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無一是你，無一不是你

  檀雲如此篤定的語氣倒是叫霜雪微微一怔，好一會兒，似乎是想起來什麼一般猶豫著上前，「其實姑娘——」

  「奴婢有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是什麼？」檀雲狐疑道。

  

  霜雪卻是腳步上前，壓低著聲音在檀雲的耳邊獻了主意。

  「你是要我……」

  嘶——

  檀雲聽了之後當即變了臉色，「這如何能行？」

  霜雪竟然要自己先有了齊延成的骨肉，這樣，便是可以名正言順的成為嬪妃甚至皇后了！

  「如何不行？」

  「姑娘，您照顧在皇上的身邊多年，朝堂上下的臣民百姓早就已經清楚您在皇上心裡的地位，他們不會過多的和皇上為難，去忤逆皇上的心意的，現在您只差一個身份和機會，一個讓皇上和臣民都理所應當奉您為皇后娘娘的機會！」

  霜雪說的認真，「我們陳國皇室血脈淡薄，皇上膝下更是無兒無女，倘若您能有了皇上的血脈，那便是大陳的功臣，更是他們梁氏一族的功臣！」

  檀雲的身體微微顫抖，但霜雪知道，檀雲這是將自己所說的話給聽進去心裡了！

  ——

  沂州。

  高長樂帶著一行人心情極好的在街道上閒逛，譚新林奉命陪同在高長樂的身邊，私下裡卻是那位譚大人想要給自己兒子一個機會，看看有沒有機會成為公主的駙馬，到時候可以一步青雲。

  「那……那個……長公主。」

  譚新林有些怯懦，隨同在高長樂的身邊尋找了數次機會想要開口和高長樂說話，奈何每次話到了唇邊都不知究竟該如何說出來，便又咽了下去。

  珠翠瞧見了那譚新林的侷促，暗中拉了拉高長樂的袖子，「公主，您看。」

  高長樂眉心上挑。

  珠翠擋在高長樂的身後，假裝不知譚新林的不安和害羞一般，「叫什麼長公主，剛剛已經說了，在外面人多的時候要叫小姐！」

  珠翠一句話，更是瞬間讓譚新林臉色漲紅，「小姐……」

  「叫我們小姐什麼事兒啊？」珠翠憋笑。

  「那個……我們沂州……沂州有很多……很多特色的小吃，小姐……小姐您要不要嘗一嘗……」

  呼~~

  總算。

  在大家的眼光注視之下，譚新林終於將自己要說的話給說完了。

  這可是要把大家給急死了，譚大人那般圓滑之人，生出來的兒子卻這般羞怯，倒還真的算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珠翠卻覺得這個譚新林分外好玩，學著譚新林的模樣，「既……既然……既然譚公子說……說有很多特色的小吃，那……那小姐自然是要嘗一嘗了！」

