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容
2024-05-22 03:21:19
作者: 青瓜檸檬
這是第一次李英達聽過之後第一時間跪下來求饒的命令。
他重重磕頭,宮女們拉著雨松青的手臂也逼迫她跪下來,亭台里外,數十名宮女太監跪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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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娘娘息怒,雨姑娘第一次面天顏,說話不知分寸,您莫要與她計較。」
雨松青微微仰起頭,白皙的頸脖散發著溫潤如玉的光澤,她毫不退讓,嘴邊更是勾起了一抹冷笑。
她自然知道這句話會給她帶來什麼後果,可她若今日示弱,那麼第二日,排著隊的媵妾就會到來。
只是她沒想到,李英達居然會替她求情。
被人壓著跪在地上,她只覺得十足的惱怒。
「不知分寸?」
宣太后看著她的眼神如死人一般無異,她不滿意李英達的求情。
「吾眼中,容不得不知分寸的人。」
「吾倒是不信,昭諫會為了一個女人對吾刀劍相向不成。」
李英達後背透濕,太后可以任性殺人,可是他可不能讓雨松青死在自己手上。
娘娘怎麼還不明白,今日的大都督已經不是往日的征北將軍,不是由得她恣意安排的人。
宣太后鳳眸一瞥,眼神冷若寒霜,「李英達,你敢違命?」
「太后娘娘不必逼迫李公公。」
雨松青站起來,掩飾住桀驁的神情,她已經忍了又忍,但無法對李氏的人和顏悅色。
「即便是太后娘娘今日賜死我,我也是一句話,大都督娶得人只能是我,也只會是我。與人為妾這種事情,再過三輩子我雨松青也不會幹。」
逼她為妾?
今日她毒死宣太后的概率都要比她為妾大。
「碰——」
隨著太后一聲冷哼,四五個宮女立刻上前將她的手捆住,有人拉扯著她的手腕,有人拽著她的脖子,雨松青根本反抗不了,只能任由她們擺布。
「不過是一張臉。」
宣太后寒意十足,手指微微一勾,宮女們便捧著滾燙茶盞向她走來。
「太后娘娘只會用這些下作手段嗎!」
雨松青憤然冷笑,「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不會給別人騰位置。」
「有志氣。」
宣太后也不跟她多費口舌,宮女們立刻示意,將滾燙的開水直接從她頭上淋下去。
灼熱的燙意從頭皮根部火辣辣的燒到臉頰上,不過片刻,雪白的肌膚頓時生起一顆又一顆紅色血泡。
白皙如玉的肌膚瞬間紅得滲人,雨松青咬著牙,渾身顫抖。
血泡晶瑩剔透,掛在臉頰和如玉一般的頸脖上,一路淋下來,一路泛著紅。
宮中罰人,素來是不會動臉的。
她當然知道這是齊太后今日給她的下馬威,可她今日一定要拿出一個態度出來。
她不是那些隨意揉捏的世家貴女,沒有家族拖欠,她不過是個出身低微的仵作,她拿捏不住。
赤腳的不怕穿鞋的。
「娘娘!」
李英達看得心驚肉跳,這好端端入宮的姑娘一會兒回去傷痕累累,大都督還不得殺了他!
李熾,李熾!又是李熾!
狼崽子長大了,誰都奈何不了了!
宣太后剜了他一眼,面色勃然,「李英達,你究竟是誰的奴才!」
李英達顫顫巍巍,他現在倒是里外不是人!
可若是這雨姑娘今日在太后這裡真的出了什麼事情,太后與東宮博弈的砝碼又要少一分。
「奴才自然是娘娘的人……」
他的話還未說完,外頭的太監匆匆趕來,弓著身子頭也沒敢抬起,「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額上冒著一層冷汗。
「不好了,娘娘,大事不好了!京畿軍兵變!」
李英達跪在地上還沒反應過來,宣太后「噌」地一下站了起來,又讓他重複了一遍。
「京畿軍兵變,榮王殿下遇刺。」
京畿軍……
顧不上臉上的脖子上的疼痛,雨松青渾身濕透地從地上爬起來,她這輩子除了被人關進棺材裡那一次,還未曾有今日如此狼狽。
她聽著,脊背冷汗狂出。
今日是鑫國公接管京畿軍第三騎兵的第一日。
這一日,同行之人,有榮王,封疆,李熾,還有幾個京畿老兵。
不曾想,眾人都認為今日只不過是例行交接,可鑫國公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勁,正在觀摩士兵操練的時顯示自己神威,居然大放厥詞,看著這些一見到李熾便「俯首稱臣」的士兵們,心中蕩漾得很,當著李熾的面就說出了「殘忍無端,剛愎自用,嚴苛固執」這中言辭。
這些士兵都是跟著李熾一手提拔,看著昔日統帥被人侮辱,怎能咽的下這口氣?
當時的情況很混亂,騎兵們情緒高亢,群情激奮,有的人衝上點將台一拳頭打向鑫國公,有的人將他捆綁在旗杆下,慌亂之中,從天上飛過來的槍狠狠地扎進了榮王的心臟。
太子得知這個消息,驚愕之餘,立刻趕去了京畿軍。
即便是封疆李熾再次調停,這些被壓抑著數年的士兵還是不肯放過他們,非得要將他押到朝堂,讓太子懲治一個「言語不遜,狂悖之言。」之罪。
將士們鬧騰的厲害,有的人還喊出了,「唯大將軍之命是從,反了他的!」「恢復大將軍兵權!」在這樣的話。
「放肆!」
太后頓時氣的昏厥,李英達立刻按住她的人中,「娘娘,現在太子已經趕過去了。應該……不會有事情。」
「榮王殿下危在旦夕,恐怕……」
那太監說的話支支吾吾,臉色極為難看。
雨松青心裡一窒,他手中無兵權!
