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2024-05-20 16:16:50
作者: 不游泳的小魚
靖國侯聽得微怔,護國侯與寧伯侯家的關係向來很好,哦,聽說護國侯的嫡長女又被退回娘家去了,雖然面上做得風光,給足了護國侯家面子,但還是不甘的吧,是被那藍姓女子給使了法子休回去的吧,嗯,以護國侯的實力,若是能拉攏,也不失為一大助力啊,如今皇上對葉成紹可畏寵愛有加,大皇子仍被圈禁著,得先將他救出來才行。
如此一想,靖國侯緩了顏色,對護國侯笑了笑道:「嗯,司徒大人說得很對,大皇子忠厚老實,這一次被奸人所害,本侯回京就是要替他報仇的,所謂的皇長子,二十年前就名不正,言不順,突然冒了出來,哼,本侯就不相信老百姓會那麼容易就信服了。」
護國侯聽出一點子意思來了,眼珠子一轉,拍了拍靖國侯的背道:「陳大人說得很有理啊,不過,有些事情,宜早不宜遲,遲則生變,方才你沒來時,好幾位大人已經向皇上請奏,立他為太子了,你可是大皇子的舅舅,與大皇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靖國侯聽得眼眸越發的深沉起來,大步向殿外走去。
素顏被皇上牽著一同回了坤寧宮,一進宮,皇后娘娘就笑得彎不起腰來,一旁的花嬤嬤奇怪地看著皇后和素顏,不知道皇后怎麼突然如此開心。
皇后笑了好一氣,才對花嬤嬤道:「你是不知道,今兒個素顏這孩子將靖國侯罵了個狗血淋頭,給本宮出了一口惡氣,當年,陳家與太后一起,奪走了本宮的孩兒,讓本宮與紹兒母子分離二十年才得以相認,本宮恨不能挖了他們的心肝炸著吃就好,你是沒看到,靖國侯被素顏罵過後的那張天,黑得比牛屎還臭啊,看著真是爽啊。」
花嬤嬤聽了也跟著笑了起來,又問,「怎麼就罵起來了?夫人平素可是文雅得很呢,奴婢可怎麼著都想不到,夫人罵人時是什麼樣子的。」
皇后聽了又哈哈大笑了起來,嬌艷的臉頰上帶出興奮的光暈,整個人都顯得明妍了起來,素顏看了心裡便有些發酸,當年的皇后,只為皇上那點子少得可憐愛情,拋家棄國,離開故土,孤身一人來到敵國,無人護佑,獨自面對宮裡的風刀霜劍,好不容易生下了葉成紹,有了自己的血脈,本可以慰籍孤獨的心靈,卻被人生生奪走了親生骨肉,從此只能從別人口裡聽說兒子的消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別人慢待她的兒子,保護不到,護衛不全,素顏可以想像,皇后過得有多麼痛苦和可憐……
「母后,以後,我和相公都不會跟你分開的,就算……就算相公不當皇太子,我們也要想法子接您出宮,一起生活,就讓兒媳孝順您,讓您開心,暢快幸福的生活。」素顏拉住皇后的手,真誠的說道。
皇后聽得眼眶微濕,卻拿了手指戳素顏的腦門,恨鐵不成鋼的罵道:「為什麼不做皇太子?哼,那老婆子當年就是怕我的兒子會接掌了大周江山,會江大周江山納入北戎的版圖,所以,對我千防萬防,也不想想,我要有那心機,還會讓她搶走我的兒子麼?還會讓紹兒呆在寧伯侯里,見不得光,被人罵作陰溝里的老鼠麼?她以為,誰都與她一樣成日介只懂得謀算別人。
這些年,我也看穿了,不管我如何退讓,人家還是容不得我,不管紹兒如何淡泊,人家也還是要殺了他才後快,與其一直被人壓制著,迫害著,不如真的要了那位子,氣死他們,本來就該是紹兒的,為什麼不要?我們只是拿回本屬於自己的東西而已。」
皇后的聲音里飽含蒼桑和幽怨,這麼些年,她一直鬱結於心,不得開懷,原本,她只是想要與皇上兩情相悅,共白頭的,從來就不想要參合到政治鬥爭里去,但後來,她的率真,她的純真,都被宮廷里的黑暗和陰謀給磨滅了,所剩的,只是怨了和悔,愧了。
素顏不由輕嘆了一聲,雖然,她現在做的一切就是想讓葉成紹登上皇位,但是,心底的深處,卻不願意葉成紹當皇帝的,且先不說成為皇帝後,成天要操心國事,葉成紹不會有時間陪伴自己,就是那後宮……大周朝也好,北戎也罷,能容許他只有自己一人麼?
