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複雜關係
2024-05-20 16:14:19
作者: 不游泳的小魚
吃過飯,侯夫人笑著請二夫人,三夫人一起去東廂房裡喝茶,素顏在後面看著丫環婆子們收拾桌子,葉文靜悄悄走近前來,在素顏耳邊小聲說道:「不過是條狗而已,你還真是嬌氣,真的就嚇到那個樣子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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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顏半挑了眉,看屋裡的只剩下些幾個端菜的小丫頭,便笑著附近文靜的耳邊說道:「我怕不怕狗,嬌不嬌氣關你什麼事?你不喜歡我,我更不喜歡你呢。」
文靜從來沒聽人如此直白的與她說過話,驚得小嘴微張,一張俏臉通紅,原本就有些上翹的眼尾越的往上吊著了,整個一個吊稍三角眼,氣得話都說不利索:「你……你……誰讓你喜歡了?你這個裝模作樣的假面人。」
素顏原是一臉的笑,文靜如此大聲罵她,她立即就垮了臉,眼圈兒一紅,委屈地看著文靜道:「二妹妹,我是真心喜歡你啊,我才過門,想與你交個朋友,你怎麼能這樣說我呢、」
頓時,屋裡的小丫頭都驚訝地看著文靜,素顏先前在文靜耳邊說話的聲音太小,她們只看到了大少奶奶笑著在跟二小姐說著什麼,但二小姐卻突然發怒了,看大少奶奶的樣子,應該是想與二小姐交好呢,二小姐卻還罵大少奶奶,大少奶奶真可憐……
「你……你……」看素顏睜眼說瞎話,文靜氣得眼睛瞪得老大,竟不知道說什麼,偏生屋裡的小丫頭們都用複雜的眼光看她,一時間,竟感覺百口莫辨。
素顏卻是癟著嘴,怯怯地想要過來拉她的手,又像是害怕,不敢拉,手半伸著,聲音糯糯的:「你是我的小姑啊,我是真的想與你交好來著,既然二妹妹如此討厭我,那我也不留在這裡討二妹妹的嫌了。」說著,微垂著頭,眼神卻很是不屑地看了文靜一眼,轉身往東廂房去,侯夫人還要她侍候呢。
文靜氣得一跺腳,正要轉身離開,素顏突然回過頭,指著她的身後道:「阿福,阿福怎麼活過來了。」
文靜嚇得跳了起來,轉過頭來看外頭,卻見樹影綽綽,哪裡有什麼狗,不禁越發恨了素顏。
小丫頭們也被素顏那一聲喊嚇到了,紛紛向門外看去,也沒看到狗。
大家幽怨地看著素顏,素顏卻是兩眼發直的看著門外,人像魔怔了一樣,嘴裡喃喃道:「阿福,你不要怪我,不是我想要你死的,你突然跑出來嚇我,世子爺,他也不是故意了,你死了就好生去股胎吧,下輩子,一定要努力做條好狗啊。」
小丫頭們被她說得毛骨悚然,莫名其妙的就有些害怕了起來,一個一個的往角落裡躲,文靜感覺背後了陣陰風嗖嗖的,早上那狗被葉成紹打提血漿迸流,其狀很慘,莫非,狗也會有魂魄的?下竟識就不敢回頭了,手也在發抖了起來。
素顏看她也被嚇得差不多了,又拿手捶自己的頭,一旁的紫綢見狀很配合的故作驚慌地扶住她:「大少奶奶,你……你怎麼了,天啊,這不會是撞斜了吧。」
這話一出,文靜就更怕了,嘴唇都有些發烏,轉了頭去尋自己的丫頭,卻見她的貼身丫頭在不遠處,也是兩眼驚恐,縮著肩站著,心下越發的害怕起來。
這時,素顏突然伸了手在她肩上一拍,大聲道:「二妹妹。」
文靜終渾身一震,終於哇的一聲,哭了起來,素顏一見這可是到位了,忙拉住她,輕輕的拍著她的背,柔聲哄著她道:「二妹妹你這是怎麼了?有人欺負你了麼?」
