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惜眼前人

  夕陽照著旖旎宮的庭院，原來凋敗冷清的院子因為多了兩個小朋友而變得生機盎然。

  慕白將風鳴劍變小，像把小木劍似的，握在手裡，手把手地教天天劍招，啾啾在一旁拿著一根樹杈有模有樣的學著，三個人你來我往，畫面倒是溫馨和睦。

  遠遠的，玖月已經殺到了旖旎宮，默不作聲地看著這副場景，那顆懸著的、暴怒的心，突然就落到了肚子裡，甚至連發脾氣的力氣都沒了。

  她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無力又無奈。

  正在此時，天天一個轉身刺劍，正巧看到了玖月，嚇得風鳴劍都掉到了地上。

  「娘親……！」

  慕白直起身來，夕陽照到他的臉上，讓他沒了那份殺伐，反倒頗有在家帶孩子等老婆回家的家庭主夫氣質。

  玖月把目光別開，阻止自己用這種愚蠢的形容詞形容他，更不想再次因為他這張害人不淺的臉淪陷，她看向啾啾，啾啾哆嗦了一下，「哇」的一聲丟下了樹杈，撲騰著小短腿跑到了慕白身後，順道還把愣神的天天也拽到了慕白身後。

  三個人見到她，兩個怯生生，一個還有點期待？？？

  好吧，對慕白的精神狀態玖月就沒猜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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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氣氛既然已經到了這裡，玖月也不得不拉下臉，擺出嚴母的架勢，冷颼颼道：「堯景天，你出息了。」

  天天小聲求饒道：「娘親，天天知道錯了，你千萬別跟義父說好不好？」

  玖月呵呵：「可他已經知道了，正在山下拿著四十米的鐵棍等著揍你。」

  天天聽完，嚇得小手抓住慕白的袍角，感覺快哭了。慕白在一旁安慰：「不怕，我在。」

  玖月：「？？？」

  他怎麼還在這裡主持正義了？？？

  啾啾忍不住多嘴問了句：「那啾啾的爹爹和娘親呢，他們知道麼？」

  玖月道：「暗室都給大小姐您準備好了，一下山就原地捉拿，先關個一個月再說。」

  啾啾聽完，臉色大變，一下子沒忍住，哇哇大哭了起來。

  這下可好了，兩個娃身心受到重創，慕白手忙腳亂，一邊抱起啾啾連聲哄著，一邊又得照顧抓著他袍角的天天。玖月冷眼旁觀，慕白倒是挺有當奶爸的天賦，做戰神都屬於屈才了。

  啾啾的哭鬧雷聲大雨點小，干嗷不掉眼淚，她哭了半天，哭累了，也就不哭了，掛著兩滴金豆子可憐兮兮地央求玖月：「小娘娘可不可以幫我在父君面前說說好話，啾啾不想被關禁閉。」

  玖月負手：「那你先要聽話。」

  啾啾含淚：「啾啾聽話。」

  玖月：「先從正元神君身上下來。」

  啾啾乖乖讓慕白放下，玖月吩咐天天：「給妹妹擦擦眼淚。」

  天天聽話地給啾啾擦眼淚。

  兩個小傢伙被玖月訓的一愣一愣的，看得慕白忍不住勾唇，玖月冷冷掃射他：「正元神君，小孩子不懂事胡鬧，你也跟著他們鬧？為什麼他們在這裡不通知我們？」

  慕白：「……」

  他無言以對，倒是啾啾格外有義氣，小聲抗辯道：「天天爹爹沒有跟著我們胡鬧，我們在商量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天天也附和：「娘親不要凶爹爹了，不要吵架……」

  玖月：「……」

  明明只相處了幾個時辰，兩個小傢伙就完全成了慕白的擁躉，這讓玖月莫名有點酸酸的，又不得不佩服慕白的洗腦能力和對孩子的影響力。

  看玖月仿佛真的氣著了，慕白虛心認錯道：「沒通知劍仙他們是我的問題。」

  他隨手丟了封書信出去，應該是給斂華他們的，然後拍了拍天天的肩膀，吩咐道：「你帶妹妹先去洗下臉和手，我有事情要單獨和你娘親說。」

  「嗯！」天天乖乖應下，又囑咐他不要和娘親吵架，才拉著啾啾走了。

  庭院一時安靜了下來。

  傍晚，微風習習。

  風中有花的香氣，有蟲鳴的低吟。

  像是撩撥在人心尖上的情話，溫暖又舒適。

  可惜，玖月和慕白，已經沒有這種溫馨的日子了，她看天天走遠以後，在這一片祥和中冷酷發言：「我沒什麼想和你說的，我只是來把孩子接走。」

  慕白頓了頓：「現下招搖山有異動，兩個孩子留在這裡，會安全很多。」

  玖月一愣：「你也知道山下有異動的事情？」

  話剛出口，她就後悔了。

  慕白是誰？有千耳千眼，可占卜未來過去，她問出這種話未免也太蠢了點。

  可慕白的建議卻真心打動了她。

  現在招搖山異動的原因不明，隨時存在危險。大人們無所謂，可小朋友不行。啾啾和天天是需要有一個安全的地方。旖旎宮有慕白的結界護著，只要慕白不出事，這就是最安全的。這世上沒有會讓慕白出事的存在，所以待在旖旎宮約等於永遠安全。

