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肋骨和羊肋骨
2024-05-22 03:22:52
作者: 青瓜檸檬
同類相食?
阿琅立刻蹲下來看,心裡隱隱約約有著不好的感覺。
「這不是……不是豬的排骨。」
缺口切的很小,將兩旁的肋骨處理的很精妙,如果不熟悉人體結構的的確會被糊弄過去。
這不是豬骨,也不是羊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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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人骨。
人的肋骨。
……
……
四周頓時一片寂靜。
陳瑾率先反應過來,伸手去摸背簍當中的這扇肋骨,只覺得一陣膽寒。
「您確定嗎?」
戰場上殺敵是一回事,殺宰豬羊牛是一回事,但是吃人肉又是另外一回事。
雨松青眼底飛著雪花,令人拿了一把刀來。
匕首刷刷幾下,就將骨上的殘肉剔除,一根白潤有光澤的肋骨慢慢出現在眾人眼前。
「人肋骨呈現弧形,肋結節不明顯,肋體平滑,肋角彎曲度大,肋骨溝明顯,肋粗出現在第二肋骨,這些都是人類肋骨特徵。」
「而動物,的肋骨更為平直,肋結節更加明顯,沒有肋粗隆。」
她說了一大串,其實沒幾個人能聽得懂,可正是因為聽不懂,所以更加的恐懼。
院內死寂無聲,好幾位守衛聽到她剛才的斷言都圍了過來,將她剔下的那塊骨頭仔仔細細看了看。
「你們若不相信,可以現在去市場各買一截羊排,豬排,牛排。數一數肋骨數目。人體是有十二對,而豬羊應該是十三對。」
她還依稀記得,這一章節屬於研一的時候骨骼種屬鑑定,沒想到在今日居然實踐了。
侍衛們先是膽戰心驚,再是覺得荒謬和氣憤。
在容邊,在他們的地盤,居然有人敢當著守備軍的面將人骨送到她的面前,差點成了盤中餐。
陳瑾沉著臉,頓時殺氣騰騰。
「此事,我定會給您一個交代。」
這件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雨松青淨手後溫著香爐,在院內來迴轉動。
「陳瑾。」雨松青眉梢一挑,若有所思,「你去問問,如果按照前面七日他送過來的東西,今日若送到的只是一扇動物肋骨,廚房會安排做什麼。」
她心底有答案,只是想要一個明確。
此事不過一刻鐘,陳瑾還有幾個守衛便急匆匆的回到了主院,他面色冷顫,死死蹙起眉毛。
「姑娘,我們剛到廚房,就有人自刎了。」
果然。
廚房的人不多,但也是錦衣衛探子耐心挑選之後送到府中的,且整個院落都被李熾的人看守,打下手的也是信得過的僕人,誰也沒敢想到,居然在廚房會出現暗線。
廚房外頭,瞬間沾滿了提著刀的守衛,刀光森然,看得那些奴僕似篩般顫抖。
「死的人是這位張司廚的徒弟,周魯大。」
很乾脆,知道自己露了餡,抹了脖子就倒在了鍋爐旁邊。
雨松青繞著他的屍體走了一圈,然後聞到了在燉在灶上的肉湯。
羊湯味道很濃,小火慢慢煮著,掀開鍋蓋,裡面還冒著奶呼呼的泡泡,燉著紅棗,人參,還有幾味名貴的補藥。可見,這應該是專門給她預備的。
雨松青用勺子勾了勾,瞧著裡面有一小扇羊排,用筷子夾了出來。
羊排被切成小段,雨松青然他們把骨上的肉提出來拼接成一塊完整的肋骨。
「這才是羊肋骨。」
比對那一段人骨和羊骨,全然不同,所有人的神經都在刺痛著。
「選擇在今日燉羊肉湯給我,也就是算準了那孩子今天會背什麼東西來給我,早早的就準備好了。」
羊骨膻味重,放的鹽也多,自然可以掩蓋其他味道,混淆視聽。
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張司廚的魂都要被嚇飛。他跪在地上顫抖著,面色煞白。
「我……魯大跟了我四年,最開始跟我打下手,是這個月才開始上手伺候姑娘飲食的,我實在是不知道他居然……居然會是奸細。」
他用來自刎的匕首就是菜板上很尋常的刀,幾乎是隨處開可見。
周魯大仰躺在地上,被割破動脈的血從他的頸脖流出,滿地鮮血。
他死不瞑目,左手自然垂落,右手上還握著那把刀,順著右手手肘上,還殘留著割破喉管是噴出的血液。廚房屋內乾淨整潔,沒有打鬥的痕跡。看樣子,的確是自刎。
他喉間的橫截面很深,幾乎可以看見頸椎。割喉而死其實有一個誤區,很多人認為割喉而死是劃破氣管導致人死亡,其實氣管劃破並不會影響呼吸,而若是劃破頸動脈,那麼就會在幾秒之內造成腦補缺血缺氧,大腦功能會為了止血而抑制呼吸,有氧血上不去,最終窒息而亡。
周魯大就是選擇的割破自己的頸動脈。
這般利索乾淨的動作,沒有受過訓練的人是做不來的。
「全部拿下。」
「軍爺!」
「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不要!不要!」
拉拉拽拽將廚司的奴僕們顫抖若篩,雨松青背對著他們,沒有說話。
她也不知道,這其中到底還有沒有奸細。
「姑娘受驚了,這件事情我會儘快回稟大將軍。」
「不用。」
雨松青倏而冷了眸子,「他知道也沒用,徒增煩惱。」
隨後,她又拿起了那根人肋骨,洗乾淨之後放在了桌案上。
雨松青饒有興趣地看著,比對,摸索,顛來倒去,「肋骨和全身其他骨一樣,其形態一生都在變化發現,青春期的肋骨胸骨端呈波浪狀;中年期的呈杯狀,有銳利的邊緣;老年期的呈不規則狀。」她把肋骨拿起來放在燈下看,「這具肋骨。椎體的上下關節面上有放射狀骨紋理。很有光澤度,死者年紀不超過二十五歲。」
滲人。
發現人骨時,他還害怕她被嚇著,可誰知道人家不僅不害怕,反而有一種莫名的興奮。
哪家的姑娘會拿著人的肋骨愛不釋手的?
