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女屍(1)
2024-05-22 03:21:39
作者: 青瓜檸檬
「救人!」
荷花池內頓時泛起陣陣漣漪,本來在池邊漿洗火路過的人迅速圍攏,拿竹竿的拿竹竿,呼救的呼救,眼看人越來越多,阿琅立刻鬆了外衫,迅速跳下去。
可尋死之人,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
沈遜眼看事情不對勁,急忙穿好衣衫就要跑,雨松青抓住他的手臂,手中的銀針飛速往他身上幾個重要穴位一紮。
她動了氣,力度極大,沈遜還未來得及反應,便像是泄了氣一般全身都動彈不得,巨大的疼痛迅速席捲全身。
清秀的面龐因為疼痛而怒目圓睜,他吼她,「娘的,你不要命了!你知道本公子是誰嗎!」
「還不給我放開!」
「聒噪。」
雨松青往他下盤狠狠一踢,沈遜痛喊出聲,面色瞬間蒼白。
下腹瞬間傳來鑽心徹骨的疼痛,他偏偏又動彈不得,眼淚咕嚕咕嚕就冒出。
呼吸聲上氣不接下氣,沈遜額頭青筋爆出,「你……」
「來人吶!」
「來人!」
「給我把這娘們兒綁起來!都是死人嗎!」
幾個本欲上前救人的家丁看見沈遜,趕緊上前扶起,卻因為他身上的銀針而無從下手。
「綁我?」
雨松青抱臂冷笑,「你試試?」
這娘們兒居然敢挑釁他!
沈遜養尊處優十幾年,哪裡忍得了這樣的氣,他拉扯著家丁的袖口,毫不顧形象地嘶吼,「愣著幹什麼!你們都活膩歪了!」
「二公子……」
有人提醒他,聲音顫顫巍巍,「這是雨姑娘,是客……」
「老子管她什麼客人!」
盛怒之下,他哪裡聞得見「雨」這個少見的姓氏,反而看著她耀武揚威不可一世的模樣心頭更是竄起了滾滾怒火。
雨松青哪裡還管他要死要活,她一心都在荷花池,看著阿琅朝著余傅歡溺水的方向游去,心頭七上八下。
盛夏將至,池內荷葉舒展這嫩綠的葉瓣,將池面掩蓋的密密實實,荷花隨著池水流動而彎下身來,淤泥泛起一滾滾泥沙,池內頓時渾濁。
吵鬧聲,浮水聲,還夾雜著人們竊竊私語的聲音,人浪圍堵如牆,他們或好奇,或擔憂,又或者只為了看熱鬧。
「跳湖了?為啥跳湖?」
「哎喲,這救不回來,瞧瞧,人都沉底了!」
荷花池底部的淤泥被掀翻,池面頓時渾濁,有人好心用竹竿將池面荷葉撈開,但他突然觸摸到一個鈍物,隨即用了一挑,一張蒼白腫脹的面龐漸漸浮出水面。
「啊!」
眾人定睛一看,驚慌失措。
「啊啊啊啊!」
「死人!」
「哪兒有個死人!」
荷花池西北處,一具女屍的面龐逐漸露出了水面。
她還睜著雙眼,死不瞑目,嘴大大撐開,四肢呈「大」形態正臥浮現。
盛夏的荷塘枝繁葉茂,又因為在這荒僻之處,這具屍體便停留在此處無人發覺。
阿琅聞見耳邊慌亂的叫喊聲,她一邊扯著余傅歡的衣襟往岸上游去,一邊用眼神撇著這具漂浮過來的女屍。
因她翻騰的動作,那具屍體開始飄向阿琅,遊走中,阿琅的手腕被她的頭髮纏軟,她臉頰貼近了她的鼻尖。
「天爺吶!」
「嘔——」
這樣的畫面太過刺激,膽小的小丫鬟們已經忍不住被嚇暈,但阿琅面不改色,甚至體力驚人,她一人便已經將昏迷的余傅歡托上水面,然後返程將那具浮屍給拖上了岸。
活人她尚且可以相救,死人她就救不活了。
「傅歡!」
雨松青趕緊撲向昏迷的余傅歡,清理了口腔泥漿雜物之後,半跪在她身旁做人工呼吸和心肺復甦。
阿琅爬上岸,那些丫鬟婆子頓時離她好幾米遠,幾個人你挨著我我挨著你,面面相覷,心有餘悸地看著她。
阿琅不屑的給了一個白眼。
不就是一具浮屍。
嚇成這樣。
索性溺水時間並不長,她按壓百餘次便將她喚醒。
「松青……」
余傅歡吐出一口水,她不敢置信自己還活著。
雨松青也鬆了一口氣,她把她扶起來,低聲告訴她,「今日的事情你別急,我會替你想辦法。」
余傅歡搖搖頭,淚水一顆又一顆砸來哀哀戚戚得令人好不憐惜。
「還有什麼辦法……」
雨松青緘默不言。
這個時代給予女子的機會實在太少,貴如官宦嫡女的梁文荷曾經也對她說,若她退婚,等待她的之後青燈古佛一生,或白綾一條。何況她一個普通商賈之女?
