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魘

  宋之涵回到頌笙，跟宋則淵匯報了頌程國際的事，她表明了她的態度，還是不想賣，如果能救活，儘量救活，集團先不要妄想頌程國際能賺錢了，它首先的任務是自負盈虧。

  宋則淵用筷子夾了口米飯，眼皮都沒有動一下：「你知道現在誰想收頌程麼？」

  「誰？」

  「樂一集團。」

  「……」

  休息室里，宋家兄妹兩人都彼此心照不宣的沉默。

  良久，宋則淵抿了口參湯，不咸不淡道：「早晨的時候，封騁突然給我打了個電話，說有意向要收購頌程，結果沒過幾個小時，他又給我追了個電話，電話里說的很明確，如果想要他買頌程，明天點名要你去找他談，如果明天你不去，他就不買了，他要看著頌程破產清算。」

  狼子野心，其心可誅。

  才掌管樂一兩年，就敢公然對頌笙叫板。

  真不知道他哪裡來的勇氣。

  

  宋之涵閉了閉眼：「我不去。」

  「隨你。你自己處理好就行。」

  說罷，宋則淵咽了口米，繼續吃菜。

  ——

  入夜，宋家別墅。

  ——「宋之涵，我想帶你回去見我爸媽。」

  ——「我畢業的時候，你會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麼？」

  ——「切，我跟你的下半輩子都規劃好了。」

  ——「等寵物醫院項目落地了，我帶你去北海公園滑冰。」

  ——「宋之涵，我喜歡你。」

  ——「我這裡給你，你就有家了。」

  ——「我會把你養得白白胖胖。」

  夢中，那個總是穿著黑色運動裝的大男孩，會勾起嘴角，露出標誌性的酒窩，沒羞沒臊地說著那些情話，再低頭求愛似地索吻，一條不存在的尾巴快樂地在身後搖晃著。

  可明明是美夢，卻突然變換了場景。

  所有人都憎惡地看向宋之涵，埋怨她、唾棄她、咒罵她……

  ——「宋之涵，你算什麼東西？我要你付出代價！我要讓你每個夜晚都會想起我，想起我腦漿迸裂的屍體！……你是殺人兇手！」

  ——「宋之涵，你做夢！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涵總，請您節哀，您的父親已經於北京時間八點鐘，在美國洛杉磯上空遭遇空難，淵總請您回一趟別墅。」

  ——「你想要做總經理，就必須要出賣千帆！」

  ——「老大，別不要我們！老大，我們想和你在一起！老大！求你了！！」

  ——「涵總，你是不是要賣掉我們頌程國際了？！我老頭死的早，我又是個殘疾，我去別的地方都沒這麼好的待遇。」

  「封騁，封騁……」

  宋之涵緊閉雙眼，額頭上冒出細小的汗珠，她在夢中本能地去找那個人，可他再也不會出現。

  「封騁，封騁……」

  夢中的場景不斷墜落，像是一層層夢境破碎，直到漫天大雪，她看到她心愛的人跪在她面前，雙眼通紅地看向自己。

  ——「所以你把我當什麼，他的替身麼？」

  ——「那我確實是不配。」

  ——「我無知、可笑、沒有經驗，不懂人情世故……我不自量力，白日做夢……」

  ——「宋之涵，我們後會無期。」

  「封騁……！」

  宋之涵猛地驚醒，背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濕溽一片，她面色蒼白地撐著額頭，夢中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她緩了緩情緒，從床頭櫃裡翻出一個精緻的銀色小盒子，從裡面顛出一根細白的長煙，走向陽台。

  天亮時，陽台的菸灰缸里，已經落滿了菸蒂。

  ……

  ——

  頌笙集團下屬醫院的院長跟宋之涵說，如果長期處於失眠狀態，建議吃一些抑制失眠的藥，比如褪黑素。

  可宋之涵卻拒絕了，宋則淵對此的評價是：「犯賤。」

  樂一休閒度假酒店的宣講要開一個周，北京所有數得上的高校和專業都會排序分別召開專門的宣講會，之後還會有雙選，海外招聘專場等等，等宋之涵到宴會大廳的時候，已經又是人山人海了。