  可玖月還是猶豫：「可這事我不能單獨做決定，我要問過藍魔他們，啾啾那邊也要問斂華和竹怡……」

  「我剛剛已經通知他們了。」

  「……」

  把別人家孩子留在自己家裡，用的是通知兩個字，也就慕白能幹出這種事，不過話又說回來，慕白果然還是那個慕白，對別人來說難於上青天的事情，對他來說不過就是動動手指，他的光芒果然會把每個人都襯托成一坨屎，特別是玖月。

  玖月無限悵然並認栽，彎腰拾起風鳴劍，丟給慕白。

  「那我無話可說了，好好養傷，好好照顧孩子，我先走了。」

  「……」

  沒想到玖月連孩子也不顧，還是要離開，看著她轉身毫不留情地要走，慕白一個幻影，閃到她面前，將她從背後抱住。

  「別走。」慕白道。

  明明是求人的語氣，干出來的事卻為什麼這麼欠揍呢？

  玖月咬了咬牙，深吸了口氣，用盡所有的耐心忍住沒罵人。

  「慕白，適可而止，你以為我猜不出來你為什麼沒通知我天天和啾啾在這裡麼？」

  不通知玖月天天在這裡，玖月就勢必會自己來找，因為除了她沒人敢進旖旎宮要人，但如果通知了玖月，啾啾和天天在一起，玖月自然會拜託斂華竹怡來接兩個小傢伙，那就是另一番情況了。

  慕白就是為了玖月能再次折回旖旎宮，生生壓著不報兩個小傢伙的行蹤的。

  五百年過去了，慕白的心思和手段還在天花板級別絲毫沒降，玖月自認為永遠也鬥不過他，但她好歹也在進化，雖說沒有徹底擺脫當年二百五的形象，但在他從容面對自己的時候，她也動了點腦筋猜出來了。

  他那副早就猜到玖月會來並且期待的德行，早就把他出賣了個乾乾淨淨。

  「慕白，我不知道這樣說你理解不理解，」玖月頗為累心道，「強扭的瓜不甜，這麼多年，我都想明白了，難道你還沒想明白麼？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執念，但是如果我們兩個真的有情緣，月老的紅繩就不會三番五次斷掉，如果你打心底里覺得我們能做夫妻，也不會抽了仙骨注進紅繩裡面——因為你也知道，我們兩個情淺緣薄不堪折。」

  玖月的聲音有些啞，但她放下了，也希望慕白放下：「珍惜眼前人。」

  慕白抱著玖月的手鬆了開來，他挫敗一笑，一字一句地重複玖月的話：「情淺緣薄不堪折？珍惜眼前人？所以誰才是你的眼前人？是離修麼？」

  「總歸不是你。」

  「……」

  慕白沉默了。

  玖月不知道這句話對他的殺傷力有多大，但她知道，現在她需要下猛藥。

  好在慕白以前經常能被玖月氣個半死，想來這種級別的傷害應該不成問題，她拍拍屁股，撂下狠話，正準備走人，卻看見天天和啾啾手拉著手興奮地跑過來：「娘親！剛剛啾啾父君來信，說是讓我們在這裡住一個月呢！過幾天父君還會送好多山裡的小夥伴過來和我們一起住在旖旎宮！娘親，你是不是和父君和好了！不然我們怎麼可以住在旖旎宮裡！」

  玖月看著天天和啾啾興奮的小臉，有點不忍心戳破，她耐心解釋：「不是的，我和你父君……」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慕白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穩紮穩打絲毫不慌地打斷了玖月的話：「我和你娘親是和好了。」

  玖月震驚回頭：「？？？」

  「你特麼放……」

  「屁」字還咽在嘴裡猶豫要不要在小朋友面前說出來，那邊的慕白已經徹底不要臉了。

  他一本正經地宣布：「從今晚開始，你娘親就會住在旖旎宮。」

  玖月：「………………屁。」

  玖月用眼神瞪慕白：「慕白，你他媽有沒有點誠信了？？？你當著兒子的面你摸著自己的良心講我剛剛是這麼說的麼？！」

  可惜這段話玖月不能說出來，只能用眼神挖著慕白，慕白臉皮厚如城牆，仿佛瞎了般沒看見，彎腰抱起一對小傢伙：「晚上要吃什麼？」

  天天和啾啾高興壞了，壓根沒見著玖月暴怒的表情，手舞足蹈地說：「我要吃牛軋糖！」

  「糖餅！」

  「炸糕！」

  「雪媚娘！」

  天天拽拽玖月的袖子：「娘親，你怎麼了？你怎麼不說話了？」

  「……」玖月無語，「吃那麼多甜食會壞牙。」

  慕白道：「我還給你留了點做好的小糍粑，等下可以先填填肚子。」

  玖月掃了一眼慕白一臉的綠茶樣，又看了看滿是期待的天天和啾啾，終於的終於，她還是軟了下來。

  對她來說，天天的健康成長才是最重要的，如果這短短的一個月，能讓天天圓了有爹的美夢，那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那我去幫你。」玖月扶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