一想到這個,素顏的心就有些發沉,不過,這都是後事,真到了那一步,也只能看葉成紹的態度了,她的情,她的心,她的人全都毫無保留地給了他,如果他不能衝破傳統和世俗的阻礙,那她也只能選擇離開,就算再喜歡那個人,如果他的愛會分成幾分甚至幾十分,她藍素顏也會快刀斬亂麻,當機立斷的。
見素顏神思游移,皇上又戳了下她的腦門子,問道:「你那小腦袋瓜子裡又在想些什麼?放心,我的兒子我知道,他眼裡只有你一個,不會再有別人,你……會比我幸福的,他一定不會像他的父親的。」
素顏聽得微怔,沒想到皇后如此敏銳地察覺了她的心思,不由不自在的笑了笑,轉了話題:「母后,當年寧伯侯有個妹妹也進宮了麼?」
皇后一聽這話,臉色就沉了下來,眼中閃過一絲沉痛和不屑來,冷笑道:「是啊,你問這個做什麼?她是老二的親娘。」
果然如此,看來葉成紹的信息還真是很準確,只是不知道皇上對此事知道多少呢?
素顏正斟酌著想如何向皇后解釋二皇子的身世問題,就聽得外頭宮人高聲宣唱:「皇上駕到!」
素顏就停了下來,沒有繼續往下說,皇后一聽皇上來了,秀美的長眉就皺了起來,轉身就往軟榻處走去,半點了沒有要去迎接皇上的意思,素顏愣怔了一下,還是恭敬地跪地迎駕,花媽媽和其他幾個宮人全都跪地迎接。
皇上其實在坤寧宮外站了好一會了,他靜靜地聽著皇后與素顏的對話,心裡五味雜陳,柔兒她,還是對自己有怨啊,成紹被送走,她的心痛,自己當時又何償不是心痛的,這何葉氏的兒子給皇后養著是兩碼子事,老二畢竟還是在宮裡,又是名正言順的皇子,想看隨時都能看到,而成紹,那等於是送給寧伯侯做兒子了啊,至今他還姓著葉,沒有姓冷呢,嫡皇子送給別人做世子,還被人家自己的兒子和老婆恨著,怪他搶了他們的爵位,兒子過得不好,難道自己心裡就好過麼?
尤其寧伯侯夫婦當著自己的面保證下得比誰還好,背了自己對成紹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自己還罰不得,罵不得,只能暗中下絆子,讓他們夫妻收斂,後來成紹大了,總拿那種怨恨和不屑的眼神看自己,又自暴自棄,弄得名聲臭滿京城,自己這個做父親的聽了就有臉了?
不過,終究是自己負了柔兒啊,她著實是背井離鄉跟了自己,這二十年,除了堅持這個皇后的位子沒有拿掉她的,幾乎是沒有給她什麼……皇上的心又有了一絲的愧意,但很快就被他收藏起來了,他是男人,又是一國之君,兒女情長只能當作生活的調味劑,做一個聖明的君主,治理好自己的國家,讓百姓安居樂業,有安寧自在的生活,才是自己的首要職責,更是自己畢生的目的,如果北戎能在自己手上歸順,一統,開疆擴土自是不必說了,名垂千骨就是自己的追求啊,兩國合成一國,北境就再也不會有戰爭,於兩國人民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啊。
只是,柔兒她如何能懂得自己的志向,明白自己的苦心呢。
皇上嘆了一口氣,抬腳走進坤寧宮正殿,皇后果然又歪在她最喜歡呆的軟榻上,二十年了,她仍保留了不少北戎的習性,白天喜歡在軟榻上歪著,不肯坐高椅,也不喜歡用帘子,連紗帳都不喜歡用方的,而是喜歡圓帳。
看著跪了一地的眾人,再看歪在軟榻上眼都不肯看過來的皇后,皇上好脾氣的笑了笑,抬手上素顏幾個起了身,大步向軟榻走去。
「朕就這麼不受皇后待見了麼?怎麼著你也得給朕這個萬乘之尊一點面子吧,柔兒,兒媳都在呢,不要任性了,這可不像是個做婆婆的樣子啊。」皇上寵溺的拍了拍朝裡面歪著的皇后,有些無奈地說道。
一旁的花嬤嬤聽了這話,揮了揮手,將宮人們全都帶了下去,帝後面說私房話兒,她們這些宮人還是少聽一些的好,皇上沒面子的事情,當然只能對皇后一人做了。
這下殿裡就只剩皇上,皇后和素顏了,素顏尷尬地站在殿中,走了不是,留也不是,花嬤嬤你也不用太精了吧,怎麼著也得給皇上沏杯茶來,上點果品什麼的,這樣做也不怕怠慢了皇上麼……主要是有了茶和果品,至少自己可以用吃果品來掩飾尷尬吧。
皇后輕哧了一聲,淡淡地對皇上道:「臣妾哪敢不待見皇上啊,臣妾如今是被皇上關起來的鳥兒,在皇上手裡討飯吃呢,皇上一個心情不好,還不給臣妾治個欺君大罪?」
