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情

  宋之涵知道這麼直接跟齊許安說確實會讓他一驚一乍起來，但是她沒心情騙小朋友，都說明白了反而輕鬆。

  齊許安把驚得掉落的筷子撿起來，傻傻地問：「你確定你是頌笙集團的總裁？就我剛剛說的那個？」

  「是，在頌笙，只有我一個總裁，也就是總經理或者CEO，剩下有三個副總裁，還有些其他崗位的，我上面還有個董事長。」

  此時，服務生已經把菜都端了上來，宋之涵淡道：「吃吧。」

  齊許安哆嗦了一下，他竟然和頌笙集團的總裁吃飯了？而且還把人家帶到了這麼破的小飯館吃，關鍵她也答應了，這是在做夢吧？？？

  「可你，」齊許安不敢置信，「可你為什麼要來樂一，你們頌笙和樂一不是競爭對手麼？」

  

  「有些商業性的事情要談判，我是專門過來找封騁的。」

  「哦……這樣子啊……」

  齊許安戳了戳米飯，猶豫了半天才道：「雖然你很有錢，但是這頓飯還是得我請啊，你別嫌我磕磣，這是我的一片好心。」

  宋之涵笑道：「沒說不讓你請，這不是你的感謝飯麼？我吃的心安理得。」

  齊許安一聽宋之涵這麼說，頓時笑開了花，他把可樂易拉罐打開，遞給宋之涵，又迅速起開自己的：「來，那就說定了，咱們兩個先干一個。」

  宋之涵微微歪頭：「有說法麼？」

  「有啊，我竟然騎車把一個大總裁給撞了，最後還成了朋友，這不得好好慶祝？」齊許安笑得陽光燦爛，高舉可樂，「來，走一個！」

  「好。」

  宋之涵和齊許安碰了碰易拉罐，她喝了口可樂，就聽齊許安在問：「那以後你叫我許安就行，我能叫你之涵麼？」

  「咳咳咳咳。」

  齊許安連忙給宋之涵遞紙巾：「怎麼了你？」

  「沒、沒什麼。」

  宋之涵嗆了口可樂，齊許安趕緊站起來去她旁邊給她順氣，透明的落地玻璃被店家擦得乾乾淨淨，中午陽光很好，靠窗的位置的一舉一動，剛好能被馬路旁停著的車看的一清二楚。

  邁巴赫車裡，男人戴著金色的眼鏡，食指與拇指捏住合同的一角，因為不經意地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看著店裡那個可愛的男生在噓寒問暖，又惹得宋之涵笑意連連，一時間表情晦暗不明。

  封騁手上拿著的就是樂一集團併購頌程國際的意向書。

  坐在他身邊的李英兒有些看不下去了，她剛要建議一下封騁不要再看下去了，卻聽見封騁說：「李總，你進去幫他們把錢付了吧。」

  李英兒：「……」

  「好，這就去。」

  ——

  因為坐的位置很偏僻，宋之涵和齊許安都不知道有人替他們付了錢，齊許安是個沒心眼的大男孩，和他聊天確實能讓宋之涵暫時忘掉很多煩心事，她和齊許安相談甚歡，等到兩個人走到收銀台的時候，老闆告訴齊許安：「已經有人付完錢了，你們可以走了。」

