夢山。」

  「殿下!」

  索圖慌張地不能自持,第一次對他的決策產生了懷疑。

  「殿下三思!」

  她可是他們唯一能威懾李熾的把柄,也是他唯一的軟肋,他還盼著大皇子能利用她謀取此場戰役的主動權,若將她還給李熾,豈不是功虧一簣!

  索圖右手扶心口,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屬下認為,不能將此女交還給大燕。」

  「放肆!」

  這雙剛剛泛著柔意的眸子此刻激起千層浪,陰鷙斜睨過去,「違背本王的話,你有幾個腦袋夠砍?」

  「男人的戰爭,不需要女人做把柄。我古蘭朵戰場,也不需要犧牲女人的命。」

  「古蘭朵……」

  雨松青其實有些不明白,但她此刻沒腦子去琢磨他現在為什麼要將自己送還大燕,耳邊戰火聲鳴叫,她已經感受到時間急促。

  「殿下!」

  「大皇子!」

  「快去找!」

  帳外人馬竄動,無數聲音不停喚著他,雨松青認真看著他的眼睛,微張的嘴,半日都說不出一句話,「謝謝你。」

  這輩子第一次被人道謝,琥珀色的眸子微微淺眯,閃著難以窺測的色澤,他看向她身後的濃濃煙塵,唇峰緊抿,「沒有下一次。」

  什麼沒有下一次?

  腦中翻滾著問題,可她沒有時間刨根問底,眼角匆匆掠過肅招歷,將他給自己的那張羊皮紙牢牢抓在手心,轉身離去。

  ……

  ……

  攻城的號角激昂環響,城牆山濃煙滾滾,牆垛被一發又一發的火器摧殘,磚石夾雜著石塊紛紛往下落,北伐軍攀升著雲梯,沿城牆壁自由地上下移動,一邊躲避著這些碎石塊,一邊將手中的火炮抽繩往城牆內炸去。

  兀涼鐵騎擅長進攻而非守城,面對花樣百出的攻城機械,兀涼士兵開始應接不暇。

  衝車撞擊「轟隆隆」往魯勾城門上撞,發出震耳欲聾的破裂聲。兀涼士兵抵不住,借用圓木將城門緊緊閉塞,卻被騎馬而來的烏蘇爾一腳踹開。

  「守城!守個屁!給本王開城門!」

  「魯勾二十萬將士,難道還抵不過他北伐軍十萬兵里!媽的你們慫包!」

  「二殿下!不可啊!」

  驚呼聲不絕於耳,論起城牆巷陌戰,是個兀涼兵都不是大燕的對手。他們擅長單兵鐵騎,可是若開門迎接巷陌戰,馬兒施展不開,騎兵只能圍攏打團。若要是被大燕強弩和火器射中,損失定然十分慘重。

  「這不行,那不行,你們還能做什麼!」

  烏蘇爾氣急敗壞,這是他成年以來第一次單獨指揮與大燕對戰,自然想要做出功績強壓古蘭朵一頭。

  「取神臂弓來!」

  神臂弓射程很遠,若添上桐油定然會讓城牆下的北伐軍陷入火海。

  「轟——」

  「嗖——」

  冷兵器和熱兵器在空中交匯,颯颯慾火的箭雨密集的往地面扎去,北伐軍們立刻將盾牌高舉在頭頂,行軍速度絲毫沒有若半分。

  而為避火器,好幾位兀涼士兵在城牆上一腳踩空,慘叫著摔了下去,還有一些人,被火器燒得猶如火球,憤憤往下墜,一時之間,魯勾城牆上亂成了一團。

  「媽的!」

  烏蘇爾眼眸攥著火,氣急敗壞,「給本王開城門!就算用踩!本王也要將這群中原人踩死!」

  「殿下!不好了!」

  什托爾拓飛奔上城牆,張皇地差點從台階上摔下去,「雲谷塞,雲谷塞被大燕強攻!」

  「噌——」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烏蘇爾更是差點沒拿穩大刀,一巴掌先扇在他的臉上,驚慌萬恐,「什托爾拓,你他媽的腦子睡醒了嗎!大燕人連魯勾都沒攻下,怎麼會越過魯勾,越過循夢山進攻雲谷!」

  他媽的長了翅膀飛過去的嗎!

  「渡河啊!」

  吼出這句話,什托爾拓心肺都快碎了,「渡烏河!」

  雲谷塞是一個不亞於魯勾縣重要的縣城,更重要的,雲谷從古至今都隸屬於兀涼,是大軍回北庭的重要樞紐,此處水草豐碩,牛羊成群,也是兀涼極為重要的糧草要據。

  可以說,是兀涼與大燕對峙維持能源的心臟。

  可如今這顆心臟,居然落到了大燕人手中。

  烏爾蘇手中的大刀徹底砸向了地面,死死拽著什托爾拓的衣襟,「列隊,整編,去雲谷塞!」

  那邊烏蘇爾差點被氣得吐血,這邊雨松青和索圖也沒有順利趁亂逃出兀涼人的魔爪。

  換一句話說,是她沒逃脫出趙雲成的魔爪。

  渡河的岸邊,雨松青看著眼前真槍實彈的火銃小型火銃軍,冷笑出了聲。

  「趙雲成,我實在是低估了你。」

  火銃軍是跟著烏蘇爾一起來的,這樣重要的軍隊卻掌握在一個外族手中,可見前遂的人在兀涼幾乎有著舉重若輕的地位。

  但她卻記得,大遂與兀涼,沒有什麼交情。

  這又是拿什麼換得呢?