話雖然說得酸,但肯理人就好,皇上臉上就帶了好脾氣的笑,回頭看了眼殿中,見只有素顏一個人在,便道:「快別發小孩子脾氣了,你看,就只有兒媳婦一個人在呢,你再不起身,兒媳都不知道要怎麼自處了。」
皇后聽了果然坐了起來,一見素顏很不自在的低頭看坤寧宮裡擺著的一盤盛開的牡丹,不由笑道:「過來,到母后這邊來坐坐,皇上也不是外人,你不用太拘著了。」
皇上聽了也道:「是啊,估計成紹一會子也會來的,你坐下說話吧。」
素顏這才覺得自在了些,但皇后接下來的話又讓她想找個地方躲了就好。
「皇上如今的脾氣可是越發的好了,不止是對臣妾優容,便是對那些口出狂言,辱罵皇室成員,不敬本宮之人都寬厚得很,您不會是真怕了他吧,想來陳家素來大膽妄為,也是皇上您縱容的結果囉。」
皇上一聽皇后又繞回到乾清宮裡發生的事情上頭去了,頭就有些生疼,靖國侯著實越發的囂張無忌了,持兵自重,方才在乾清宮時幾次冒犯皇后,辱罵葉成紹,他也很惱火啊,但是,現在不是對付陳家的時候,靖國侯手裡的兵權只能慢慢的解,得讓成紹自己強起來,在軍隊裡有自己的力量,才能對靖國侯動手啊。
「您可必與他那個粗人一般見識,便是朕申斥他一翻,打他一頓,也起不得什麼作用,他皮厚肉燥的,你就不要為這些小事計較了,他也是因為老大成了那個樣子,心中鬱悶所致呢。」說著,皇上的臉上帶了一絲的疲倦,似乎一下子老了幾歲一樣,眼裡泛起一層濕意來,柔聲又道:
「柔兒,你只顧自己心裡不開心,便拿我出氣,可你也替我想想,老大成了廢物,老二他……他又死於非命,我倒底是個父親,老年喪子之痛,就像刀在我心頭絞一樣啊。」
皇后聽得微怔,她著實沒有想過皇上的心情,只當他是個萬能的強者,是個鐵石心腸之人,倒是忽略了他也有脆弱的時候,也會像一個普通父情一樣的心痛,只是,這一切又怪得誰來?如果不是他不肯認成紹,當初就直接封了成紹皇太子的位子,哪裡還會出現如今這種兄弟睨牆的局面?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錯,活該。
「哼,老二我也養了二十年,可是他是個白眼狼,成紹是他的哥哥,他分明就知道了,竟然還派人去伏擊他,想殺了成紹好自己即位,這種人,死不足惜。」皇后淡淡地看了皇上一眼,無情地說道。
皇上聽得震怒,不管是二皇子殺了成紹,還是成紹殺了二皇子,他心裡都不好受,他都放下皇帝尊嚴來與皇后說軟話了,她還是在拿刀戳他的心窩子……
皇上猛然自軟榻上站了起來,怒道:「你也知道你養了他近二十年?他死了,你半點也不傷心,他豈碼也叫了你近二十年母后吧,你怎麼就變成如今這樣心胸狹隘了呢?」
皇后聽得大怒,冷笑道:「我心胸狹隘/,哼,我是不是要讓他殺了我的兒子,然後親手捧他坐上龍椅,那才是賢達寬厚?哼,我沒那麼偉大,我也更做不到。那一晚,若非我派人去接應成紹,今天在這裡哭的就是我了。」皇后的話也半點都不客氣,迎著皇上的目光,半點也不肯退讓。
皇上聽得更加生氣,眼神也變得凌厲了起來,揚了手,似乎要打皇后,皇后冷笑著將胸膛一挺,輕蔑地看著皇上,眼裡透著一股決然,皇上的手倒底還是沒有放下來,聲音也軟了:
「柔兒,你且容我傷心一陣子吧,我也是個父親啊。」
素顏聽得出,皇上是真為二皇子的死傷心,這是人之常情,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皇上也是人啊,看著皇上似乎蒼老頹廢下來的面容,素顏微嘆了口氣,「皇上,也許,二皇子他……他並沒有死。」
皇上正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聽了素顏的話一時沒有回過神來,皇后卻是聽清楚了,抬眼微怔著看向素顏,眼裡閃過一絲驚訝,卻並不是意外。
皇上卻是醒過神來,怒火更旺了,「朕親眼所見,都死透了,那孩子他……他一身都快腐爛了,紹揚……紹揚他明明可以救他的,寧伯侯那老賊定是帶了解藥在身上的,他只是腿上受傷,若是施救及時,又怎麼可能會死?最多也是廢一條腿罷了。他若廢了腿,照樣也成不了成紹的對手了,怎麼就變得這麼狠心了呢?」
素顏聽了心中一股怒火湧上心頭,這就是皇上,一個父親,為了自己的利益連親生骨肉都遺棄的父親!一個以雙重標準來考量兩個兒子的父親,如果那個中毒的是葉成紹,二皇子會留他一條命嗎?