  「付完錢了？」齊許安下意識看向宋之涵，「你替我付的？不是說好了我付錢麼？」

  宋之涵搖搖頭：「我沒有付。」

  話剛一出口，宋之涵就意識到了什麼，她問老闆：「是誰給我們付的錢？」

  「樂一集團的董事長秘書，你們認識麼？」

  宋之涵像是明白了什麼，她看向剛剛她們坐的位置，又通過位置上的玻璃看向外面的馬路。

  馬路很寬，兩邊又有車位，如果誰想看這個地方，輕而易舉。

  宋之涵：「……」

  齊許安還在納悶：「我靠，怎麼還有這種事，哪個冤大頭上趕著付錢，是不是付錯人了啊？」

  宋之涵搖搖頭：「沒有，走吧。我送你回P大。」

  宋之涵出門站在店門口沒多久，一輛低調的阿爾法就從角落裡駛了出來。她剛要上車，就聽見背後有人叫她：「老大。」

  宋之涵身形一頓，她回頭，看見李英兒站在她身後。

  「老大，要是你有空的話，能聊兩句麼？」

  ——

  紅葉似火的小花園裡，可以近距離欣賞湖邊的美景，宋之涵讓司機把齊許安送回市區，自己和李英兒重新到了樂一。

  李英兒在湖邊小亭中擺了茶台，為宋之涵看茶。宋之涵看著李英兒，良久才輕聲問道：「大家都還好麼？」

  李英兒倒茶的手一頓：「都好。」

  她把茶壺放下：「因為封總，我們所有人都沒有失業，千帆還在，他保住了千帆，黃總他們都還在千帆任職，因為封總缺秘書，他又比較信任我，就讓我過來當他的秘書，千帆那邊的行政事務，現在是周筱萌在負責。」

  沒想到過了兩年，周筱萌都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

  這是兩年後，宋之涵第一次見李英兒，她知道她突然宣布要解散或者轉讓千帆對所有人的打擊很大，不免說道：「李總，對不起。」

  李英兒笑笑：「老大，你確實挺對不起我們的，說實話，有段時間我特別埋怨你，恨你恨得要死。」

  她抬頭看了看遠處的天空：「黃總跟我說，人最大的悲哀不來自於吃遍天下的辛酸苦楚萬劫磨難，而在於他嘗過幸福生活甜美人生，卻還要去吃那份苦、受那份罪。老大，你給我們所有的同事繪製了一副美好藍圖，讓我們所有人為之努力，你告訴我們什麼是可以奮鬥的、可以守護的，讓我們歡欣鼓舞，讓我們沉醉其中不能自拔，可最後卻親手將它毀掉……」

  說道這裡，李英兒搖了搖頭，問宋之涵道：「還記得當年咱們倆是怎麼認識的麼？」

  宋之涵道：「記得。」

  那時她才回國不久，曾經在一個酒局喝酒，酒到中途，她去洗手間上廁所，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了在水池旁邊摳吐的李英兒。

  那時的她全身名牌，紅妝艷抹，滿身酒氣，狼狽不堪。

  宋之涵遞給了她一張紙巾，問了她一句，你還好麼。

  自動出水龍頭流出汩汩的清水，李英兒一抬頭，已是淚流滿面。

  「還好？」她笑答，「不好，特別不好，老公跟公司里的小三跑了，家裡的兒子嗷嗷待哺，生活都這副德行了，卻還要為了工作出來喝酒陪笑，我怎麼好，我該怎麼好？」

  李英兒邊笑邊哭，淚水打濕妝容。

  宋之涵又遞給她一張紙，問她是做什麼工作的。

  李英兒擦擦眼淚，苦笑道：「什麼都做。行政、銷售、後勤，只要給錢，什麼都能做，怎麼了，你這小姑娘看著年紀不大，難不成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宋之涵垂眸，淡道：「只是恰好缺一個行政而已。」

  李英兒微愣，宋之涵從手包里拿出一張名片：「如果你願意，可以來面試。」

  當晚，李英兒失眠了。

  掙扎了一宿，她強打起精神，穿著最好看的衣服，化著最漂亮的妝容，去了那個名叫千帆資本的地方面試，在那裡，她認識了口若懸河的黃齊齊，可愛帥氣的張淼，也交了很多新朋友，有了自己的新生活。

  後來，她就這麼稀里糊塗地來上班了。

  她才知道，這是一群在金字塔頂端的天才。他們聰明、善良、慷慨、會義憤填膺地建議她一定要和渣男離婚，會給她介紹打官司最厲害的律師去爭奪小栗子的撫養權，會排著隊要當小栗子的乾爹，會允許小栗子放學以後到工區寫作業，甚至在她的前夫鬧到公司里的時候，男生女生都會擼起袖子把人打出去。

