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對聯

  閣樓大門旁，一位身穿灰袍、滿頭白髮的老者，正閉著眼睛躺在藤椅上，悠然自得地擺動手中紙扇，他聽到動靜，睜眼觀瞧，接而嗤了一聲：「你還真是不死心，明明沒本事進來，偏偏還要天天來，不累嗎？」

  「哦，還帶了幫手？」白髮老者注意到蒼飛蘭身後的秦楓，剛欲出聲嘲諷，可話到嘴邊，老者似乎發現了什麼，瞪大雙眼，蹭的一下從藤椅上坐起。

  「竟然有這種事......小子，你叫什麼名字？」

  這人真沒禮貌啊，竟然叫我小子，我哪裡小？

  秦楓眉頭皺起：「老人家，想要知道別人姓名，是不是應該先介紹介紹自己。」

  蒼飛蘭聞言，側目望來，那眼神仿佛是在說，沒想到你這麼有種。

  白髮老者也是一愣，接而笑道：「我活了這麼久，敢和我這麼說話的你是第二個，小子，聽清楚了，我姓百里，至於名字便不說了，知道了對你沒好處。」

  我艹，這老頭為什麼能這麼拽，還有蒼姑娘那眼神，我不會不小心惹到了什麼大佬吧......

  秦楓吞咽一口口水，當即改變態度恭敬道：「前輩說笑了，剛才是晚輩失了禮數，晚輩名叫秦楓，一介書生。」

  「秦楓......」老者口中喃喃，眼神意味深長，片刻後，又兀自躺回了藤椅。

  

  「規矩還與先前一樣，若是能對出下聯，便放你進去。」老者扇著扇子，悠然說道。

  「出題吧。」蒼飛蘭沉吟片刻，那語氣怎麼聽都不是很有自信啊。

  百里老人右手食指輕點藤椅，不消片刻，一副白卷便從閣樓內飛出，輕飄飄地落在蒼飛蘭面前。

  秦楓好奇，低頭望去，只見白卷上赫然寫著——天作棋盤星作子，誰人敢下！

  嚯，好大的口氣，嚼了益達嗎？

  對於這上聯，秦楓自然不陌生，上一世的他怎麼說也算是個學霸，此上聯本是明朝李尚書為刁難內閣首輔解縉出的，意境宏大，豪氣萬丈。

  他只是沒想到，這個世界裡竟然也有人能作出同樣的上聯。

  文字能映照人心，由此可見，出上聯的人不是身居高位，就是胸懷遠大抱負。

  蒼飛蘭看清白卷上的內容，秀眉微蹙，她立在原地思索許久，半天也不見動靜。

  這個下聯可不好對啊，蒼姑娘怕是有的想了......秦楓站在一旁，他雖知道下聯該如何作答，卻並未出聲，這點規矩還是要有的。

  「莫要白費力氣了，今日的上聯比以往還要難上許多，前面你都答不上來，更何況今日這幅。」百里老人語氣中，明顯有些幸災樂禍。

  秦楓瞥了一眼，這糟老頭子當真壞的很啊，竟然喜歡欺負一個姑娘！

  不過區區一副對聯而已，答不上來便答不上來，想必蒼姑娘也不會過多在意，秦楓本是這麼想的，誰知身旁卻傳來了輕微的抽泣聲。

  什麼情況？！

  秦楓大驚，撇首望去，只見蒼飛蘭雙臂懷抱，身子微微顫動，再看對方那淡青色眼眸中的水霧，明顯是委屈地快哭出來了！

  喂喂喂，不至於吧，只是一副對聯沒對上而已，又不是死了丈夫，何必如此？！

  他一直以為，如蒼飛蘭這般英姿颯爽的美人，理應像是古代黑夜中的刺客一樣，心情不會因外物有任何波瀾，但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後者竟會如同一個考試沒及格的小姑娘一樣，因為對聯沒對上，就心理破防了！

  「蒼姑娘，你......沒事吧？」

  「不用你管，我馬上便能作出下聯。」蒼飛蘭倔強地回道，眼中的水霧已經凝成了水滴，在眼眶裡打轉。

  「......」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以蒼飛蘭的能力自然對不出下聯，百里老人打了一個哈欠，不屑道：「早些回去吧，莫要耽擱我的功夫。」

  你這糟老頭，嘴怎麼這麼欠呢，這麼漂亮的女子，你也忍心欺負？

  念及此，秦楓當即說道：「蒼姑娘，你之前幫過我兩次，我這人向來不喜歡欠別人人情，這個對聯不如交由我來？」

  蒼飛蘭抬起腦袋，本就妖嬈迷人的眼眸，在水霧的映照下，仿佛連頑石都能融化。

  「你能對出來？」語氣不似以往的冰冷，反而有種異樣的感覺。

  秦楓身子一挺，乾咳一聲道：「在下可以試試......百里前輩，我能否替她作答？」

  白髮老頭依然悠閒地揮動扇子：「不是我瞧不起你，就算再來十個你，這下聯，你也對不出來。」

  這糟老頭子，嘴巴是真毒啊，如果我修行的是神武道統，定然要揍他一頓......秦楓左拳緊握，皮笑肉不笑：「如果晚輩能對出來呢？」

  「那便放你們兩個一起進去。」

  「一言為定！」秦楓袖袍一揮，當即問道：「可有筆墨？」

  「給你又如何。」百里老人手指輕點藤椅，閣樓中，瞬間飛出一副白卷，一隻浸好墨水的毛筆。

  秦楓接過毛筆，將白卷鋪在面前，握筆的手，懸在半空，卻是遲遲未落。

  這是怎麼回事？我明明知道下聯是什麼，可是我手中的筆卻好似不聽我的使喚......根本落不下去！

  百里老人斜眼觀瞧，只以為秦楓對不出下聯，所以在那故弄玄虛：「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

  這還能忍？！

  秦楓瞪大雙目，咬緊牙關，右手之上青筋暴起，那遲遲未落下的筆終於是有了動靜。

  與此同時，神海之中，文氣瀑布開始翻騰，化為水流，向著秦楓手中的毛筆匯去！

  百里老人頓覺不對，手中扇子停止擺動，他睜大雙眼，只見白卷之上落下了第一個字——「地」！

  「這是......」

  秦楓右臂顫動，額頭的汗水如雨水般滴落，艱難寫下了第二個字——「作」！

  接著是第三個字，第四個字......

  秦楓只感覺手中握著的不是毛筆，反而是一塊巨石，隨著字數的增多，這塊巨石越來越重。

  待到第七個字落下時，毛筆仿佛有萬斤重！

  滴答，滴答......

  雙指之上，鮮血滴落，百里老人見狀，急忙喝道：「小子，別寫了，以你現在的能力，承受不住！」

  秦楓不予理會，反而大喝一聲，神海中，文氣瀑布開始沸騰，如同火山噴薄而出，洶湧匯入筆尖。

  他指尖壓力驟減，當即一鼓作氣，奮筆疾書。

  待到下聯最後一個字落筆完成之時，只見白卷之上，一道白柱沖天而起。

  秦楓只感覺全身力氣似乎都被抽乾瞬間癱坐在地，此時此刻，他感覺整條右臂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

  百里老人身子一閃，來到白卷面前，一臉驚駭。

  另外一邊，蒼飛蘭望著白卷上的下聯，眼中神采奕奕，黑色方巾下，她朱唇輕啟，情不自禁地念叨——

  「地作琵琶路作弦，哪個能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