「皇上說得可笑,相公為什麼要替二皇子解毒?會麼要留他一條命?你是九五之尊,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如果你明知道有個人處心積慮的要殺你,你會只傷他的身體,留下他的命,給他機會再來殺自己嗎?我想,您也沒有如此偉大吧,再或者,如果當時是我相公受傷,二皇子會放過他嗎?何況,根本就是二皇子先殺相公在先,二皇子的死,分明就是咎由自取,活該。」
皇上被素顏的話問得目瞪口呆,也氣得臉都青了,這藍氏的態度越來越囂張跋扈了,竟然敢質問的語氣對自己說話,看來,這一個一個根本就不放自己話在眼裡了?一時惱羞成怒,大喝道:「來人,藍氏冒犯天顏,掌嘴二十。」
一時,進來兩個太監,就要去拽素顏。
皇后聽得皇上竟然拿素顏出氣,猛地站了起來,一下攔在了素顏身前,怒視著皇上道:「今天誰敢打本宮的兒媳婦一下,本宮就打出這宮裡去,再也不回來,冷鴻均,不要讓我瞧不起你,身為一國之君,只敢撿軟柿子捏,欺負個小輩女子,你算什麼皇帝。」
皇后竟然當眾叫也了自己的名字,皇上有片刻的楞怔,一時心思又恍惚了起來,想起皇后在第一次見面時樣子:「我叫蕭依柔,你叫什麼?」「冷鴻均,嗯,很好聽得名字,我記住你了。」那時的皇后看他的眼裡全是仰慕和欣賞,可現在呢,她說她會瞧不起他了……
兩個行刑的太監愣在原地不知要如何是好,皇上下了令,要打人,可是皇后那架式像是要跟皇上拼命……這人是打還是不打啊?
素顏瞪了這兩個太監一眼,小聲道:「沒眼力介的,你們真敢打本夫人一下,就等著皇長子來收拾你們吧。」
素顏的聲音說得小,剛好只讓那兩個太監聽到,兩人也是在宮裡頭混了多年的,皇后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再加上那個混世魔王,而且是很可能當上皇太子的那個……他們很果斷的鬆了手,但也不敢退出去,畢竟皇上的命令還沒有收回呢,誰敢抗旨啊。
「柔兒,你就非要如此逼我嗎?」皇上的眼神逐漸清明,也變得凌厲了起來,今天他一再的受氣,不發泄出去,就堵得慌,皇后說二皇子死得活該,藍氏也敢那樣說,那是在用刀子捅自己的心啊。
「父皇,母后又逼你什麼了?」這時,葉成紹懶洋洋的聲音從外面傳來進來,一見兩個行刑太監站在素顏身邊,看那架式像是要拖自家娘子出去動手的樣子,隨手就是一左一右各一巴掌甩了過去,兩名太監頓時被他打得趴下。
皇上見了更怒,正要說話,葉成紹先開了口,對那兩個太監罵道:「皇上說氣話,你們也聽,沒眼色的東西,還不快滾,等著爺剁了你們的手腳嗎/」
兩名太監一聽這話,灰溜溜的爬起來就跑了。
皇上震怒,指著葉成紹道:「你……你敢違旨?」
「違個屁旨啊,你沒事就拿我娘子出氣,我沒找你麻煩就不錯了,算了,看在你剛死了個假兒子的份上,不與你計較。」葉成紹懶懶地瞪了皇上一眼,過去扶住素顏,上上下下細細檢查了一遍,看她著實沒有受傷,也沒哪裡不舒服,這才牽了她的手,拖了個繡凳給素顏坐了。
「什麼……什麼假兒子?」皇上這會子聽清楚了,先前素顏就丟了那麼一句話,他被自己的話給繞進去了,沒仔細著,現下葉成紹也這麼說,一時沒想轉彎來,有些發愣,倒是忘了要追究葉成紹對他的不敬了。
「你也不想想,寧伯侯為什麼會對老二那麼好,當年,老二生下的時候,你可是守在旁邊的?劉全海那老賊,他既是老大的眼線,也是寧伯侯的暗樁,寧伯侯那樣精明的人,真的會讓皇家輕輕鬆鬆的控制住他麼?別讓我也瞧不起你,自家兒子被人調換了都不知道。」葉成紹一來就見皇上要打自家娘子,立時就來了火,對皇上哪裡還會有好言好語。