  雨松青勒緊韁繩,目光冷的不能再冷。

  趙雲成極為解氣的攔住她的去路,目光一凝,「沈氏,善惡到頭終有報,你的路,走到頭了。」

  簡直是奇恥大辱!那幾日非人的折磨令他終身忘懷,趙雲成簡直對她恨之若骨。

  「現在,誰都救不了你。」

  索圖騎在她身前,掏出一塊金色令牌,沉沉呵斥,「你們膽敢違抗大皇子的命令!」

  「索圖大人,你怕是威脅錯了人!」

  趙雲成指著雨松青,展顏一笑,「她是李熾的女人,你們大皇子卻想將她完璧歸趙,我倒是想問問,他這顆心到底是向著那一邊!」

  「還是早就通敵叛國,成了大燕人!」

  「嘭——」

  雨松青忍無可忍,順手抄起馬鞍上的匕首就往他臉上砸去。

  匕首哐當落地,趙雲成被她嚇得面色發白。

  他怎麼也沒想到,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刻雨松青居然敢,她居然敢如此任性激怒他。

  其實在她扔過去的時候就開始後悔了,此處不是在大燕軍營,她身後也沒有李熾坐鎮,可是被他慣得脾氣就是忍不住。

  「趙雲成,你怎麼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她這般目中無人的態度簡直要氣的他吐血,在大燕和兀涼苦心經營十數年,到手的鴨子卻要飛,這鬱氣無論如何也平息不了。

  肅招歷這個老傢伙,無論如何也不肯出手困住她,既然如此,那就休怪他翻臉不認人!

  手中既無玉璽,又不肯聽從他們的安排,那就回皇陵去做哀帝的皇后!

  「火銃軍聽令,給我殺了她!」

  「誰敢!」

  索圖大喊著,抽到斬殺一名將士,血撒了一地。

  「誰敢後退,我就殺了誰!」

  火器上膛,趙雲成拎著手邊的火銃追准了雨松青,目光露出堅決。

  馬蹄聲由遠而近,整齊有序的停在了河岸邊,從黑暗中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

  「何人在此鬧事!」

  是烏蘇爾!

  趙雲成閃躲著趕緊將手中的火銃藏在身後,單手扶胸,低沉喚道:「二皇子。」

  烏蘇爾身後緊跟著上千名鐵騎前鋒,此刻人一圍攏,幾乎是人山人海。

  糟了!

  索圖心頭暗叫著不好。

  「索圖,你這是要帶著她去哪兒?」

  即便是所有人都穿著一襲黑衣甲盔,他也能瞬間在人群裡面分辨出雨松青的身影,烏蘇爾上下打量著她,凝視了許久。

  他唇一牽,掠過雨松青的臉,「怎麼……皇兄是怕本王攔不住大燕軍,讓你先帶著她會北庭?」

  雨松青和索圖視線在空中對視了一眼,兩相無言,本以為能矇混過關,卻不曾想趙雲成立刻反駁,聲音激烈。

  「她不是!她不是大皇子的女人!」

  「殿下!她是李熾的女人!」

  他說的漢話,但是今日跟隨烏蘇爾去雲谷塞的人半數以上都能聽懂,一時間,全場寂然。

  「殿下,大殿下被這女人蠱惑了心智,竟然想將她送還李熾!」

  他越說,烏蘇爾那一張長滿了鬍子的臉就越陰沉,而他身後的士兵們驚得快要掉了下巴。

  早知如此……

  雨松青後悔沒有在那幾日就殺了他!

  就算不殺,也該把他那張多言的舌頭給砍去!

  李熾對於烏蘇爾來實在是太過特殊,四年前,李熾一洗前恥,逼的兀涼與大燕簽署合約,成為了很多兀涼人心頭的一根銳刺。

  他也不例外。

  雲谷塞被攻破,而他在這半路上居然撿了一個便宜……

  「索圖,將她給本王。」

  「否則,皇兄今日的所作所為,本王就不敢保證,明早會不會傳回北庭。」

  交給他……要是這女人出了什麼事情,李熾拖著他們殿下去死怎麼辦!

  見他沉默,烏爾蘇目色幽深,身後的強弩立刻對準雨松青,倘若他敢說一句不行,這些箭雨立刻就會將她紮成刺蝟。

  烏爾蘇勒緊了韁繩,輕輕一笑,「放心,本王不屑於折騰一個女人,本王要拿她做個交易。」

  做一個在戰爭史上青史留名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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