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涵失約了

  封騁在元氣別墅外面見到了那個號稱要投資他們的人。

  那人皮膚極白，襯得頭髮更黑，帶著一點自然卷，身高几乎和封騁一樣，他帶著墨鏡，穿著一身簡單的牛仔褲和白襯衫，外面隨便罩了個夾克，周身氣質都不像是在國內生活的，他更像個ABC。

  「自我介紹下，李越鑫，」那男人伸出手，「瀚鑫投資合伙人。」

  

  王遠微微一愣，好像想起來了什麼：「你就是那天下午給我打電話說要投資我們的那個人？」

  李越鑫：「對，可惜那個時候你們好像沒什麼意願。」

  封騁審視著來人，莫名充滿了敵意：「你是基金合伙人？」

  李越鑫明白他在質疑什麼，畢竟不論是從華爾街走出來的金融精英，還是從金融街走出來的商務人士，大家統一穿衣風格都是西服領帶，像他這樣愛穿牛仔褲白襯衫的人，少之又少，看起來格外不靠譜。

  「瀚鑫投資是美元基金，主投早期類項目，我之前也一直不在國內，所以沒那麼多約束。我們辦公環境很自由。」李越鑫與王遠握手完了，又把手伸向封騁，「你就是宋之涵的秘書？」

  封騁眯了眯眼，謹慎地和他兩手交握：「你怎麼知道的？」

  「這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李越鑫把手收回，從口袋裡掏出名片遞給他們兩個：「我的瀚鑫投資也是投早期項目的，宋之涵既然不投你們了，我願意全部接過她不要的股份。」

  封騁：「她不會不投我們的。」

  「是麼？」李越鑫笑了一聲，「你為什麼這麼相信她？」

  「商務合作，以誠相待是基本，我們還沒收到她任何消息，不可能因為你一句話就認為她會不投我們，」封騁眼神冰冷，語氣銳利，「還有，你說話小心一點。」

  李越鑫倒是沒什麼，他搖搖頭，低頭抿唇一笑，又抬手看了眼手錶：「我記得你們的簽約儀式是十點吧？現在已經九點四十五了，你覺得她會來麼？」

  洪荒在一旁搶答：「涵總肯定會來的，千帆其他同事都已經到了！」

  「可沒有宋之涵，他們來了又有什麼用？執行事務合伙人不在，你們的簽約要怎麼完成？」

  李越鑫不怕等，他有的是時間：「沒關係，我可以再等十五分鐘，她是這次簽約儀式的主角，總該不會遲到吧？到了十點，她要是還沒出現，你們再請我進去也無妨。」

  說完，李越鑫就自己在院子裡找了個不顯眼的角落，修長的手指撐了撐太陽眼鏡，好整以暇地等著。

  封騁和王遠相互看了眼，沉默地走進別墅。

  這種時候，說出這種危言聳聽的話，對一群涉世未深的小伙子們來說，打擊還是很大的。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本來熱鬧的元氣大廳開始變得安靜，只有幾個小孩還在追著十月到處胡鬧，剩下的人不是在看表，就是在干著急，總之表情都很凝重。

  封騁給宋之涵發了個信息：【你出發了吧？】

  沒有任何回音。

  李英兒作為這次活動的協辦部門，和黃齊齊、陳鳴、張淼一起來了，她捅了捅黃齊齊，比劃了個眼神，黃齊齊也掏出手機，默默給宋之涵發了個微信：【老大？元氣這邊已經準備好了，你那裡不會有其他變動吧？】

