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橋效應
2024-05-22 03:20:18
作者: 青瓜檸檬
「你知道吊橋效應嗎?」
「當你提心弔膽一個人過吊橋的時候,心跳會不由自主的加快,如果這個時候你遇到了一個人,那麼就會錯把由這種情境引起的心跳加快理解為對方使自己心動,才產生的生理反應。」
英雄救美的橋段,就是出於這樣的心理暗示。
「我們這段時間,經歷過太多危險,只是因為剛好陪在你身邊的人是我,你才會覺得喜歡我,可是如果你遇到的是別人,也會喜歡……」
「不會。」
李熾不知道她哪裡看的這些歪門邪道,斬釘截鐵道:「如果是別人,根本活不下來。」
「你說,是因為我們經歷了太多危險,我才會喜歡你,可是這些危險,起源是你。」
雨松青一頓,微微張開嘴,緊張得又拉起了袖口,「只要我們分開,你就會知道,這樣的感覺不是喜歡,只是情境之中所產生的錯覺。」
「錯覺?」
李熾譏諷一笑,「那你在緊張什麼?」
他拉起了攥緊袖口的手腕,看著她的眼睛,「你當真認為,我跟你談錢,只是為了銀子?」
步子朝她靠近,雨松青只感覺來自頭頂的壓迫感像是要把她吃掉一般。
「青青,你覺得本座那麼閒嗎?」
老天!
雨松青有些架不住,側眼偷瞄,只見窄腰束帶,外形昂藏,眉眼唇容,無不在她審美傾向範圍內。
後背上抵住桌案的邊界,雨松青退無可退,稍稍往後傾身。
她舔了舔嘴唇,抬眼瞧他,「那你有沒有想過,我喜歡的,就只是你的錢?」
這個回答讓他猝不及防,甚至覺得有些好笑,「無妨。」
什麼叫無妨?
他不應該像那霸道總裁一樣,知道她喜歡的是他的錢權名利,然後對她不屑一顧,拂袖而走嗎?
為什麼說「無妨?」
「鐘鳴鼎食,貴勛官宦,清貴世家,本座都抄過家,你要什麼,本座都有。」
「……」
「……」
這樣炫耀的語氣,仿佛在跟她說:你要什麼,喜歡什麼,隨便指,不過就是抄家,簡直是家常便飯。
若她想要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難道也要抄給她嗎?
「至於你說的什麼吊橋效應,本座不信,若真的有那東西,朱燃,吳辭等隨本座出生入死,但本座也未曾喜歡過他們。」
「……」
大哥,那是你性取向正常。
雨松青覺得跟他解釋這些東西簡直是對牛彈琴。
「罷了,去睡吧。」
她眼眸里還有猶豫和疑惑,李熾深吸一口氣,摸了摸她的髮絲,「我不在意你對我淡泊,也不在意你想在我身上得到什麼,本座喜歡便是喜歡了,在意便是在意了,與你無關。」
喜歡一個人,卻與自己無關。
若是上輩子她遇到這樣的人,她一定會心動。
可現在,連自己都不知道,分不清,想不明白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情,有順水推舟,有陰差陽錯,甚至,有自己放縱的依賴和關注。
這一切,像是突入而來的洪水,她便是漂浮無助的浮舟,不知道,是應該順水推舟,還是逆流而上。
喜歡嗎?心底的聲音告訴她,是喜歡的。
可是她真的不敢。
雨松青躺在床上,徹夜難眠。
果真,第二日她眼眶下就頂著個黝黑的黑眼圈。
趙仁已經抓捕歸案,白俊也對自己做的事情供認不諱,她已經沒有待在昭獄的藉口,更何況,連錦衣衛最近都在準備回燕都,她再住在這裡,這才真是落人口實了。
昭獄內囚車一輛接著一輛的往外送,錦衣衛們個個忙得像狗一樣,連平日裡最優哉游哉的燕暮這個時候也慌張指揮。
距離調查雍王一事已經過了一月有餘,太子已經下了第二道詔書催回,雨松青略微收拾自己衣著,剛準備出門,就跟慌張失措的呂閆迎面而撞。
「鬼追來了嗎?」
雨松青哎喲,哎喲捂著額頭,被他撞得眼冒金星。
「實在是抱歉,雨姑娘,是我太急了。」
呂閆被巡視的吳辭盯得趕緊道歉,拱手道:「師傅忙不過來,讓我來找你去幫忙。」
雨松青眉心一跳,搓著額頭上的紅印子,問道:「爹怎麼了?」
「不是師傅,」呂閆深呼吸一口氣,「你知道徐家吧?」
徐家?
哪個徐家?
她的心忽然一顫,「徐寬進他家?」
除了命案,還有什麼事情會驚動仵作的?
呂閆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是,哎呀,也不是……出事兒的,是他家的鄰居,可是被懷疑的,正是徐寬進。」
「你先隨我去案發現場。」
「等等!」
吳辭將雨松青護在身後,出了兩起綁架事件,誰都不敢放她獨自出門,可現在昭獄這裡忙得手忙腳亂,也騰不出人手。
「我去請辭,陪你過去。」
吳辭非得跟著她,雨松青也不好拒絕,只是呂閆看著她的神色更加奇怪,莫名還帶著幾分恭敬。
他暗暗自揣摩:上次在城門口好像也是這位小哥那般護她,這一次人家還如此不放心她,莫不是這錦衣衛對雨姑娘有那麼一絲意思吧?
