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2024-05-22 03:23:02
作者: 青瓜檸檬
錦衣衛的那一套她學了個十成十,暗黑色的小帳篷里,高大威猛的兀涼士兵對她的命令幾乎是言聽計從,拎著趙雲成的頭就往地上按。
「沈氏!」
肺腑里翻騰的瘀血吐了一地,趙雲成氣得七竅生煙,「你莫忘了,你這條命是誰幫你撿回來的!若不是先帝……你還能活到現在!」
不幫他們復國也就算了,居然助紂為虐,處處與他們作對。
「羨慕我?」
雨松青嫌棄他髒,帶著手套將他的頭往盛滿雪水的盆里按。
兩三個兀涼士兵拽住他胳膊和手腕,令他動彈不得,只能任人擺布。
「咕嚕咕嚕……」
「你!嗚嗚!」
冰冷的水往鼻腔和口腔裡面灌,趙雲成瘋狂的掙扎著,水花四濺,屋內充滿了他痛苦地呼救。
「難受?」
「比死都難受吧?」
她笑得可惡,黑瞳像是吃人妖魅,看著他生不如死,一張笑臉笑得猶如春繁花盛開。
眉眼彎彎一笑,雨松青脫了拍了拍手,「我被他們推出去的時候,也如此難受。」
設計縱容一群士兵意圖動她,他就得承受後果。
「你……」
趙雲成說得每一句話都熱氣騰騰,但他的喉嚨像是被冰刃割破,啞聲喊道:「只要你說出玉璽下落,便什麼事情都沒有!」
「玉璽……」
「我要說多少次,玉璽,不在我這裡。」
趙雲成眥裂瞳眸,惡氣滿盈,「怎麼可能!」
所有人為了玉璽而來,這麼多年的期望都盼著,怎麼可能沒有!
如果玉璽不在她的手中,那為何先帝會將活下來的機會給她!
那可是傳國玉璽!
雨松青已經懶得跟他解釋,既然沒人相信,她懶得多費口舌。
只是前遂的孽債,她得跟他好好的算一算。
蹲下身來,雨松青收起了笑容,眸光一暗。
「趙雲成,你背後的主子究竟是誰?」
「同心蠱,是誰給你的?」
「你們是什麼時候和兀涼勾結的?」
冷水淅瀝瀝地從發間傳進衣襟里,冷得他渾身渾身顫抖,可比冷水更冷的是她這雙要吃人的眼眸。
或許他的確從一開始就低估了她。
認為她不過是大遂最後的花瓶,不過只是一個女人,即便是活了第二世,也只是一個女人。
趙雲成眼眸露出幾分嘲諷,「想知道……你拿玉璽來換!」
見她不說話,趙雲成重重咳嗽了幾聲,將喉間的水吐出來,大口大口喘著氣,篤定道:「沈氏,你不敢殺我。我背後是兀涼大閼氏,就算是兀涼大皇子也要斟酌斟酌。但凡我有半點意外,大閼氏饒不了你。」
雨松青自然清楚,她現在還動不了他。
可是這不代表,她不能折磨死他。
勾結外族通敵,大開國門將外夷引到中原,他的所作所為幾乎沒有底線。
就這樣的人,復國?
就算是大遂皇室醒了也要被氣暈。
大遂與大燕,不管如何廝殺和爭鬥,那也是一個民族的事情。
國讎家恨,也只是李氏和梁氏兩姓之間的事情。
可勾結兀涼對自己百姓舉起屠刀,那又是另一回事。
他們之間,道不同不相為謀。
「烏蘇爾還有好幾日才到,至少在這幾日,你們……要在我手中活下去。」她似乎在自言自語,又似乎在籌謀什麼,粲然一笑,「不留傷痕,不留痕跡,又讓你們有苦難言……」
「我記得,兀涼大營裡面是沒有軍妓的。」
什麼軍妓?