在太后與太子都將他視為眼中釘的時候,這種話無異於是他的催命符。
「榮王……」
宣太后喃喃,她立刻看向雨松青,也不管剛剛生生倒了一盞滾燙的茶水,令李英達將她帶去京畿軍中。
「若你能救活榮王,吾收回剛剛的話。」
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思跟她談條件?
正是風水輪流轉。
李熾絕不會同意娶一個不認識的女人,她的條件從始至終都不成立。
但軍隊的影響力實在是太大了。
但凡是發生大規模暴動和謀反,軍隊無疑是最具有破壞力的存在。前有安史之亂,後有割據勢力,無論在哪朝哪代,都是一件關乎於國家命運的大事情。兵變,這兩個詞往往帶來的是無窮無盡的殺戮和鎮壓。
再加上李熾手中無軍權,但他的威信實在是太大,今日已過,恐怕太子也不會容他。
臥榻之畔那得他人酣睡?
可是榮王若真的折損在裡面,對於太子來說,當然是好事,可是對於太后來說,恐怕比天塌了還要恐怖。
兩方陣營若有一方的權,那麼李熾的存在就會立刻被視為眼中刺,肉中釘,必須立刻除之而後快。
心中沉沉浮浮,雨松青冷眼看著宣太后,「剛剛的條件自然不算,娘娘,若我保得榮王一命,我要您一個承諾。」
這般正大光明的跟她談條件,就是李熾都未曾如此撕破臉皮過!
他這個女人!
他找了一個什么女人!
「你放肆!」
她沒什麼把握救回榮王,可是她今日就要看這個太后為保全勢力不得不低頭的樣子,雨松青近乎倨傲,「我今日也放肆多次了,要不要救活榮王,娘娘自己看著辦。」
……
……
「軍醫!」
「快!軍醫!」
帳篷內慌亂成一片,鮮紅的血液從身軀內滾滾流出,立刻染紅了白布。
止血的藥水不停的上,可那柄紅纓槍立錚錚地插在榮王的胸口前,沒有人敢拔出來,也沒有人敢動。
且不說成活概率的問題,但凡榮王今日死在這裡,他們這些軍醫和太醫的命都得搭在這兒。
她就是頂著一張血紅的的小臉兒和濕透的外衫闖進來的。
出行慌亂,李英達為她準備了一頂帷帽,長長的薄紗擋在臉上,暫時看不出臉頰上的紅色水泡。
「藥酒,熱水,紗布,金瘡藥……」
一路行,她一路安排,可她真正看到榮王胸口的現狀時,腦海中幾乎是混亂的。
醫生最忌諱慌亂,所以在急診室和手術室都忌諱奔跑以免給家屬帶來壓力。
可她奔跑也無濟於事,這枚紅纓槍太長,大約有一米四五,紅色的垂髫散落在傷口附近,暗紅色的血液滾滾湧出,傷口撕裂處已經很糜亂,分不清哪裡是肌肉組織,哪裡是殘留的衣服纖維。
「青青!」
李熾身上還夾雜著血腥味,聽說雨松青到了京畿軍,立刻馬不停蹄的從刑場趕了過來。
為什麼要戴一頂帷帽?
想要掀開她的薄紗,可手卻停滯在空中。
罷了,人太多,他不願意他們看到她。
「能救嗎?」
他的聲音像是鎮定劑,雨松青立刻安靜下來,手心落在他的手背上,他今日的衣飾是她親手穿戴,一聲飛魚曳撒,暗紅色的蟒袍窄袖滾邊,金片壓幅,玉帶凸顯窄腰精幹,越發顯得人貴氣十足。
看著他,雨松青驀地熱紅了眼眶。
臉頰上的疼痛無時無刻在提醒她今日遇到的事情,可是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
她拽住了他的手,有一絲遲疑,緊了緊,鼻尖酸澀,「我儘量……」
「不是,如果不能救……」
他不願意她背負太重,這本來就不是她的事情。
可雨松青有些懷疑,屏退周圍的人,她低聲問他,「你想讓他死還是活?」
這可得好好的問清楚,要是李熾本意是要他的命,而自己卻稀里糊塗救活了他,那可不是……
李熾的目光落在她面上的薄紗上,似乎想透過薄紗看穿她的臉,聲音極輕,「他不能死。」
不能死,那就只能一試。
如果今日穿透他胸膛的物什是刀,那還算好說,一般情況下,刀誰很難穿透肋骨的,在胸骨旁邊就會形成氣胸,但根據現場的血液流動來看,並未形成氣胸,這恐怕是因為刀柄是沒有凹槽的緣故,而紅纓槍卻是存在凹槽,為了令敵人失血過多而死。
可另一個發現,令雨松青幾乎頭皮發麻,他的脈搏極低,心臟已經出現心包填塞,再等……再等下去,恐怕人早就升天了。
「準備刀具,我要開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