皇上卻是被他的話震驚得無以復加,死的那個不是自己的兒子?那自己的兒子呢?寧伯侯家的那個,身中劇毒,一直病體纏身的那個……難道……
「你……你說的都是真的?寧伯侯膽子真有如此大,他怎麼敢……怎麼敢……」
「為什麼不敢?你能把兒子給他養,他不塞個兒子給你養划得來麼?再說了,你是不要兒子,他是想給兒子騙一個江山坐坐,何樂而不為?也不想一想,他真的會聽你的,在親生兒子身上下毒,生生折磨親生兒子十九年麼?」葉成紹毫不猶豫地打擊著皇上,說話間,看向了皇后。
皇后眼中有絲黯然,稍稍偏過眼去。
皇上越聽越緊張,「你……可有證據?皇家血脈,豈能混餚,你不是騙我的吧!」
「狗屁皇家血脈,我還是你的嫡皇子呢,你當初將我送人的時候怎麼不覺得不能混餚皇家血脈了?你去查一查就會知道,二皇子腰間的一塊胎計,其實是假的,紹揚身上的才是真的。」
葉成紹冷冷地對皇上說道。
二皇子身上的胎計皇上是無法查驗了,但皇后是養了二皇子十幾年的人,她難道也沒發現?或者,她也是幫凶之一,皇上驟然轉過頭來,眼神如刀一般的射向皇后。
皇后直視著皇上的目光,冷笑道:「不要用這種好像你被人出賣了的眼光看我,我並沒有參與過,最多是冷眼旁觀而已,對於我來說,寧伯侯把兒子交到我手裡,也是交了把柄在我手裡,至少,他會看在自己兒子和份上,不會對紹兒下狠手,他不得不對紹兒好,不得不阻止侯夫人的報復。不然,我的紹兒能不能完好的長大都還是個問題呢。」
皇后的話,讓皇上又信了幾分,神情複雜的頹坐了下來,好半晌,他又起了身,匆匆的對葉成紹道:「走,去寧伯侯府,我要去看看那個孩子。」
「看他?你要去認他嗎?認了以手對他怎麼說?孩子,你身上的毒是我讓你的養父下的,讓你被折磨了近二十年,對不起?紹揚是個單純又乾淨的人,不要再用皇家的齷齪去污染他,打擾他了,讓他快樂又自在的過完後半生吧,寧伯侯臨死的時候,給了我解藥,他的毒,怕是又要發作了,我跟娘子這就回去,給他解毒。」
葉成紹無情的對皇上說道,對紹揚,他也是有著愧疚的,如果不是自己,或許紹揚會是一個快樂的皇子,會生活得很好,以前只以為他是自己名義上的弟弟,後來才知道,他才是自己的親兄弟,宮裡的那個是假的,所以,對二皇子,他半點也沒有留情。
皇上聽得痴了,心中猛然絞痛了起來,紹揚的毒是他逼著寧伯侯下的,他也怕成紹在寧伯侯里不安全,怕寧伯侯懷有異心,一心只想扶二皇子上位,他那時就是打一個巴掌,再給個甜棗,既給寧伯侯以希望,又讓寧伯侯不得不聽從於他,二皇子是他給寧伯侯的希望,而紹揚就是他挾持寧伯侯的手段,自以為天衣無縫,卻被人鑽了空子,差點就鑄成大錯,若二皇子那一日伏殺葉成紹成功,冷家的天下不就真的要改姓葉了嗎?
皇上忍不住就打了個冷顫,暗道僥倖,二皇子果然是死得好,死得活該,想著自己的兒子雖然身體不好,至少沒死,他的心又雀躍了起來,完全忘了是自己害得兒子身份尷尬,害得兒子痛不欲生,生不如死,一時心情大好,仍是急急的拉住葉成紹的手道:
「去看看紹揚,我要去看看他,他還好麼?」
葉成紹煩燥的甩開皇上的手道:「你要看他,就偷偷看好了,不要妄想認回他,除非你皇家的臉面徹底不要了。」
皇上也是被兒子還活著的消息喜的忘了形,被葉成紹這樣一說,也冷靜了下來,自己著實不能去認他了啊,哪有兩個兒子都養在寧伯侯家的道理,葉成紹的身份還好解釋一些,但二皇子呢?難道真要告訴世人,皇家的血脈被人更換了?那以後後宮還不得亂了套去,生個女兒就去找個兒子來換?
