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前

  封騁被打得半邊臉都麻了的時候，才想起宋之涵之前好像跟他說過，宋則淵以前打過橄欖球，還玩冰球。

  封騁：「……」

  

  他揉著臉，無視酒店天梯走廊里無數的人向他投來異樣的眼光，身後跟著的是穿著衛衣扣著衛帽，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正低頭走路的朱子榆。

  「喂，快看快看，你看那個人的身形像不像朱子榆！」

  有幾個小姑娘拉著拉杆箱，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似的，嘰嘰喳喳地開始討論。

  「真的好像！」

  「就是吧？」

  「不會啊，他現在應該已經在訓練室了，快走啦，等會兒比賽就要開始了，趕緊把行李放下！」

  「還有快兩個小時，著什麼急……」

  「今天酒店爆滿好吧？我又不是來看比賽的，我就是來看他的！」

  朱子榆應付這種場景，就是裝作沒聽見繼續低頭向前走，儘快遠離粉絲，倒是封騁看了那幾個女生一眼，那幾個女生立刻心花怒放。

  「哇，這個更帥好不好！」

  「給99分都不怕他驕傲！」

  「好高啊，身材好好！」

  「要不要上去要微信啊？」

  「不要，太社死了。」

  ……

  封騁和朱子榆上了電梯，那群女生的聲音才消失，朱子榆透過電梯的反光內壁，看見封騁的臉已經腫了起來，他回想起剛剛的場景，忍不住道：「別指望我會感謝你。」

  封騁看了眼他：「你為什麼要感謝我？我只是去找你過來打比賽。」

  朱子榆：「……」

  朱子榆臉上一閃而過的尷尬，封騁笑了笑，酒窩掛在左臉上：「但是是宋之涵叫我過去找你的。」

  「……姐姐？」

  電梯門開了，封騁大步走出去，朱子榆跟上去拉住他：「等等，你說話說一半什麼意思？」

  封騁掃了朱子榆一眼：「我已經說完了，宋之涵讓我去把你找回來的。沒聽明白？」

  「她在外面出差，怎麼知道我在哪？」

  「她說你和宋則淵在一起，我問酒店總經理，知道了宋則淵在頂樓吃飯，所以就上樓了。」封騁打掉朱子榆拉著他的手，眼裡不屑，「她還讓我跟你說，好好打比賽，她相信你。」

  朱子榆：「……」

  原來，她什麼都知道。

  朱子榆愣在原地，久久失神，那種感覺就像是他本以為他從未被信任，卻發現那個他珍重的人其實從未放棄他。

  ——「你是裡面拍戲的演員麼？怎麼不在裡面後場，跑出來幹什麼？」

  ——「順序被搶了？要拍到半夜？最近一個月都是這樣？」

  ——「走吧，跟我一起進去。我也是裡面的工作人員。」

  ——「要喝水麼？我給你倒。」

  ——「拿著吧，喝了這杯水，以後沒人敢欺負你了。」

  ——「我叫什麼？」

  ——「宋之涵。」

  當初和宋之涵相遇的畫面還深深地刻在腦海中，作為曾經默默無名的十八線藝人，朱子榆太知道被人踐踏在腳下任人蹂躪是種什麼感覺，他做夢都沒想過，就因為宋之涵在片場給他倒了杯水，他的拍攝時間就被統籌重新劃到了白天，他更想不到，那個看著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女生，竟然就是他們劇的投資方的大小姐……

  他曾無數次的利用她的身份地位為自己謀求資源，她都知道，但從不揭穿，她已經知道了大海娛樂想要收買他打假賽，她為什麼還要對自己說「相信」兩個字，他一個窮鄉僻壤來的混蛋，怎麼配得上她的信任二字……

  朱子榆慘笑，冷冷地看著封騁：「姐姐信我，那你呢？你是不是也已經知道了？」

  「賽前砸錢收買對家參賽隊員打假賽是大海娛樂的常規操作，談不上什麼知道不知道，我和大海娛樂他們又不是第一次打擂台賽，」封騁無所謂道，「不過大海娛樂賄不賄賂你是一回事，你拿不拿又是另一回事，我雖然不喜歡你，但我也覺得你沒拿，打不好那是你真的菜，不是你故意的。」

  朱子榆一頓：「……什麼？」

  「畢竟你已經是娛樂圈頂流了，來參加MC戰隊首發賽也不過是為了給宋之涵一個面子，這點錢應該都不夠你塞牙縫的，有什麼好拿的？我沒覺得你缺德到這個份兒上。另外就是你不是主力，只是業餘選手，之前你連四人集訓都沒好好參加，我們根本就沒太指望你，你能代表隊伍贏了那是錦上添花，輸了也賴不到你頭上，那只能說帽神他們沒帶動你，不過你全力以赴去打，肯定會讓我們後邊的比賽好打一些，畢竟這是積分制賽程，每場比賽都很重要。」