  「哈哈哈……」

  這下，原本培原和原本那些看熱鬧的侍衛也是徹底的忍不住了，頓時笑成了一團。

  譚新林窘迫的抓了抓腦袋，「真的挺好吃的。」

  「那你就帶我們小姐去吃唄。」珠翠目光發亮，她這幾年跟在高長樂的身邊之後嘴也變得刁了，御膳房的那些御膳已經不覺得怎麼樣了，吃一吃民間的小吃似乎也是不錯的。

  「就在前方不遠！」

  譚新林不敢再去看高長樂了，甚至連珠翠也不敢去看了。

  生怕被人抓住他的眼神，到時候，場面更加難控制了。

  譚新林腳步飛快，很快便從不遠處的小攤買回來了幾包油紙包裹好的糕點送到了高長樂的面前，「小姐，這是我們沂州特有的炸奶糕，吃起來味道很是軟糯香甜，您……嘗嘗。」

  「還有這個是炸圓子，也很好吃……」

  爹爹出門的時候曾經和自己說過，長公主很喜歡甜食，這兩樣，長公主應當是會喜歡的吧？

  譚新林低著頭，不敢去看高長樂。

  珠翠瞥了一眼高長樂的臉色，從譚新林的手中接過來。

  甜軟的炸奶糕入口便是濃郁的奶香，吃起來糯糯軟軟，高長樂的目光有那麼一瞬間是亮了幾分的。

  除了記憶中的那糖蒸酥酪，她還未吃到過這般好吃的糕點。

  「真的這樣好吃？」

  珠翠被高長樂眉宇之間細微的表情給驚訝到了，自己也將信將疑的嘗了一塊，隨後臉上的表情比高長樂的還要誇張，「唔……真的好好吃啊！」

  「小姐，真的好好吃！」

  聽見自己舉薦的兩樣糕點得到了肯定，譚新林這才敢抬起頭，靦腆的笑了起來。

  齊延成的目光悠遠，自打謝訣走後，他的眼神便始終落在那聚集的一大堆的人群中，像是在注視著什麼特別吸引的人一樣，目不轉睛，可有像是誰都沒看，只是自然狀態下的放空，唯有那修長白皙的手指不斷的摩擦在了小茶攤上略顯粗糙的茶杯。

  貼身侍衛齊照順著齊延成的目光幾次望去，可除了那些在街上調-情，嬉笑打鬧的少年姑娘之外，便再也看不出來什麼了！

  本來就看不出來！

  街上的人都帶著面具呢！

  當誰都是他們家皇上這般氣度不凡，只是隨便走在人群當中就能被人一眼給看出來嗎？

  「主子，咱們不先回去客棧休息嗎？」

  其實齊照沒敢直接問出來，就算是齊延成想要在背後給大魏個順水人情，送姜國徹底從世上消失，卻也不必親自過來監督的，只需要將所有的命令下達，自然會有人去按照他的要求去做。

  可主子就是主子，主子決定好的事情下屬是沒有資格去過問的，但眼見著天色不早，要是齊延成再不回去的話，怕是來不及回去吃藥粉，要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前發作的話，怕是場面會很難看，主子的身份也會暴露。

  齊延成抿唇不語，額頭隱隱已經青筋暴起，摩擦著茶杯的修長手指動作漸漸變得艱難起來。

  人群中。

  高長樂雖是帶著桃花妖的面具，可那身影和周身的氣勢卻依舊在同齡人之間出眾。

  即便是人山人海，人潮往來，卻依舊能一眼看得出來。

  她比從前更加穩重了。

  從前高長樂笑的時候就像是一隻狡猾的小狐狸，漆黑燦爛的雙眸眯成了一條月牙兒，唇角噙著甜甜的笑意，看起來便會讓人心跳加速，起了陣陣的漣漪。

  如今的她依舊會笑，只是那笑容再也不是那般發自真心，更無法輕易觸及到她的內心。

  面對齊照的疑問，齊延成沒有回答，只是攥緊了拳頭，雙眸布滿了猩紅的血絲，似是在竭力的隱忍著。

  齊照大驚，「主子您……」

  糟了糟了，這可怎麼辦！！！

  齊照頓時之間便的手足無措起來，他剛剛還在擔心萬一主子在外面發作了藥癮，到時候不好收拾，沒想到這會兒主子的藥癮就已經發作了。

  他身上沒有藥粉啊！

  是先用最快的速度沖回客棧，取了藥過來給主子服用，還是將主子一道扛回客棧？？

  怎麼都好像是在冒犯著主子啊。

  齊延成始終身影未動，目光死死的落在人群當中。

  身上的痛苦越來越強烈，每每發作的時候都好像是有著千萬隻螞蟻在啃食著他的五臟六腑一般，不消一會兒，便大汗淋漓，樣子狼狽的讓人害怕，手中的茶杯已然成了隨便，不遠處的歡聲笑語越來越近……

  甚至，齊延成能清楚的聽到那行人在說什麼。

  「譚少爺，您再說說，沂州還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

  感受過炸圓子和炸奶糕的美味，珠翠也不擠兌譚新林了，而是期待的眼神在等著他介紹著沂州的風土特色，美味小食。

  「我們沂州的油茶也很出名，就是不知道小姐和幾位喝不喝得慣。」

  譚新林被誇贊的很是靦腆，「就在不遠處的小茶攤上，要不要去試試。」

  珠翠內心帶著期待，詢問的眼神看著高長樂。

  見高長樂含嫣淺笑的點頭，高興的拍手，「多謝小姐！」

  「還愣著作什麼啊！」

  「趕緊去替小姐買一碗。」

  一行人邊說便朝著他們的方向過來。

  齊照也似乎聽清楚了高長樂一行人所說的話，抬頭不經意的看了一眼之後卻覺得驚訝，那人群中的面帶桃花妖面具的姑娘雖一身黑衣，可那身段和儀態卻和宮裡面的檀雲姑娘竟那般的相似。