她突然又正常了,文靜抬著淚眼看她,眼裡仍有恐懼,素顏邊拿了帕子給她拭淚,邊小聲道:「二妹妹,原來你也怕狗啊,怕的還是只死狗,還以為你的膽子更大一些,以後嫂嫂有什麼事,可以拉了你作伴呢,沒想到,這麼不經嚇,算了,你慢慢哭,我走了。」
說著,還很溫柔地又拍了拍文靜的背,才收了帕子轉身走。
文靜又氣又羞又惱,平生第一次被人捉弄得如此厲害,只覺得心中怒火直燒,偏生再也不敢對素顏冷言冷語,怕素顏又弄個什麼更可怕的事來嚇她,咬著牙瞪著素顏的背影,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素顏淡笑著腳步輕鬆地向東廂房走去,芍藥這時從屏風後走了過來,給了她行了一禮:「稟大少奶奶,世子爺午間喝了些酒,這會子墨書扶他回屋歇著去了。」
素顏聽了淡淡的看了芍藥一眼,芍藥是專職服侍葉成紹的沒錯,但不管是自己先頭被狗撲,還是後來侯夫人的故意刁難,她都是看似要幫忙,實則卻躲閃著,生怕侯夫人將禍水潑到她身上,殃及了她。
芍藥被素顏看得低了頭,嘴角微翕,卻是什麼也沒說。
素顏便笑道:「那你也回去舒服世子爺吧,別一會了他要口熱茶喝也沒人在跟前。」
芍藥聽得微怔,抬眼看著素顏,見她神情淡淡的,並無怒意,便低了頭,退了出去。
素顏進了東廂房,侯夫人與二夫人三夫人幾個正聊著什麼,有說有笑的,氣氛很熱鬧,見她時來,侯夫人立即停住了,撇了眼看她。
素顏臉上掛著恬淡的笑容,進去後便自己行立在了侯夫人身後,侯夫人微皺了皺眉,隨意的問道:「東西都收拾了?」
「回母親的話,都收拾齊整了,撤了桌。」素顏恭謹的躬身說道。
「那坐下喝杯茶吧。」侯夫人指了指一旁的小杌子。
屋裡二夫人,三夫人都坐在繡凳上,讓素顏坐杌子,這原也沒什麼,那幾個都是長輩,但文嫻卻是坐在侯夫人身邊的繡凳上的,素顏若與她說話,還得仰視她,按說素顏是長嫂,不說要比文嫻坐得高,至少得平起平坐吧,素顏很不起這種低人一等的感覺,便笑了笑對侯夫人道:
「兒媳還是站在您跟前侍候著吧。」素顏很恭順地推辭了,侯夫人也沒說什麼,文嫻也老神在在的坐在繡凳上,並沒有感覺不適,拉著一旁的葉成楓,鬧著要看他的小老鼠掛件。
侯夫人便又轉過頭去跟二夫人說道:「昨兒壽王妃來吃酒,說是等紹兒的婚事過來,就要訂個日子請府里的幾個姑娘去賞梅,你也瞧著給文靜添置幾件好衣裳去,聽說這一次京城的貴戚不少都參加,連東王府世子也從蜀地來了。」
二夫人聽得眼睛一亮,急切地問道:「可是那詩文才貌絕佳的東王世子?」
侯夫人含笑撇了一眼文嫻,笑著點了點頭,「到那天,讓她們姐妹幾個打扮精緻些,咱們寧伯侯府的姑娘可不能讓別家的給比下去了。」
二夫人聽了侯夫人的話自是歡喜地點頭,心裡便雀躍著想要去找文靜,素顏瞥見侯夫人眼裡一絲不屑一閃而過,心裡微震,靜靜的在一旁站著。
這時,三夫人卻是笑著說道:「嫂嫂怎麼只想著文嫻和文靜,家裡還有文英和文貞兩個呢,文英可是比文靜還大著兩個月,也該讓她們出去見見世面了。」
話音剛落,自後堂里,便走出一個三十多歲年紀的美貌婦人來,她身材纖秀,長相清麗,氣質優雅清遠,一雙水洗般的明眸,波光流轉,雖然手裡端著一個托盤,但那裊挪的身姿和那清遠的氣質,便是神情再恭順,也像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素顏第一眼便被這女子震到,感覺讓她托著盤子做那侍候人的事簡直就是對她的褻瀆。
那婦人似是聽到了三夫人的話,進來的腳步微頓了頓,隨即又垂乎低眉順眼的走了進來。
「夫人,您吩咐的枸杞薏米粥做好了。」連聲音都是溫柔清雅得很,素顏不禁又看了過去,這人難道是侯爺的妾室,二姨娘?