  宋之涵仍然沒有回覆。

  千帆資本的四個人意識到事情不妙。

  宋之涵即便再忙，黃齊齊的微信一定會回，最起碼如果有變動，她一定會第一時間跟他說。但現在她沒說，只有一種可能，她回不了。

  回不了微信，又有兩種可能，第一是手機出了問題，第二是人有問題。

  黃齊齊立刻給司機班的老張打電話。

  「什麼？老大沒上你的車？上了梁清的車？」

  老張說他按照封騁的吩咐，九點的時候把車開到宋之涵樓下等她，可宋之涵卻穿著禮服上了梁清的車，她見到老張的時候，還跟他說讓他先回公司，別的也沒再囑咐。

  黃齊齊打完這個電話，元氣別墅里的氣氛瞬間炸了。

  王遠再三確認：「你確定你們司機說的是，涵總九點多的時候上了別人的車，就沒打算來元氣？」

  李英兒肯定：「我確定。而且是老大跟老張說，她要和梁清一起走，不用管她了。」

  所以，答案呼之欲出，宋之涵就是不打算來元氣簽約了。

  別墅里的氣氛瞬間喪了下來。

  員工和隊員們都穿著紅黑相間的戰隊隊服，女生們都化了妝，男生們都抓了頭髮，阿飛和鬼笑他們為了能給宋之涵有個體面的午宴，去隔壁村搗了三天的豬飼料，才換來一個阿姨在後廚給他們做大餐。

  還有那招財進寶的盆栽，喜慶的花籃，色彩斑斕的氣球、十八個禮炮、正在隔壁別墅等著進場拍攝的記者……

  這所有的一切，都是隊員們精心準備的，他們用抗的、用求的、用借的，到處湊、到處攢，就是為了這一刻。

  而這一刻，在此時卻顯得格外可笑和悲涼。

  因為宋之涵失約了。

  她沒來簽約，這代表著，他們又要被放棄了麼？

  阿飛哽咽了一聲，委屈的淚水嘩啦啦地就流下來了：「為什麼啊，姐姐她為什麼說不來就不來啊……」

  鬼笑拍拍阿飛：「哭個屁啊，一會兒還有攝像的。」

  「姐姐她都不來了，我們還怎麼攝像……」

  洪荒和帽神還算鎮定，他們倆在和王遠、封騁商量：「不然先跟媒體說，時間改了往後挪，先得問問涵總為什麼不來，她不來總要有原因。」

  封騁沉沉應聲：「我猜外面的那個人應該知道原因，我去問問他。」

  囑咐王遠先不要輕舉妄動穩住軍心，封騁自己走到了外面的院子，十一月初，天氣涼的飛快，李越鑫的臉在低溫下幾乎白的沒有血色，他探著身子在看院子外的爬山虎枯葉，看樣子好像覺得很有趣。

  「怎麼樣？宋之涵是打算不投了吧？」李越鑫鬆開葉子，拍拍手上的灰，「你現在是想問我，她為什麼不投？」

  封騁盯著李越鑫：「你知道理由？」

  「知道，她要投大海娛樂。」

  封騁：「……」

  這算是意料之外，又算是情理之中。

  畢竟宋之涵之前就是通過大海娛樂打壓的他們，可這之後宋之涵並未表現出想投大海娛樂，封騁就沒往那方面去想，沒想到，快到簽協議了，大海娛樂又蹦出來了。

  封騁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她要投大海娛樂的？」

  李越鑫很散漫地回答：「大概是多讀書，多看報？」

  封騁：「……」

  李越鑫：「頌笙集團是宋家的主要產業，近一年頌笙集團都在做遠東石油開採項目，合作夥伴是深寶集團。我查了下，深寶集團的實際控制人叫海廣紳，兒子叫海魯翔。」李越鑫一頓，笑了笑：「海魯翔就是大海娛樂的創始人。」

  很明顯，宋之涵和大海娛樂不僅僅是簡單的投資關係，他們背後還有龐大又複雜的利益糾葛，所以，她放棄元氣科技改投大海娛樂合情合理，畢竟趨利避害是每個人都會做的選擇。

  封騁的眼神暗了暗：「如果你說的這些話都是真的，那你在此時非要投資我們元氣，又是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李越鑫笑得更加晦暗，幾乎病態的白質膚色讓他看起來有種瘮人的恐怖，「大概是為了讓她的每個夢魘中都有我吧。人的生活構成其實很簡單，工作、生活、自己的獨處時光——我只不過是想讓她不論在何時何地，都會想起我，想起我父親腦漿迸裂的屍體。」