  要不是知道姑娘如今正好好的待在陳國的皇宮，怕就會誤以為街上人群中的那抹倩影正是姑娘呢！

  難怪剛剛主子看的都移不開眼睛了。

  齊照瞬間恍然大悟，但這只是一瞬間，主子的藥癮發作了才是第一要緊的事情。

  「主子……主子咱們先回去吧。」

  齊延成依舊不動，深秋的天氣，身上卻被汗水打濕，藥癮發作……該死多麼痛苦難受的事情，可主子不只是身體未動，連痛苦的聲音都沒有發出來一絲一毫。

  齊照快哭了。

  主子這是怎麼了？

  難受的沒有思考能力了嗎？

  「主子恕罪。」

  看著齊延成慘白的臉色，齊照心中一橫，就算是之後主子好轉要責罰自己，那也不管那麼多了。

  簡單的和齊延成說了一聲請罪，之後便是沒等齊延成點頭，齊照便直接將齊延成給強行背了起來，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朝著客棧飛奔。

  另一頭，譚新林已經帶著高長樂等人到了方才齊延成離開的小茶攤面前，「小姐，您們先稍稍坐著等候，馬上就給您奉茶過來！」

  「行了行了，別講究這些虛禮了，快去吧！」

  珠翠等不及的催促。

  高長樂卻像是失了魂兒一樣，怔怔的望著方才齊照和齊延成離去的方向，柳眉緊緊的擰成一團。

  「哇，這油茶也好喝！」

  「譚公子，看不出來啊！你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沒想到對吃倒是有一番研究。」珠翠對譚新林讚不絕口，一旁同樣盯著『文質彬彬』的宋大人卻是不高興了。

  「珠翠姑娘此言差矣。」

  「正是我們這些論足風月之人才會有閒情逸緻去看遍大好山川，嘗遍世間美味，不然，像余將軍這般，恐怕是無暇顧及的。」

  說話的時候，宋濂易眼角的餘光還不忘記瞥著一旁正嚴肅站在高長樂身後的余慧如，對於這一路上被余慧如強行給抓回來始終是耿耿於懷。

  余慧如冷漠的看著宋濂易一眼。

  宋濂易立刻頓住聲音，忙不迭的喝了一口油茶壓壓驚。

  宋大人這一番舉動，可是將裴乾治一干侍衛給逗得笑個不停。

  培原卻注意到了高長樂的不對勁，悄聲的在她的身旁問道，「小姐，您這是怎麼了？」

  「為何看著魂不守舍的？」

  剛剛大家在一起的時候還都是有說有笑的，高長樂還能跟著一起打趣譚新林，這會兒高長樂卻一言不發眉頭緊鎖。

  高長樂久久不願收回目光，整個人的身體都跟著緊繃起來，可她視線所落的地方，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

  面具之下的那雙瀲灩容動的雙眸這一瞬間黯然失色起來，聲音中無限的落寞和無奈，「沒事。」

  「眼花了。」

  怎麼可能是他呢？

  元一他們親眼看見他死在亂箭之下，就連屍首都沒尋到，更別說他會好好的出現在自己的跟前了。

  她可能是太思念了。

  以至於便是在這人山人海的時候才會恍惚之間像是看見了他的身影，看見他方才就端坐在自己所在的位置，目光中只有她一個人的在等著她過來。

  山河遠闊，人間煙火。

  無一是你，無一不是你。

  珠翠也注意到了高長樂的變化，出門的時候還是高高興興，突然這一瞬間便陷入悲傷當中了，「小姐……」

  「沒事。」

  高長樂也將自己面前的那油茶端了起來，輕輕的品嘗了一口，「你們繼續玩你們的。」

  「不用理會我。」

  ——

  客棧。

  「主子，主子您怎麼樣了？」

  「還好嗎？」

  齊照累的大汗淋漓，好不容易才將齊延成從市集中帶了回來，將他放在床上的時候只覺得他渾身冷的厲害，齊照哪裡有過照顧人的經歷，被弄的手忙腳亂，心裏面更後悔當時出行的時候應該叫主子將檀雲姑娘給帶出來，這樣，有檀雲姑娘在主子的身邊仔細的照顧著，就不會讓主子出現這麼危險的時候了！

  翻翻找找，齊照總算是膽戰心驚的找到了齊延成經常吃的藥。

  「主子！」

  「屬下服侍您服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