「嗯,先給二夫人,三夫人都呈上一碗。」侯夫人淡淡的一揮手,又對二夫人三夫人道:「今年莊子上新收的薏米,熬了兩個時辰,給你們去去膩味。」
那婦人便端了粥送去給二夫人,和三夫人,侯夫人身後的晚香和晚迎卻並沒有上前幫著的意思,各自站在侯夫人身後,像是早就習慣了似的。
二夫人倒是笑著自托盤裡端了一碗粥,「聽說劉姨娘的手藝是越發的精進了,嫂嫂可真是命好,有這麼一位能幹的人在身邊幫忖著打理家事,天天還能享這口福,真真是羨慕死我了。」
侯夫人聽了卻是瞪了劉姨娘一眼,也是,誰也不願意身邊有這麼一位美貌如花,氣質高雅又兼能幹溫順的小三來搶了自己丈夫的視線,二夫人越是夸劉姨娘,侯夫人便越是嫉恨。
那劉姨娘聽完二夫人的話,臉也是白了一白,但還是很恭順的謝過二夫人,又向三夫人走去,三夫人端了粥,卻是對侯夫人道:「大嫂,成良也有十四了吧,那孩子可真是不錯,如今已經能跟著大管家在外頭管理鋪子莊子田產了,聽說他還是個算帳的能手,那一手算盤打得叮咚作想,帳房裡的老先生也未必能比他打得好呢。」
侯夫人聽了這話嘴角便露出一絲譏誚來,抬了眼,斜睨著劉姨娘,笑容也溫和了一些,難得大方的說道:「成良是個乖孩子,如今能幫著侯爺管好多鎖事了,今年的壽王府的賞梅會,就文英帶著文嫻文靜還有文貞幾個姐妹,紹揚帶著成良一起去吧,也讓成良跟著他哥哥多認識見個大家公子,以後生意上也能多些路子。」說著,又看了一眼文嫻。
文嫻聽到了這句話,又看侯夫人看她,臉一紅,低了頭絞著手裡的帕子,葉成楓趁她不注意,將她手裡的小老鼠搶了過去,笑著說:「二姐姐看過了吧,我要拿去給成文哥哥看去。」說著轉身就要走,三夫人忙一把揪住了他:「小祖宗,你莫亂跑,好歹也吃碗了粥再走。」
葉成楓也聞到了滿屋的粥香,不過這孩子還是知道長幼尊卑,幾個長輩都在,輪到他用,還得過一會子,便眼巴巴地看著劉姨娘。
「那感情好,劉姨娘,還不快快謝過大嫂,聽說壽王府的這次賞梅會可是開得比歷屆都要大呢,來的公子小姐們肯定很多,皇室宗親裡頭可有不少未曾婚配的少爺們呢。」三夫人忙笑著碰了碰劉姨娘道。
劉姨娘聽得臉色微黯,眼神複雜的低了頭,端著托盤向侯夫人行了一禮,卻是說到:「多謝夫人對大小姐和三公子的寵愛。」
侯夫人卻是眼都沒抬,淡淡的說道:「他們兩個原就是我的兒女,我這做母親的為他們操心原是分內的,姨娘這個謝子好生沒道理。」
劉姨娘聽了忙道歉:「是卑妾說錯話了,請夫人熄怒,大小姐和三公子當然是夫人的兒女,夫人對他們如同已生,卑妾僭越了。」
素顏看著心裡就嘆氣,似劉姨娘這等人才,此等氣質,應該也是心高氣傲的一個人吧,可惜,給人做了個小三,就不得不事事低頭,時時謙卑,就連自己生養的兒女也沒個正經的母子名分,這樣的日子,還真是卑微得很啊,也不知道將來,葉成紹的小妾要是也有了子女,自己又該如何對待,一時,竟然怔住,怎麼突然想到那麼遠了?