「而且,你也不要再對寧伯侯府治罪了,畢竟是我和紹揚面對了十幾年的親人,有罪的只是寧伯侯一人,他已經死了,而且,是在殺死親生兒子和被親生兒子所殺的雙重痛苦之中死去的,他也算是死有餘辜了。」葉成紹又道。
皇上聽了眼裡就露出一絲愧意和痛苦來,緩緩的向外走去,皇后看著他蕭索的背影,孤零零的走著,步子也變得蹣跚了起來,完全沒有以往龍形虎步的生氣了,覺得皇上可恨的同時,也有些可憐。
皇上艱難地走出坤寧宮,心就像是先被放在冰窖里冷凍著,又突然再拿出來,被放在油鍋里打了個滾,驟冷驟熱,煎熬著,讓他喜的同時,又痛得連呼吸都有些困難,更多的,是愧,如今身邊的親人,皇后怨恨他,葉成紹不屑他,紹揚……對他可能也是恨吧。那種毒的毒性他是清楚的,中毒之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全身筯骨抽畜,渾身像在用刀子在片肉一樣的疼痛,就算是吃了解藥,也只能緩上一段時間,那孩子,是怎麼熬過來的啊,十九年啊,成紹不讓自己去認他,也是,認了又如何,他也回不來皇家了,為成紹洗白已經費了不少心思了,再來一個,百姓和大臣們要如何看待皇家?
而且,那孩子的身子已經垮了,身體弱得很,被那個毒折磨了十幾年的人,怎麼還可能會有一個好身體?
皇上這會子的心情真的不能用任何詞語來形容了,他只覺的腳下像灌了鉛,沉重得每抬一下腳都要費好大的力氣,手腳都有些發麻,僵冷,兒子未死的喜悅很快就被濃重的愧意給覆滅了。
坤寧宮裡,皇后嘆了一口氣,眼神也有些晃忽,葉成紹對她道:「母后,你不用想這麼多,那不是你的錯。」
「當初,我也想要告訴他直相來著,但是,告訴了又如何,他無論如何也不肯讓我抱回你,我心裡是有恨的啊。只是苦了那孩子了。」皇后喃喃的說道。
「寧伯侯是他的親舅舅,但他還親手下毒,更是冷漠的看著他痛苦了十多年,算了,母后,您也是無能為力的。」素顏看到皇后眼裡的自責,有些不忍,安慰她道。
又轉了話題:「母后,我那廠子裡的生意如今是越做越大了,您要是有法子,幫我把貨銷到北戎去吧,到時候,我還可以賺更多的錢呢。」
皇后聽了果然眼睛一亮,笑著對葉成紹道:「你這老婆可是鑽錢眼子裡去了,你不在家的這半年,她成天介就想著賺錢,現在可是個小富婆了,如今宮裡的那些宮女妃嬪們,只用玉顏齋的東西,別的胭脂鋪里的都看不上眼了呢。」
葉成紹聽了好生得意,眨巴著黑幽幽的大眼對皇后道:「是吧,兒子的眼光很好吧,給您找了個多能幹的兒媳回來了呀。」
皇后看不得他那欠抽的笑臉,嗔了他一眼道:「是,你本事,不過,你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快點給我生個小孫子來才是正經呢。」一時又拉起素顏的手道:「先前是成紹沒有回來,我逼不得你,這會子成紹可是回來了,你可得努力才是。」
素顏被皇后說得臉一紅,垂了眸子不好意思看皇后,葉成紹卻是聽得哈哈大笑,對皇后道:「嗯,母后,兒子會和娘子一起努力的,為了怕母后等得急,兒子就不偷懶了,這就帶了娘子回家努力去。」
葉成紹帶著素顏從宮裡出來,沒有直接回別院,而是去了寧伯侯府,如今侯爺死了,罪名也下來了,但是,皇上也並沒有如何處治寧伯侯府,這會子侯府已經亂成了一團。
葉家二叔和三叔卻是並沒有回府,葉成紹和素顏進門時,府里正亂得很,大房的婆子和僕役們正和二房,三房的鬧著,二房三房的人手裡不是抬著家什,就是拿著細軟,看那樣子,像是要搬家似的。
那一邊,晚榮正和一個婆子在吵,好像那婆子手時正拿著一個青花大瓶瓶,晚榮抱著就不肯鬆手,那婆子就罵:「小蹄子,你犯傻啊,侯府遲早是要被抄了的,這個時候還忠心給誰看?快快鬆手,得罪了二夫人,你以後連後路都沒有了,我看你還不如趁走改投了二房好了,二房再如何,也不是首惡啊。」
晚榮聽了就「呸」了一聲,罵道:「忘恩負義的小人,還是親兄弟呢,這些年白吃白喝大房的,一有事就樹倒糊孫散,人家還沒有來抄家,你們就先抄起來了,真不是個東西。」