  她今天挑了一件普通的灰色襯衫和灰色褲子，在一群應屆生中並不顯眼，她混進了宴會大廳，挑了個偏僻的角落坐下。

  約了封騁今天上午十點見面，可現在才九點，宋之涵無事可做，就來聽聽樂一的宣講。

  長期的睡眠不足，讓宋之涵臉上的厭世感更重，她臉色偏白，眼眸疏離，坐在角落裡，像是有種透明的屏障，把她和青春洋溢的學生們隔絕。

  宋之涵寡淡地看向熱鬧的人群，直到有人從背後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的天，怎麼是你？我都不敢認你，太巧了！你怎麼也來參加宣講會了？」

  宋之涵回頭，是昨天那個騎自行車撞到她的齊許安。按照常理，他是昨天參加宣講會的那波，除非有意外情況，他不可能連續參加兩場。

  「你怎麼會在這裡？」

  「害，還不是因為身份證的事，我昨天上午沒審核通過，那場面試就瞎了，還好樂一他們面試有很多場，我就又來趕這一場了。」

  「這次沒遲到，東西也沒丟吧？」

  齊許安不好意思地撓撓腦袋，一屁股坐在宋之涵身邊：「這次沒啦，我這個人平時還是挺認真仔細的。」

  既然有認識的人，也就沒那麼無聊，宋之涵和齊許安聊了一會兒，才知道他竟然也是P大的研究生，還正巧是金融系的，今年要畢業找工作，算起來還是封騁的直系師弟。宋之涵問：「你是P大的研究生，為什麼來樂一應聘？去券商或者私募不好麼？」

  「地產公司也很好的，金融產品多，資金量級也大，經常會需要搭基金來運作，這次樂一放出來的崗位很多，不僅僅是酒店管理，還有投資經理、投後管理、承攬承做，二級分析師等等等等，只不過宣講會在這兒辦而已。」

  齊許安從包里拿出兩個小麵包，遞給宋之涵一個：「你吃麼？這兒地方太遠了，我早晨六點就起了，食堂還沒開門，從我室友那兒薅了兩塊小麵包就出來了。」他又拿出一袋牛奶：「你渴麼，這個給你喝。」

  「不了。」宋之涵道，「我吃過早飯了。」

  齊許安遂收回手，自顧自咬了一口麵包，含糊道：「那咱倆這緣分可挺深了，我能知道你叫什麼麼？」

  「我……」

  宋之涵還沒說完，宴會大廳的音響就響了起來，主持人熱情的介紹：「各位同學，感謝大家參加今天樂一集團的應屆生宣講會，我們很榮幸邀請到了樂一集團的很多大佬為我們介紹樂一的成長史，他們分別是……」

  主持人一個一個地介紹台下第一排坐著的人，一般情況下，宣講的學校越重要，公司派出進行宣講的人級別也會越高，昨天是樂一一周宣講的第一場，封騁一定會參加，後面他不參加也正常，來的無非都是一些副總，有的宋之涵見過，有的她壓根不認識，等到所有人都介紹完了，宋之涵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悄悄站在了台子旁邊。

  是李英兒。

  宋之涵的心像是被細小的尖針扎了一樣，她看向李英兒，兩年沒見，她幾乎沒有變樣，還是那麼愛穿名牌，愛化妝，喜歡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她是個合格的行政人員，會為老闆安排好一切。

  主持人看到李英兒在台下，立刻知道她有事找自己，連忙請第一個副總先上台講話，接著匆忙走下台問她有什麼吩咐。

  齊許安咽了一口牛奶和麵包：「唔，估計要來大人物。」

  「大人物？」

  宋之涵皺眉，還沒等反應過來，那主持人已經示意台上的副總趕緊結束，她再上台時，格外激動和捧場：「各位同學們，剛剛接到了我們集團行政總監李總的通知，集團董事長、總經理封騁封總會給我們格外進行宣講，現在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有請封總，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