侯夫人聽了劉姨娘的話,對她不耐的揮了揮手,卻是笑著對二夫人道:「紹揚去年才考過了鄉試,侯爺對他寄望很深,若來年會試再考中個庶吉士,我可就得給他操心說們好親事了。」
這話一出來,二夫人,三夫人兩個都笑著奉承,二夫人道:「咱們二少爺可是文曲星下凡了,竟是一次就過了鄉試,真真是給葉家列祖列宗增光了,若真再得個庶吉士,那可得開祠堂謝祖宗,開個幾天幾夜的流水席,遍請京城親貴們,看那些文酸們還看不請咱葉家,說葉家是粗鄙武夫不。」
這話說得侯夫人臉上光芒四射,笑得合不攏嘴,一轉眸,看到劉姨娘正端了粥往素顏身邊去,眼裡又閃過一道冷光,嘆了口氣道:「那孩子,再爭氣又如何,還是敵不過一個長字啊。」
說著,就斜睨了素顏一眼,素顏將沒聽見,她到現在也沒弄清侯夫人究竟是不是繼室,葉紹揚的年紀比葉成紹只小了一歲,如果葉成揚的母親生了他就死了,那侯爺就算再娶,也不可能那麼快就會有了葉紹揚這第二子,死了妻子雖說不守,但為了照顧岳家的面子,怎麼著也得過上個半年幾個月了才娶吧,可按葉成紹和葉紹揚的年齡來看,侯夫人應該不像是繼室。
那是側室扶正的?也不太可能,侯夫人父親可是先閣老,如今雖是致仕,但以她家的家世,絕不可能將女兒嫁與人為側室,那究竟是什麼關係呢?她想得有點頭痛。
這時,三姨娘微笑著向她行了半禮,托著三粥道:「卑妾見過大少奶奶,大少奶奶請用粥。」
沒有多餘的客套話,態度舉止都無可挑惕,素顏對這個嬌美的三姨娘有了些好感,伸了手正要端粥,就聽侯夫人很不耐的說道:「文嫻,你不是說喝了粥就要去族學裡了麼?」
素顏聽得微怔,抬頭看了眼侯夫人,見她眼中有惱色,再看被點了名的文嫻,只見她也有愕然,她突然就明了了,不由好笑,親自端了一碗粥給文嫻送去:「三妹妹,你即是要上學,那就先喝吧。」
三姨娘聽得有些尷尬,微郝地看了素顏一眼,又把剩的粥遞了過來,小聲道:「也不知道合不合大少奶奶的口味,大少奶奶若是喜歡吃,卑妾下回做了送過去給您。」
這是在示好吧,素顏笑著點了頭:「聞著一屋子的香呢,我早就口饞了,姨娘果然是個能幹的。」說著,站著拿了湯匙舀了一小口吃了,果然粘稠甜香,很好吃,她笑眯眯的閉了閉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那邊葉成楓早就等不及了,看了素顏的樣子更是心癢,也不等劉姨娘送,自己就跑了過來,大聲道:「該我了,該我了。」
頓時,屋裡的人聽了全都笑了起來,三夫人恨不能敲他一下,笑罵道:「才用過午餐的,哪裡就餓著你了,像個小餓狼一樣。」
葉成楓端起小碗坐到小杌子上,喝了一口粥道:「是姨娘的粥好吃,娘,咱們把姨娘請到我們竹香院去吧,我們讓姨娘天天做粥吃。」
三夫人聽得哈哈大笑,就是侯夫人也瞪了葉成紹一眼,罵道:「小饞貓,要吃天天到伯娘這裡來,還能少了你的?」
三夫人聽了卻是斂了笑,「大嫂自然是最疼這小子的,只是這用點飯每天都跑上小一里路,還真是麻煩得緊,若是自己屋裡有得吃,這大冷的天,又何必總來煩著侯爺和大嫂。」
二夫人聽了抿了抿嘴,也道:「可不是,文靜這兩天身子也不太舒服,她看侄兒媳婦第一天進門,便強撐著一起來用頓飯,不然,也不想過來了,不過,來了也有來的好處,總算是能吃口熱的不是,若是派人送過去,少不得那些湯湯水水的就冷了,喝了也傷腸胃。」