  封騁一怔，幾乎震驚地看向李越鑫。李越鑫卻笑得更加坦然：「哦對了，忘了另一個自我介紹，Doctor李是我的父親，他中文名字李容，半年多前，他從天亦大廈跳樓了。」

  ——

  別墅外的對峙還沒結束，別墅里已經人心潰敗，十點已到，宋之涵並未出現，可大海娛樂的微博卻更新了，一張宋之涵穿著玫瑰禮服出席大海娛樂青訓賽集訓並為青訓隊員頒獎的照片在被無數業內人數轉發評論，一石激起千層浪，所有的投資機構、GG商都聞風而動，迅速在微博下面拍馬祝賀，圍觀看戲。

  【哈哈哈，我就說千帆資本絕對不會投資元氣的，看看吧！事實勝於雄辯！】

  【到底誰才是世金賽種子隊伍，麻煩先都洗乾淨眼睛重新來看！】

  【聽說元氣今天還邀請了一堆媒體造勢宣傳，十點都到了，直播也沒開，新聞稿也沒有，在等什麼？】

  【等死吧哈哈哈，一群傻逼】

  帽神翻了翻微博，臉已經黑了好幾個度，阿飛直接跳起來，憋得滿臉通紅，過了剛剛那種被欺騙被背叛的傷心難過後，他現在只剩憤怒。

  「你們！！」他指著千帆資本的幾人，「你們為什麼不守信用！！枉我們這麼信任你們！！你們這些混蛋！！！」

  阿飛才剛滿十八歲，年輕氣盛，心直口快，社會閱歷也少，指著別人鼻子罵可謂一點臉也不給千帆資本的人。可千帆資本的人都是經歷過無數職場歷練和社會洗禮的老油條，即便阿飛再怎麼罵，再怎麼掛不住臉面，他們也要留一個體面。

  李英兒拿阿飛當自家弟弟，鞠了個笑安慰：「哎呀，你這傻孩子，我們都還沒接到老大通知，不要這麼早下結論啊。」

  她招呼阿飛坐下：「來來來，先喝口水，等等，我們自有辦法。」

  阿飛憤恨道：「有什麼辦法！人家大海娛樂都發微博了！」

  是啊，人家大海娛樂都直接有圖有真相了，而元氣這邊還在眼巴巴的等。

  相比之下，更像是渣男拋棄了有海誓山盟婚約的糟糠之妻，去了在高堂之上的名門小姐，李英兒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阿飛。

  其實在很早之前，宋之涵就曾經給黃齊齊、張淼和陳鳴私下開過小會，討論過此次投資元氣科技要過的三大難關。

  第一個難關是王恆國。

  王恆國和王遠雖是父子，但關係惡化，如果千帆想要投元氣，首先就要過他這關。所以那天王恆國來踢館，宋之涵算是早有準備，才能安穩度過，這是第一關。

  這第二關就是深寶集團。

  大海娛樂是海魯翔玩票兒開辦的公司，這人在業內名聲不好，心思狠辣手段陰險，肯定會利用深寶集團和頌笙集體的合作大做文章，到時候他一定會通過深寶集團強壓宋之涵投資大海娛樂而不投資元氣科技，就是所謂的第二關。

  而這第三關，關口在封騁。

  他們知道，宋之涵和封炳烈私下的約定一定有一天會讓封騁知曉，如果那個時間點在簽約之前，那麼依照封騁的性格，他受了如此大辱，估計魚死網破也不會讓元氣再投資，但如果在簽約交割之後，木已成舟，封騁也只能咽下，這也就是他們也著急交割的原因。

  但黃齊齊他們沒想到，這眼瞅著第三關都快過了，第二關卻找上門來了。

  而且鑑於宋之涵和宋老爺子的關係，這第二關，著實非常難過，千帆團隊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害，多大點事，我們涵總就是臨時有點事，耽誤了一下，估計是手機沒電了，也沒法兒通知我們挪後，」黃齊齊給張淼他們比了個眼色，和事佬似的輕描淡寫，「這樣，大家先等等，我去趟大海娛樂那邊，媒體那兒就說是我黃齊齊辦了個糊塗事，通知老闆時間通知錯了，涵總以為是明天，所以今天才去的大海娛樂那邊。」

  說罷，黃齊齊低聲吩咐了張淼、陳鳴和李英兒一定要穩住局面，別讓消息散出去，之後剛要拿起外套起身出門，封騁已經進來了。

  「不用你去，」封騁面色冷峻，「我去接她回來。」

  ——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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