只見二嬸子突然從暗處走了出來,聽了晚榮這話,上前就是一把掌打了過去,「賤婢,以為你如今還是大嫂面前的紅人呢,大嫂自個都快沒命了,你還猖狂個什麼勁,敢罵我,我打得你認清誰才是你的主子。」
晚榮身後,文嫻氣得臉都白了,看著二嬸子道:「二嬸子,你別忘了,你也是寧伯侯府的人,這些年,幾房在一起並沒有分過家,父親死了,母親和我們逃不過去,你們就能逃過去了?你這樣做,也不怕天打雷劈嗎?」
二嬸子聽了得意的一笑道:「怎麼沒分家?那家還是原先的大侄媳婦,如今的皇子妃親自吩咐分的呢,那時我是不同意來著,可是皇子妃遠見卓識,讓二房先分出去,都分了大半年了啊,只是我們不想傷了侯爺的心,東西一直沒有搬走而已。」
晚榮被打得臉上立即紅腫了起來,白晰的臉上起了五個手指印,她聽了二嬸子的話,不由啐了二嬸子一口道:「二夫人也好意思說分了家,那時候大少奶奶是下了令讓二房分,可是你們可真分了?成日介還不是在大房裡蹭吃蹭吃,吃穿嚼用全是大房給的,這半年裡,侯夫人可是少了你們半粒飯,半根紗?做人不能太沒良心了吧,再說,你搬就搬,這些東西,就都是侯夫人房裡的,幾時又是你二房的了?」
先前那婆子聽了就道:「死丫頭死心眼兒,侯府遲早都要被抄,與其充公,不如讓二房得了,以後還可以接濟大房呢。」
二夫人聽了也道:「就是。」又對文嫻道:「文嫻,你還是好生去勸你娘吧,快去求求你大嫂也是好的,看能不能免些罪過,這些東西,二嬸子就幫你們先收了,將來你們真要過不下去了,也好到二嬸子家裡來生活。」
這話也不過是說得好聽罷了,文嫻想起死去的父親,又傷心,又難過,又氣憤,失聲痛哭起來。
二嬸子得意的看了文嫻一眼,對那下婆子道:「搬,快搬,完了大有都有賞。」
一時,那些婆子們就更來勁了,這時,文英手裡拿著一根不知在哪裡找來的燒火棍突然就沖了出來,對著那些婆子們手裡的瓷器,灌子,箱籠就一頓亂砸,邊砸邊道:「不是說會抄家麼?好,我全砸了,誰也得不到。」
頓時,那些精緻的官瓷,漂亮高檔玉器全都被文英砸了個稀爛,二夫人看著臉都直了,罵道:「死丫頭,你瘋了麼?」
文英唇邊噙了一絲冷笑,舉起燒火棍就向二夫人當頭砸去,罵道:「我沒瘋,我只是在打養不家的家狗,打那些不認親情,忘恩負義之人。」
二嬸子的手下一見,蜂擁而上,要去打文英。
素顏實在看不下去了,跟著葉成紹快步走了往府里走,葉成紹飛身上前,將圍住文英和的婆子一個甩袖就全打走了。
晚榮一見素顏回來,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就跪在了素顏面前:
「大少奶奶,您可回來的,夫人正傷心著,侯爺的遺體還擺在靈堂里,二房和三房卻是鬧起分家了,府里再這麼下去,非散了不可。」
素顏聽了不由多看了晚榮一眼,平素只覺得她還算機靈穩重,卻沒想到她會如此的忠心和大義,便讓青竹扶了她起來,問道:「夫人在哪裡?她不管嗎?」
「夫人從別院裡回來後,就一直把門關了在房裡哭,大小姐和三小姐也管不住。」晚榮哭著說道。
侯夫人是為二皇子哭吧,現在痛苦的不止是皇上一個人,侯夫人才是最可憐的那個,素顏嘆了口氣,對那些正在抬東西的人喝道:「放手,誰再抬東西讓人打斷他的腿。」
那些人一看素顏和葉成紹回來,聽得她一喝,嚇得就鬆了手,都跪了下來,大少奶奶可是今非惜比,她可能因是皇太子妃呢,這府里人的生和死,怕是都捏在大少奶奶和大少爺手裡頭。
二夫人的臉也白了起來,上來就要給素顏行大禮,素顏手一攔,身子閃開了。
二嬸子也就沒有拜下去,卻道:「見過夫人,給夫人請安了。」
看著二嬸子堆著的一臉的討好的笑,素顏好生心寒,壓住心裡的厭惡說道:「嬸子這是做什麼,我是晚輩,你不用行大禮的,這些人,怎麼都在搬東西?是要分家了麼?」
以前自己說要分家,就像是要殺了二嬸子一樣,這會子侯爺死了,大房出了事,二房和三房就想要避開了?