這是在鬧著要分開過?素顏聽得心中歡喜,面上卻是半點不露,靜靜的站在一旁,小口小口的把粥吃完,卻是將碗隨手遞給了紫綢,她看著劉姨娘正不聲不響地在收拾著粥碗,有些過意不去,畢竟自己是個晚輩,讓姨娘服侍著,心裡覺得怪怪的。
侯夫人聽了二夫人,三夫人的話,卻道:「如今天氣著實越發的冷了,起得早了,我每日早起去回事房,都感覺有些受不住,何況是小孩子了,要不,我哪天抽個時候跟侯爺說說,就說讓孩子們都在自己個兒屋裡用飯算了,就不要都擠在一起了,你們也都是要娶媳婦做婆婆的人,自個屋裡也有一攤子的事,天天到上房裡用飯著實不太方便。」
二夫人,三夫人聽了相視一眼,有點不敢相信侯夫人今天這麼爽快就應下了,忙笑著點頭感謝,直說侯夫人體貼人,但侯夫人接著又道:「還莫說,臨近年關了,外面的東西見風就漲,有的比前兩個月竟是貴了一倍呢,你們分開了也好,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些年一起過,我是老發都操白了,即要讓你們吃得好,穿得暖,又不能亂用一份,侯爺的奉碌又不高,多少米養多少人,你們不知道,我這頭痛的啊,也好,要是你們都自己過了,我就可以省下好多心了。」
二夫人和三夫人聽得臉一白,眼裡就露出些忿色來,二夫人腦子快,立馬接口道:「咱們家那些鋪子田莊那麼多,一年的收成也不少,嫂嫂哪裡就真的只靠了侯爺的俸祿在開銷了,滿京城的大戶人家,又有幾個是真靠俸祿過日子的?」
言下之意,除了鋪子田莊的產出外,侯府還有其他的進帳,侯爺深得皇上器重,又管著兵部,手裡掌著兵權的同時,軍隊裡的糧草軍晌也都握在侯爺的手裡,每年下屬們供奉的碳敬冰敬,和銀子不知凡幾,再加上哪個掌權聲不剋扣些軍響,光吃空頭的,都不知道能多出多少收入來,侯夫人這窮哭得也太假了些。
誰知侯夫人聽了卻是笑吟吟地看著三夫人:「三弟妹說得也是,不過,那可是侯爺自個掙的家業,這麼些年來,老二老三當著官,可曾交過一兩銀子到公中去?咱們家可比不得別的百年大族,祖上承下來的多,望族名頭是占著,可天英四十五年時,家裡的那場大禍,侯爺能帶著老二老三逃出命來已是大幸了,還談什麼祖業?」
三夫人聽了這話臉色沉了下來,陰著臉,一轉眼看到葉成楓在添著小湯匙,氣得一巴掌打了下去,嚇得葉成楓癟嘴就要哭,三夫人罵道:「吃吃吃,就知道吃,好幾歲的人了,連不想著上學去。」
二夫人聽了這話順下去說道:「你打他做什麼,他也是看大嫂這邊的東西好吃嘛,你只說他不想著上學,怎麼還在大嫂這裡磨蹭,快讓那些服侍的,送他過學裡就是了。」
說著,也起了身,向侯夫人告辭,兩人竟是有同一致的再不提那分開過的話了。
素顏也終於弄明白了些,感情二夫人,三夫人兩家子都在侯爺這裡吃白食呢,聽侯夫人的話,侯府的產業全是侯爺一人掙回來的,兩個兄弟都是侯爺救的,更是供他們讀者,娶妻生子,又養著他們的家小,卻從不要一文錢,也難怪二夫人,三夫人肯跟著擠在一起吃飯,不花錢的飯菜,不吃白不吃。
而且,她們所說的分開吃,並不是真的分開,怕只是跟自己的想法一個,開個小廚房,用度由侯夫人公中撥下去給他們吧。
這想法也太美妙了些,以侯夫人的這種個性,又怎麼肯給了錢,又還不給臉色看,讓她們吃著侯府的過自己的舒心小日子?