滅門案。
又是滅門案!
就發生在她那日與巧遇徐寬進和他們遇襲的那一晚。
孫家一家四口,除卻大郎孫兆連,其餘的人全部死亡。
兩家雖為鄰居,孫家和徐家向來不睦,起源便只是一堵牆的尺寸,孫家認為徐家占了他家的,徐家認為孫家時常偷他家的雞鴨,即便是隔著一牆之隔,兩家人都不親昵。
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兒雨松青是有在徐寬進嘴裡當笑話講過,但就連她都認為這是是不傷大雅的小事兒,可誰知道卻惹出了一樁命案。
徐家靠買賣米糧為生,家中也有幾畝田地。黑水縣這些年素來風調雨順,前幾年的兩米積累過多,家中便累計了庫存。而生了蟲,過了期的糧食即便是降價處理也很難賣出去,徐父幾個月前得了一張晾酒方子,就開始自己晾酒鑽研。
但這晾出來的酒比起市面上所賣的始終有差距,甚至因為技術不成熟,出了好幾次賠本買賣,這酒就被放在地窖裡面。
偏偏孫兆連的父親是個地地道道的酒鬼,知道鄰居家在晾酒,便十有八次藉口闖進去,不是狗不見了,就是說話聲音吵到他了,總之都要一瓶酒才能將他打發走。
而那日,徐父徐母都不在家,唯獨徐寬進和他那個省城來的公子哥在家,徐寬進為了不影響人家休息,也不知道地窖裡面的酒哪一壇能喝,哪一壇不能喝,就隨手把放在桌面的那瓶酒賠給他,可就是這般陰差陽錯,喝了那壇酒四人,全部中毒身亡。
第一日,第二日,都還沒人發現孫家不妥,直到第三日,也就是今日早晨,孫家長子孫兆連回到家後,才發現祖母,父親,母親,妹妹全部死亡。
因與徐家的積年恩怨,徐寬進自然不能擺脫嫌疑。
雨松青聽後,第一個便懷疑是中毒,卻疑惑道:「若是尋常中毒身亡,你與爹爹便可以處理。你們有什麼拿不準的?」
呂閆點點頭,「我們驗了銀針,那瓶酒其實沒有毒。」
沒有毒,卻中毒身亡,單憑這點就不能指認徐寬進的嫌疑。
吳辭琢磨道:「酒裡面沒有毒,飯菜裡面呢?」
呂閆搖搖頭,「都沒有,包括飲用水源,茶杯展具,都沒有任何毒物。」
「若是兇手將毒酒調換了呢?」
雨松青癟嘴,「若你這樣說,阿寬倒真的是殺人兇手了。」
不會的。
徐寬進這個人,莽撞有餘,但心地不壞,不會做出謀害人命的事情。
何況她再三說過,銀針驗毒的局限性。
徐家門外,百姓簇擁圍成了城牆一般的厚度,三個人擠進徐家門口,就看見徐母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放你娘的屁!你家死了人管我的兒什麼事兒!自己喝死了,還來尋晦氣!」
「眾鄉親鄰居都看得見那孫家的平日裡是如何刁蠻專橫,我兒素來老實純善,平日裡更是連一隻雞都不曾殺過!」
眾人交頭接耳,你來我往,有相信徐寬進秉性純良的,也有說兔子急了也會咬人的,雨松青跨進孫家宅院時,卻迎面走出來一個身量纖細,儒雅秀氣的公子。
此人是誰?
這等衣飾氣質,不像是尋常人家的兒郎,也不像是新晉的官衙官吏。
雨松青微微一眯,這身靛青色華緞,暗紋複雜華貴,可不是黑水縣尋常商戶可以買到的,即便是有錢,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穿上身。
他便是徐家來的貴客?
側身從他身邊走過,雨松青卻總覺得身後的視線一直打量著自己,她往後一瞥,只見那人眉眼狠狠一怔,瞳孔放大,手心握緊,絕不是喜歡或厭惡的眼神。
「青青。」
雨斂和從門內走來,雙手拎著驗屍所用的工具,頭往後一仰,「你來之前,呂閆都跟你說清楚了吧。」
「嗯。」
幾人走進案發現場,瓷器碎片灑滿一地,餐桌上還放著滿桌的菜餚,酒杯東倒西歪,屋子裡幾乎一片狼藉。
屋內已經開始散發屍體腐爛的味道,雨松青一邊往內走,一邊戴好口罩,小心翼翼的挽起袖子和裙擺。
拐彎走近一看,三具屍體全都曲腹而倒,孫家祖母和孫母都是面色泛青,喉頭收緊,都是極為痛苦的死不瞑目。而這個七八歲的小姑娘,手指指尖都是血紅的的抓痕,地上有明顯的血印,因屍體開始屍僵,雨松青將她翻轉來的時候,小姑娘手指全部彎曲,眼角的淚痕依稀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