趙雲成心頭忽然大亂,不敢置信地看著她,「沈氏,你莫是瘋了!」
「背靠大閼氏,也要拿出誠意來不是嗎?」
指著幾人,雨松青對兀涼士兵嫣然一笑,「勞煩你們幾位去犒勞犒勞戍邊的將士吧,」
細皮嫩肉,個個樣貌清秀,如果是清倌,還能買一個好價錢。
「沈氏!」
「被碰我!」
那幾個兀涼士兵唯雨松青的話是從,得知她的意思後,饒有趣味地相互看了看,然後用麻繩死死把他們捆起來,拖拽著帶去了只有兀涼人知曉得一處偏僻營帳。
而兀涼人向來彪悍,龍陽之好不算什麼說不出口的話題。且……有些事情,即便是主帥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鬧不大,沒人關心在意。
這就是以其人之道換其人之身。
……
循夢山的天空大亮。
明艷的陽光耀眼生輝,天空中零零碎碎飄揚著幾片浮雲,一改沉悶的陰霾,整個大營都散發出輕鬆和恣意。
雨松青才知道,今日是兀涼的新年。
十一月二十八日,距離大燕的新年也不過一月。
她在這裡也待了整整十日。
這十日,她的消息也不是全部閉塞,關於大燕軍的消息,古蘭朵並不隱瞞她,因為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北伐軍走到魯勾縣門口,一改開戰以來的攻勢,甚是安靜。
這不太像是李熾的作風。
天晴,軍心又盛,應該一路攻城略地才對,而不是按兵不動,等待時機。
兀涼高級軍營會議她自然是沒辦法參加,但她也在這幾日古蘭朵有意無意透出的消息來看,李熾越等,對他越不利。
他在等什麼。
再等,烏蘇爾的增援部隊和古蘭朵合併,那時候二十五萬兀涼鐵騎駐守魯勾,北伐軍有勝的希望嗎?
「擔心他?」
一雙帶著戲謔的眸子望過來,笑吟吟的語氣,漫不經心恐嚇她,「他在本王手中不是沒吃過敗仗。」
扎銀針的手腕似有若無悄悄加大了力度,古蘭朵漂亮的臉蛋是那個霎時浮現異色,「中原有句話,身在曹營心在漢。小美人,如果讓你去當間諜,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雨松青不抬頭,也不跟他理論,捏著銀針旋轉,伸手去探他的脈。
早晚一套銀針輔佐,加上她開得藥方,他的面色稍許好轉,顱內的腦出血倒是按下去了,只是血液裡面還有炎症,時常胸悶氣短,這兩日又發著燒,有些沒精打采。
就這個狀態,就算他上了戰場,也挨不了幾次。
可是他能等,李熾卻等不了。
看著案几上堆滿成了小山的戰報和信箋,雨松青瞥了好幾眼,想看又看不懂,最後放棄。
就像是期末考試遇到答案擺在面前卻看不懂一樣。兀涼的文字像是在回鶻文字母基礎上形成的,歪歪扭扭像是圖案一般,又看不出個所以然。
「格爾蘇率五萬騎兵圍攻烏河兩岸渡江的敵軍,大燕雖渡河,但輜重營被格爾蘇襲擊,損失慘重。格爾蘇這個蠢貨,耗費主力軍去磨損輜重營,傷亡更慘重。」
古蘭朵毫不顧忌的念著戰報,低低說,「需要本王一一給你讀出來嗎?」
……
神經病。
收好銀針消毒,雨松青又將擱在旁邊乘涼的一盅藥放在他面前。
「按照你的意思放了蜂蜜和糖霜,快喝。」
一個李熾,一個古蘭朵,但凡喝藥就跟要命一樣,不是嫌棄太苦,就是嫌棄太燙,放在旁邊結冰了都不肯喝。
若不是她親眼看見索圖將她煮好的藥倒掉,她可能至今都不知道這人居然敢陽奉陰違。
「放著。」
古蘭朵扭過頭起身穿戰甲,眼底閃過一絲不自在和心虛,「出去吧,本王會喝。」
「給你營帳外的草喝?」
不聽話的病人,誰看著都頭疼。
雨松青眉頭微蹙,情緒複雜地看著他,「大皇子,要不要我們再來重申一下我們之間的合作,你最起碼要有契約精神吧。」
「契約?」
他側身瞧她,一臉的鄙夷和憤懣,輕輕一笑,「沒人教過本王契約,本王只相信兵不厭詐。」
「古蘭朵!」
「嗬!」
「聽說皇兄為了一個女人怒髮衝冠,本來還以為是謠言,不曾想竟然是真的。」
男人朗聲掀簾而入,兩肩寬若厚山,銀色甲盔片片生寒,走動時都是鐵器碰撞之下的爭鳴聲,頗有一股大將之風。