大將軍喜歡的人,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找到那孩子其實很容易,守備軍們發現他的時候,他正在土堆上和小夥伴玩耍,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背了一扇人肋骨送人。
按照他的話說,今日一早,他就和往常一般在早市宰殺雞鴨的地方等著一位中年人,他會把今日需要他帶給雨松青的東西放在背簍裡面,然讓他送過去。
換句話說,有人利用他想要感謝她的想法,順水推舟。
那麼從一開始,雨松青救下他,或者他在自己眼前被人毆打這件事情就是一個局。
……
申時,容邊的夜幕漸起,窗外已經飄起了鵝毛大雪,北風急躁敲打在窗沿,滿屋裡「砰砰」聲音此起彼伏。
推開門,一屋暖意,阿琅抖擻拍落肩膀上的雪花,進屋替她換了一盞嶄新的燈燭,臨走時,她瞟著棋盤上凌亂的落子,立立看了半晌,疑問道:「姑娘是希望自己左手贏,還是右手贏?」
雨松青突然朗聲一笑,這個問題,她也問過跟自己對弈的李熾。
希望誰贏呢?
她也不知道。
或許當時的李熾也不知道。
窗外突然傳來響動,一位身著玄黑色夜行衣的男人翻窗而入,幾乎是悄無聲息的鑽進了她的閨房。
棋子「滴答」聲松落在棋盤上,獨坐在但燈影下的少女似乎是嘆息了一聲,莞爾一笑,「閣下既然來了,就不必躲躲藏藏。」
第八日。
羊肉湯。
有人在用她此生銘記的一件事反覆提醒她。
他們是誰。
從黑影中走出的男人她沒有見過,夜行衣的口罩將他的一大半的臉都遮住,只剩下一雙犀利冷淬的雙瞳。
「您比我們想像中的還要敏感。」
這句話,似乎是讚揚,又似乎是感嘆。
「咚——」
黑子將白字吃了個透,這盤棋局也算下完,雨松青興味索然擱下棋子,盤踞在炕上的身子動都沒動一分。
「從燕都到容邊,你們還真的是鍥而不捨。」
他沉吟了一下,半低著頭,「您既然知道,我也不多費口舌,主子請您一敘。」
「主子?」
雨松青嘴唇輕顫,不可思議地看著這黑衣人,「誰是你們的主子?徐泰,怕是不配。」
「您跟我來……就知曉了。」
她將棋子拎起來,又落在棋盤上,清脆的聲音周而復始,「若我喚人來,你猜,你能不能或者走出這間屋子?」
他沒動,只是摸出懷中的短刃放在袖口,似乎隨時可以挾持她。
銀白色的短刃在燭火下熠熠生輝,她面不改色挑起眉,「想殺我?」
「……」
「我不喜歡給人打啞謎,也不想和你們牽扯太多。你走吧,今日這樁事,我全當沒有發生過。」
黑衣人躍進一步,聲音低啞,「主子讓我轉述,您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前遂身陷險境的。」
「至少,您不會看著李熾,死無葬身之地。」
「放肆!」
厲聲一喝,雨松青怒不可遏。
「投奔兀涼,親近外族,大遂的臉面都要被你們一個個丟光!」
「如今居然有臉來威脅我。」
……
推開小窗,北風呼嘯的直往窗內鑽,瞬間將屋內所有燈燭滅盡,巡邏的守備軍面面相覷,立刻讓侍女進屋探看情況。
而陳瑾只猶豫了片刻便沖了進去,卻見燈滅人走,屋內只剩下冷風。
「糟了!」
……
……
巷內聚集著數位中原打扮的黑衣人,無數人靜默垂立,等著那著白狐大氅的女子款款而來,然後伸手給了為首的男人狠狠一巴掌。
「啪——」
那男人生生受了這一巴掌,面色薄怒,卻不敢言語。
拱手彎腰,眸子裡冒著冷光,「娘娘。」
「青雨台失事,榮王謀反,冬熙宮設計我,你們藏得可真夠深。」
她最初認為,徐泰將她認出來,是因為她救了榮王,可現在想來,他們可能更早就已經開始試探她。
這世間,除了肅招歷還有前遂沒有死完的宗室,知道她中了幻天蠱的人屈指可數。
那人卻頗有感觸,聲音在風中越發凌厲,「李氏對我大遂有滅族滅國之恨,您與先帝也是慘死在李輝手上。如今大燕內憂外患,苛稅,暴政,這就是他得位不正的報應!他們以為當年屠宮就可以斬殺有關大遂的一切,妄想!我大遂屹立中原兩百年,不是他區區幾十年的統治就能消亡的。」
「滅國之痛,有朝一日我也會讓李氏感受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