她們在三從四德,被父父子子君君臣臣的思想束縛,只會把今日的事情怪罪在自己身上。
可這不是她的錯。
不能因為姑娘家喜歡穿漂亮裙子,就把穿漂亮裙子會引來侵犯歸結於她們。
不能因為她們漂亮,就抹殺她們愛美的自由。
「受害者有罪論」這是最荒謬無恥的理論。
她聲音有些重,板過她的身子,嚴肅道:「尋死覓活就是辦法了嗎!」
「人命只有一次,你要揮霍,死的只有你自己,懲罰不了任何人。」
她忽然一頓,時間凝聚,像是穿越時空後說給自己聽。
她如何不知道她如今的處境?
可是,犧牲自己去懲罰別人,這種做法,是在太蠢。
「傅歡,你要親眼看著他們的下場。閉眼之前,誰都不知道最後的贏家是誰。」
……
……
回憶像是潮水般湧入,她應接不暇。
那日血濺宮門,也有人跟她說過這句話。
「皇后娘娘,閉眼之前,誰都不知道最後的贏家是誰。」
「你真的要隨他而去嗎?」
金衛軍湧入朝堂,他看著倒在地上的梁寰,面露苦笑。
「我不想殺他。」
不想殺?
她悲愴得連淚水都擠不出來,呆呆地坐在龍椅上,看著大殿內殉國而死的朝臣將士,滿目荒涼。
殿下滿地殘屍,身首分離,濃重的血腥味染上高殿上每一塊磚。
她低眸,把玩著手中栩栩如生的龍椅雕刻,闔眼道:「亡國之君,怎可不死?」
他不顧周圍驚慌,收起刀刃,銀袍戰甲丰儀無雙,每每朝她走一步,周圍隨侍的金衛軍便動一步。
「亡國知錯,錯不在他。」
她不堪置信地看著他,笑得荒誕又淒涼,「不再他,是他生不逢時。不再我,我無能為力。」
「那麼李輝……你告訴我,錯在何人?」
……
屍體很快被移動到平整的樹下,人們窸窸窣窣湊過來,有人很快便認出了那具屍體。
「凝兒!」
「這不是二公子屋中的凝兒嗎?」
動靜很快就鬧到齊夫人的屋內,她一聽凝兒的名字,調香的手腕微微一頓,極快給了於嬤嬤一個「此時不能聲張」的眼神。
但這件事情,已經太多人聚集圍攏。
近七月的盛夏,水溫平均溫度超過二十五攝氏度,她的眼角膜已經完全渾濁,手掌變白,輕輕一碰皮膚便極易脫落,全身屍僵已經緩解,巨人觀症狀已經逐步呈現,屍體基本呈現為綠色,有蛆蟲附著其上,不止是噁心可以形容。
這具屍體死亡時間超過七日。
泡在水裡太久,又因為那塊地方實在隱蔽,居然無人發現她。
雨松青本欲探求她是否是溺水身亡時,突然從人群中竄出來的敏婆婆一把抓住她往後拉,似乎極為怕她靠近那一具屍體。
「嗚嗚——」
她說不出來話,手指不停比劃,見她不為所動後,直接橫欄住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