他漫步在帳內,似笑非笑地盯著他們,敷衍的行了個禮,隨即懶散的落座在距離主位最近的座次上,眼睛不停地打量著雨松青,話鋒卻直逼古蘭朵,「皇兄可是忘了我兀涼的軍紀,軍中不能有女人。」
「還是個漢女。」
雨松青曾經認為,既然古蘭朵長得這般傾國傾城,想必其父巴圖年輕時應當也是個英姿颯爽的將軍,可她今日看著同父異母的烏蘇爾才發覺,古蘭朵應該是肖母。
此人年紀不大,卻頂著一頭絡腮鬍,滿臉都是毛,但鼻樑高挺,眼睛深邃,頗有幾分沙場上凌冽的氣息。
看著他恣意妄為的行徑,古蘭朵目光沉下,悄聲將雨松青遮擋在身後,慢條斯理地質問,「烏爾蘇,主帥營帳,誰准你無召而入?」
他們之間的談話用的兀涼語,雨松青雖然不懂但也知道古蘭朵的意思,但她立刻俯身躲在他身後。
「父皇叮囑我們兄弟要和氣,如今……我連進出皇兄的營帳都還需要人稟告嗎?」
「還是……」烏蘇爾的目光挪到他身後的女人上,微微一眯眼「這漢女就如此蠱惑皇兄的心神,就連看一眼都不能?」
他越說越離譜,古蘭朵懶得跟他磨嘴皮,眼神示意雨松青離開,坐回主位。
「站住。」
烏蘇爾怔怔凝視她,瞥了一眼放在案几上的藥,用著一口流利的漢話,「還沒有服侍我皇兄喝藥,你走什麼?」
大帳內頓時瀰漫著一凝重的氣氛。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雨松青回身捧上那一盅藥,遞到古蘭朵身側。
「哼……」烏蘇爾冷笑一聲,將腰間佩刀重重擱在小几上,「聽說你們漢女服侍人的功夫了得, 你就是如此服侍我兀涼大皇子?皇兄,你還不如把她交給我幫你調教調教。」
烏蘇爾年紀不大,但是妻妾眾多,女色方面幾乎是來者不拒。看著被古蘭朵藏得仔細的雨松青,他不由得生出了幾分好奇。
自己這個皇兄,長的這般如花似玉,不知北庭多少貴女想要與他春風一度,一親芳澤,可他對這些兀涼女人避若蛇蠍,偏偏對這個漢女格外優待。
兩人的視線交接在空中,雨松青不等古蘭朵出聲,低低又喚了一聲,「大皇子,藥冷了。」
古蘭朵淡淡看著她,將那一盅藥汩汩喝下,面部肌肉似怒非怒的跳了跳,才朝烏蘇爾望去,「來人!」
帳外侍奉的士兵立刻拱手而入,便聽到古蘭朵低低的嗓音,「二皇子長途跋涉,令人去收拾好營帳,請二皇子休息。」
拍了拍膝蓋,烏蘇爾朗聲笑道:「皇兄別急……今日乃我兀涼新年,母親念在皇兄勞累,特意令人準備了百餘頭羊羔犒勞兵士,皇兄要賞臉啊……」
……
……
夕陽墜落在雲層,當最後一絲光線灑落在循夢山時,伙房裡面的羊肉已經在宰殺了。
烏蘇爾的到來,給沉悶的循夢山大營帶來了幾分活躍的氛圍,又是羊肉又是烈酒,將士們無不歡欣鼓舞。
等到雨松青走到古蘭朵身邊時,伙夫們已經將羊宰殺好,刮去內臟,涮洗乾淨。
營帳內坐落著數十位高級將領,古蘭朵坐在首位,烏蘇爾幾乎與他並肩而坐,絲毫沒有長幼尊卑和主帥之敬。
火堆滋滋冒著煙火氣,伙夫們開始往羊身上刷油,與雨松青最初想像的用水蒸煮羊肉不一樣,他們甚至會熬糖色,然後再羊肉上覆上一層厚厚的香料,隨著夕陽落幕,羊肉的香味就瀰漫在空氣中。
今日的營帳很熱鬧。
她不得不承認,比起古蘭朵的嚴規嚴律,烏蘇爾能給眾人帶來更多歡笑。這樣的人,收攏人心很有一套。
「小美人,眉頭眼睛都快蹙成一團了,你在怕什麼?」
怕?
雨松青坐在他身邊,聲音很低,「你這個主帥,沒什麼主帥的威風吶。」
一大盤切好的羊肉放在她面前,古蘭朵嬉笑一聲,「如何才算有威風?」
自然是一呼百應,無人敢置喙。
雨松青剛想說,眼神卻瞥到了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他坐在人潮內,安靜地吃著食物毫不起眼,但雨松青卻覺得,環顧四周都沒有比他更扎眼的人。
刀片清脆的落在磁碟里,雨松青瞬間站起來,嘴唇顫抖著不敢說話。
怎麼可能……
肅招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