  封騁聳聳肩：「我要說的就是這些，沒帶個人情緒，你愛聽不聽。」

  朱子榆被封騁震住了，他本以為封騁是個不學無術只知道打架鬥毆的紈絝子弟，卻沒想到他其實比誰想的都明白。朱子榆愣在原地，不可思議，可封騁卻沒時間陪他再耗下去了：「走吧，別想這想那的了，干好眼前的事就行，大海娛樂前一陣子到處撒錢給各家隊員的事，業內都知道了，沒什麼好藏的，別辜負我們的心血，好好打。」

  封騁來到訓練室門口，他推開大門，裡面的大屏幕上顯示，距離比賽開始只剩下一個小時零四十分鐘。

  ——

  「老大，我們已經在這裡等了快兩個小時了，還要繼續麼？」

  老闆娘熱情地招呼上來一盆新鮮的黃瓜、大蔥、蘿蔔條，順便把大醬往張淼面前推了推：「這小帥哥，長得可太俊了，嘗嘗俺們這兒的大蔥蘸醬啊，配著這大鐵鍋魚，老香了。」

  張淼靦腆地點點頭：「謝謝。」

  根據東北慣常操作方法，不要亂看，張淼拘謹地把目光聚焦在他和宋之涵這一桌，不去看隔壁那些紋著左青龍右白虎，大冬天在室內光著膀子抽著煙的五大三粗的壯漢。宋之涵面前擺著的是一碗大碴子粥，是用玉米粒煮出來的，金燦燦的，東北特產。她端起碗來，入鄉隨俗，直接喝了一口。

  張淼剛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他小聲道：「老大，您不用勺子啊……」

  「我聽說直接喝會更好喝一點。」

  「……」

  張淼實在是無法接受那麼高嶺之花的一個人，用刀叉吃牛肉都是優雅的，可卻要直接喝粥，但他也沒辦法說什麼，只能也跟著宋之涵，把大碴子粥往嘴裡炫，別說，這大碴子粥味道還挺好的，有種厚實的玉米香氣，在這天寒地凍的時候，吃上一口格外暖心。

  他們在這裡已經等鄭強民等了很長時間了，從剛到晚飯的時候等到隔壁桌已經喝到大舌頭，鄭強民明明說他忙完了會來這裡找他們，但顯然，這個忙到什麼時候，還未可知。

  宋之涵繼續耐著性子等著，隔壁桌吵鬧聲不斷，鬧騰得張淼都耳鳴了，他還惦記著北京那邊MC戰隊的首發賽，可現在掏出手機來看直播顯然是不行的，正當猶豫之時，宋之涵卻問他：「是不是封騁他們要開始打了？」

  張淼點點頭：「應該不到半個小時了。」

  宋之涵看了眼窗戶外面高懸的明亮月亮，心裡不知道在想什麼，張淼小聲問宋之涵：「老大，你是怎麼知道淵總給你打得那個未接電話有問題然後就直接給封騁打電話的呀？」

  「因為我哥他很少給我打電話，更不會打到一半突然掛掉，所以我猜大概是在試探什麼。」

  但試探什麼呢？

  其實很好猜。

  宋則淵從始至終只掛懷於心一件事，那就是宋之涵會撬走他頌笙集團總經理的位置。為了護住這個寶座，他能做的就是不斷給宋之涵製造麻煩，讓她焦頭爛額。而現在能讓她焦頭爛額的事情就那麼幾件，用排除法就能猜到，他想對元氣科技下手。

  元氣科技現在最重要的比賽就是世金賽，他想要做文章，就一定會從定力最弱的、他最熟悉的、最容易搖擺的朱子榆下手。

  所以宋之涵就第一時間給封騁打了電話，讓他無論如何都要找到朱子榆，根據剛剛封騁發的微信來看，現在一切進展順利。

  宋之涵看了眼手機，封騁的消息如約而至。

  哄不好了：【王恆國也來了】

  隨即封騁還發來一張照片，是王恆國和王遠說話的圖片，雖然兩父子還是不情不願的，但總歸沒上次那麼氣氛焦灼。

  哄不好了：【你那邊怎麼樣？】

  宋二：【還在等，估計快了】

  哄不好了：【哦】

  哄不好了：【一會兒贏了跟你說】

  宋二：【要不要趁我現在還有空，跟我講下你是怎麼把人從宋則淵手裡帶出來的？】

  哄不好了：【不講】

  哄不好了：【就隨便一帶就出來了】

  正在這時，張淼跟宋之涵說：「老大，剛剛黃總給我發微信，說是封騁不知道為啥，又去打架了，還把臉打腫了，黃總讓我問問你後面怎麼辦，要不要去查一下是誰打的。」

  宋之涵心中瞭然，淡淡說了句：「不用。」

  然後繼續低頭跟封騁發微信。

  宋二：【發張照片給我看下】

  哄不好了：【賽場照片？】

  宋二：【不是】

  宋二：【我想看你】

  世金賽第一場比賽現場，坐在VIP觀看席上的封騁盯著手機屏幕上的幾個字，抿了抿唇，剛要發一句【不要】過去，宋之涵的視頻邀請已經打了過來。

  那一瞬間，封騁覺得有頭小鹿，在他心裡瘋狂亂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