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

2024-05-22 03:21:53 作者: 青瓜檸檬

  李熾有些閃躲,他側身不讓她摸到自己上的傷。

  雨松青使勁兒推了他一下,又心疼的想去看他後背的傷,瞪著他淡然的面龐。

  「你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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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著,是哪個小娘子給你撓的?還不讓我看了?」

  「青青!」

  越說越沒形。

  低下頭,他看著她,一雙如寒潭的眸子,染上了幾分柔意,像是曜日水波,令她移不開目光。

  雨松青也不跟他開玩笑了,板著臉,仰頭瞪他,「給我看!」

  毫不客氣的刮下他的衣裳,雨松青倒吸了一口涼氣。

  整塊後背上縱橫交錯著大大小小的傷口,而且每一種傷口的樣式和深度都不一樣,刀傷,鐵鉤,箭傷……深深淺淺密布其上。

  而現在,在這些舊傷疤上有一處長達兩寸的刀傷,從結實的肩膀上橫切到後腰窩,傷口周已經開始糜爛,整片血肉模糊。

  這是新傷。

  脫下簡陋隨意的包紮,那被扯動的傷口開始湧出暗紅色的血。

  雨松青氣不打一處來,心頭如瘀血積堵,眼眶頓時積起了水光,她急促的呼吸著,仿佛這些傷痕在自己身上。

  「這怎麼回事?」

  「這些天你到底去哪兒了?」

  他緘默不言,依舊挺直了胸膛,仿若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裝深沉?」

  雨松青簡直要佩服死他了,管她的時候口若懸河,現在問他一點事兒,就開始跟她裝聾作啞。

  「如果不是扯到了傷口滲出血,你根本不打算讓我知道是吧?」

  李熾閃爍避開她撩著火的目光,喉結不停滾動,「沒什麼事。」

  這傷口也只是看著嚇人。

  什麼叫倔強,雨松青簡直在他身上體會得淋漓盡致。

  大男子主義!

  她不想跟他說著這些讓自己窩火的事情,她也管不了他,將自己常用的藥箱拿出來,勾上線頭點燃火摺子消毒,一氣呵成。

  「天氣熱了,不處理會發炎流膿,得先清理腐肉後消毒縫合。」

  她控制著自己不理他,也不跟他置氣,就是看著這些碎碎靡靡的血肉,她無從下手。

  她拿烈酒打濕手術刀器皿,停滯在空中,卻久久不敢下手。

  心臟通通直跳,這雙敢給人做穿刺手術的手,拿個小針頭都開始哆嗦。

  她不敢。

  現在她終於明白為什麼醫生不給給家屬做手術的規定。

  大二的時候,她曾經聽到過這樣一個故事。妻子給丈夫做闌尾炎手術,人躺在手術台上,衣服脫了,麻醉打了,就等著開刀,可就是這樣一個小手術,她的手卻開始發抖,甚至拿不穩手術刀,最後還是拜託他人。

  以前她總覺得這個故事過於誇張,外科醫生的手,怎麼可能抖。

  她也是從神經外科過來的,這雙手,已經經歷過千錘百鍊。

  可是今天她感同身受。

  面對自己在意的人,稍稍磕到碰到都會心痛,何況還要親自動手?

  手抖如篩,她認命的闔眼,「我真的是服了你。」

  她做不了,下不了手。

  雨松青讓人將老鄭喚來,等到老鄭匆匆忙忙趕過來,看過傷口之後,氣得鬍子吹上了天。

  「心臟縫合都做了,這簡單的縫合不敢?」

  雨松青如實搖搖頭。

  著急的看著他熟練地拿著針線縫合,她按住了李熾的肩膀,眉頭鼻子快蹙到一起,「輕點!」

  男人的手本來就要比女人重些,看著這些針線穿梭在他的皮肉里,就像是扎在自己的身上,記得她跳腳。

  「好了好了!」

  「我來消毒,你不許弄了。」

  老鄭被她嗚嗚喳喳地推搡在一邊,頗為幽怨,「要人的時候說得好聽,不要人的時候馬上變臉。」

  關上門,他無奈地深吸一口氣,「兩口子一個模樣!」

  ……

  ……

  她用棉花粘上酒,一點點的擦拭和整理剩餘的痕跡,低眸垂簾,微翹的睫毛像是密集的扇子般晃悠。

  「青青不必如此緊張。」

  後背的傷痛已經被小貓爪子似的力度撫平,他凝視著她的還帶著痕跡的小臉,鼻尖被融雪香的氣味輕饒,任何痛苦似乎都被消磨。

  「只是清理了京畿軍的幾個哨子。」

  說話說一半,他還是告知她,「不小心,遇刺。」

  拿著棉花的雨松青頓住了,她不明所以的望著他,他為什麼要去清理京畿軍的人?

  這應該是不屬於他的管轄範圍。

  京畿軍兵變牽扯榮王遇刺,鑫國公被貶黜,封疆秘密受責,朝中李繼可用之人,似乎所剩無幾。

  這是要放出信號讓他重新兵權了嗎?

  「不是,只是替阿疆看管幾日,恰逢青雨台修葺竣工在即,太子只是不願意再生事端。」

  其實她也算是趁了個好時機,選擇這段時間回京。

  因為燕都這兩個月來的大事,真的不算少。

  前有戶部稅銀丟失,柯家羅家一夜入獄,清水寺大火,數百名僧人無故自焚,再者就是京畿軍兵變,榮王遇刺。

  她忽而覺得,這些事情都只是在為一件事情做鋪墊。

  青雨台竣工,太子登基。

  也正是在這個節骨眼上,燕都才如此熱鬧。

  她忽而發覺自己也成了局內人。

  所做的每一件事情,似乎都為了推動這樣一個結果,為李繼登基撫平障礙。

  她看著李熾,動了動嘴,停頓了好久,說出來一句她一直想問清楚的話,「你……想讓太子登基?」

  潛意識裡面,她不認為李熾是太子的人。

  李熾抓緊她的胳膊,往自己身上一扯,沉思良久後捋了捋她的頭髮。

  很顯然,他並不習慣跟人解釋這種東西。

  「太子登基,天命所歸。」

  換繼承人這種事情,在歷朝歷代都是刀尖上添血的。

  除非是繼承人不是血緣不正,來歷不明,或者太過無能,否則,成功的機率幾乎等於零。

  雨松青自然知道這一點,可是若李繼登基……

  她現在說不出什麼好壞來。

  李繼,至少在明面上,他這個太子做的沒有什麼大問題。

  歷史上,明事理有功績的皇帝其實少之又少,多數人都是碌碌無為,被人輔佐著過一輩子。而他其實算得上是有手段的儲君。

  南省改稻為桑,北方簽訂盟約,中原內部的政令也能推行,沿海商貿往來欣欣向榮。

  改革弊制,削藩集權,唯一的不妥就是稅負太高。

  成華二十年的稅收,雜糅人頭稅,土地稅,商貿稅,遠遠高於昭烈帝時期。

  可朝堂官員的薪資出納沒有增加,軍晌沒有增加,武器更新也停滯不前。

  排除四年前用於北伐戰爭的用度,剩下的稅銀像是滾入海中的石子,悄無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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