  李英兒從未想過，她會遇到宋之涵，會遇到這麼一群可愛的人，她像是瀕臨溺水的人，已經喪失生活的勇氣，是宋之涵把她拉上了岸，讓她認識了新的同事，讓她又有了新的生活動力，千帆給了她新的人生，她無比珍重，可最後……

  這種錐心刺骨的疼，只有真正經歷過的人才知道。

  思緒拉回，李英兒攢出來一個笑容，對宋之涵道：「老大，所以你不必說對不起，該說感謝的人是我，是我們千帆的所有人。你可不要被我們道德綁架。」

  湖邊小亭安靜又舒適，偶爾幾隻小鳥兒飛過，發出啾啾啾的叫聲，李英兒給宋之涵又倒了一杯茶，小心問道：「可老大，我只有一個問題，特別想問您，如果可以，您可以如實回答麼？」

  「你講。」

  「當初你離開千帆，出任頌笙集團總經理，是什麼原因？」

  千帆所有的人都無從知曉，到底是因為什麼，宋之涵才會如此決絕的要離開他們，僅用一天時間就走馬上任了頌笙集團的總經理，時隔兩年，這件事情也該揭曉了。

  可宋之涵卻沉了沉眸，平淡道：「本來就是屬於我的崗位，只是早晚問題，沒有特殊理由。」她看向李英兒：「是封騁讓你過來問我的麼？」

  李英兒一愣，繼而道：「封總他不是那樣的人，他曾經說過，如果你不想說，就永遠沒有人會知道，他不是那種會差遣別人打聽事情的人。」

  宋之涵點頭：「他確實不屑於幹這種事。」

  所以，封騁要的誠意，到底是什麼。

  宋之涵無從下手，毫無頭緒。

  宋之涵想了想：「你們最近都在看什麼項目？如果方便說，就說一下給我聽聽，如果不方便說，也可以不說。」

  李英兒笑：「老大，這你就見外了，封總他從來不怕項目外泄，有本事知道在看什麼項目，也要有本事搶才行，不過說實話，封總不論是霸道總裁還是普通大學生，那股子張狂勁兒從來沒變過，他這兩年來，不知道氣死了多少競爭對手……」

  宋之涵深深地看著李英兒，她戛然而止。

  李英兒尷尬地咳嗽了兩聲，重新組織語言：「但是做人做事，確實還是要以低調為主，不然容易樹敵眾多，到時候眾叛親離，日子也不好過。」

  「哦對了，有個項目，封總確實很頭疼，這個項目好像還是當時老大你介紹的呢，」李英兒回憶了下，「山東的一個治療老年痴呆的項目，好像院長姓楊，叫什麼楊……」

  「楊崇明。」

  「對對對！」

  李英兒道：「好像那個院長看不上樂一，正在和封總僵持著，他挺頭疼的。」

  「這可能就是突破口。」

  宋之涵要到了自己想要到的信息，準備離開，卻被李英兒拉住。

  「老大，你就從頭至尾，沒有別的想跟我說的？我們與你來說，有感恩，有恩情，可封總呢？不覺得你這麼做對他來說太不公平了麼？」

  宋之涵瞳仁微顫，半響才道：「只要樂一一天和頌笙是競爭對手，我們兩個人之間就一天沒有公平可言，他到處拆頌程國際的台，我也從未向他要過任何解釋和交代。」

  這一點，在他們同一天出任各自公司總經理的時候，就已經沒了任何迴轉的餘地。

  相比於道歉，宋之涵倒是更希望封騁能再恨她一點，這樣說不定，他會儘早開啟自己的新人生。

  「李總，有空的時候，多幫他介紹幾個富家小姐認識吧，他是該成婚的年紀了。」

  「……」

  李英兒愣了愣，搖搖頭：「老大，你絕對在開國際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