二嬸子臉上暗了一暗,隨即一臉的憤慨:「侯爺犯下重罪,如今伏法,也是罪有應得,那個,我家老爺可是從來沒有參與過侯爺的事情,夫人啊,您可一定要向皇上稟明,我家老爺可是清清白白的,不可能會做那刺殺皇室成員的事情。」
葉成紹聽不下去了,冷漠地看了二嬸子一眼,對素顏道:「讓他們分家吧,我們去看紹揚,到時候,看誰會後悔就是。」
說著,拉住素顏的手就走,文嫻聽了這話有些詫異,止了哭,求助的看向素顏,而文英則是丟了燒火棒子,冷冷地看著二夫人一夥。
二嬸子一看葉成紹的臉黑了,話又說得很不客氣,頓時嚇得腿肚子打顫,撲過來就跪在了葉成紹面前:「殿下,殿下,你是最清楚的,你二叔……哦,我家老爺最是膽小怕事,你小時候,二嬸子……臣婦也沒少疼過你,求你看著多年親戚的情份讓,幫幫我們這一大家子吧,你弟弟妹妹們都還小,還沒成親呢,若是……」
葉成紹不耐的對二嬸子吼道:「誰要將你們如何了?皇上可是下了旨來了?外頭還沒把你們如何,你們就先自己亂起來了,侯爺再如何不好,再犯下重罪,也是你的二叔的親哥哥,他死了,你們不說難過傷心,倒是先分起財產,先躲了禍事再說,你們還真是讓人寒心啊。」
二嬸子被葉成紹說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她也聽說了,是葉成紹殺了侯爺的,二皇子可是葉成紹的親弟弟,葉成紹會殺侯爺也是說得過去的,她滿以為葉成紹是恨死侯爺,恨死整個侯府了的,所以,才會在葉成紹面前說了一些話,也是表明心跡和立場的意思,卻沒想到讓葉成紹大罵了一頓,好像她完全弄反了意思了。
「分家就分家吧,相公,不如我們今天就幫他們把家給分了算了,那些只能共富貴,不能共患難,趁亂打劫的人,離開了更好。」
素顏也是被二房和三房的行為寒了心,侯夫人還要繼續生活,文嫻和文英幾個並沒有做錯什麼事,雖然在侯府生活得並不久,但對侯府也有些了些感情,素顏想快刀斬亂麻,幫侯夫人理清眼前的家事。
文嫻一聽也點了頭道:「是的,讓他們分走,大嫂,你是管過家的,知道哪些是大房的,哪裡是他們的,只能讓他們搬走自己的東西,其餘的,一個也不許多,按冊子上的來,少一樣,就扣他們一樣東西。」
文嫻是聽出素顏和葉成紹的意思來了,如今也只有素顏能理得清這個家事,而且,侯夫人也勸過她,告訴她,侯爺並不是死在葉成紹手裡的,如今能救侯府的,也只有葉成紹了,所以,她很聰明的,還像以前一樣叫著素顏大嫂,並沒有生分,只盼著能用以前的親情繼續維繫與素顏和葉成紹之間的感情,得到他們的護佑。
素顏便讓揚得志拿了帳本來,將所有屬於二房和三房的東西全都理了出來,讓揚得志帶人看著,只許二房和三房搬他們自己的東西。
二嬸子聽得臉色大白,她原是想著趁亂把侯府的東西搶走的,反正侯夫人現在也不管事,府里沒個正經掌事的人,能搬多少算多少,可是怎麼也沒想到,已經成為皇子妃的素顏會回來理事,而且不恨侯夫人,還站在侯夫人這邊,一時傻了眼,只拿二房的東西,二房能有什麼東西?還有,房產地契什麼的,都在侯爺那裡捏著呢,二房要是這樣被分了,那跟被趕出去有什麼分別?
她又過來求素顏:「夫人,都是臣婦豬油蒙了心,不該犯糊塗的,早知道您還肯回府理事,臣婦說什麼也不敢這樣做了,這家……我不分了,不分了。」
這時,就聽得三夫人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一看滿院子的狼籍,驚訝的說道:「這是在做什麼?怎麼把府里弄成一團糟了呢。」
再抬眸,好像才看到素顏也在,笑著走上前來道:「侄兒媳,你終於回來了,這府裡頭沒有你,還真是會翻了天了,哎呀,二嫂,你的人怎麼都在這裡呢?」一副根本不知情,沒有參與分家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