怕是侯夫人比二夫人,三夫人更想要分家單過,侯爺一直壓子不肯吧。
二夫人和三夫人兩個走後,侯夫人就往美人榻歪,根本不說讓素顏走,劉姨娘服侍在她身邊,拿了個美人錘給侯夫人錘腿,侯夫人半閉著眼,卻是一下說這裡不舒服,一下又說那裡酸,時不時又罵劉姨娘兩句,總是嫌劉姨娘服侍的得周到。
一旁的文嫻坐在美人榻旁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麼,對侯夫人的行為見慣不怪,無動於衷,素顏對她的好印像一下子又減了幾分。
劉姨娘被她折騰得眼圈兒都紅了,卻強忍著,努力順著侯夫人的意思來,卻總不能合了侯夫人的意,她最後無奈的,求助地看向素顏,眼裡淚水盈盈,素顏皺了皺眉頭,試探著問:「母親,姨娘也累了,要不,兒媳來服侍你吧。」
侯夫人微睜了眼,又皺著眉唉喲了一聲,道:「那怎麼行,累著了你,一會紹兒又要怪我了,他可是拿你當寶貝捧著呢。」
素顏笑著走過去,在床邊坐了下來,很自然地接過劉姨娘手裡的美人錘:「兒媳婦服侍母親是應該的,相公也不是那麼不講道理的人,他只是脾氣壞一點,人卻是最孝順的,母親,是這裡不舒服麼?」
卻是一隻手錘著,另一隻了給侯夫人做著推拿,她前世是醫生,學過中醫,對身體穴位很是清楚,更知道推拿哪些地方能讓人舒服……也能讓人早些入睡。
侯夫人果然覺得好多了,舒服的哼了一聲,眼睛睜大一些,有些意外地看著素顏:「你還有這一手?嗯,真是不錯,好舒服。」
素顏也答得乖巧:「那以後兒媳就常來服侍母親好了。」
「嗯,你有這孝心,我很欣慰,不過,你們畢竟才新婚呢,我可不敢將你留得太久了,別一會子紹兒找我要人,你再捏捏我的肩,嗯,這裡有點酸,一會子,你累了就走吧。」說著,卻是愜意的閉上了眼睛,素顏便對三姨娘道:
「姨娘還是回去歇著吧,一會子母親該睡了。」
劉姨娘感激地對素顏福了一福,慢慢的退下去了。
素顏等劉姨娘一走,素顏又給侯夫人推拿了一會子,看侯夫人昏昏入睡,突然站了起來,將手裡的美人錘往文嫻手裡一塞道:「啊,我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沒做,我得回去看看,三妹妹,母親睡著了,你先守著,我一會再來。」
說著,也不等文嫻晃過神,自己提了裙,一溜煙兒就出了門走了。
文嫻看著手裡的美人錘,有些發怔,耳根處也有點熱熱的,對床上似睡非睡的侯夫人嘆了口氣道:「娘,你又何必要為難嫂子,她才進門第一天,您這樣做,只會讓父親生氣的。」
原本昏昏入睡的侯夫人卻是突然睜開了眼,睛里一片清明,哪裡還有半點迷糊之色,她定定的看著文嫻,眼裡閃過一絲無奈和怨憤:「你以為我願意嗎?我這不是做給別人看的嗎?」
文嫻聽得一怔,不解地問:「娘,您這是什麼意思?你要做給誰看?」
侯夫人愛憐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嘆了口氣道:「娘現在就是希望你能找個好婆家,好生將你嫁了,你哥哥能拿回應得的東西,娘,就是死,也瞑目了。」
「娘,您說什麼呢,什麼死不死的,您不要嚇我。」文嫻聽得眼圈一紅,哭了起來。
侯夫人將她摟進懷裡,撫摸著她的背道:「傻孩子,娘不過是說說罷了,娘怎麼捨得你們兄妹,只是,以後你要多跟你嫂子親近一些,不要像文靜那個傻丫頭,娘越是與她鬧,你越要跟你大嫂好,知道了嗎?」
文嫻聽得懵懵懂懂的,不是很明白,但還是乖巧的點了頭,侯夫人輕輕將她臉畔的一絲碎發挽到耳後,笑道:「回去吧,不用守在娘這裡,娘真要歇一會子了,你那嫂子推拿的手藝還真是不錯,以後得讓她天天給我揉揉。」
文嫻見侯夫人閉了眼,像是真的要睡了,便悄悄的退了下去。
白媽媽自側門走了進來,走到侯夫人榻前道:「夫人,奴婢查過了,午飯時,只有凝香院裡的玲兒去過二公子的院子裡,還拿了塊干肉餵了阿福。」
侯夫人聽了懶懶的睜開眼道:「成紹用過飯著實是回了苑蘭院了麼?他今天沒有去找紹揚?」
「沒有,世子爺喝得有點高,用過午飯後就被墨書扶回房裡去了,奴婢差人跟著去看過的。」白媽媽垂著眼皮答道。
「看來,他也看出來了一點,只要他沒恨上紹揚就好,我怎麼鬧都行,讓他恨我一個人就好了,不能讓他連著紹揚和嫻兒都恨,他將來還不知道……」說到這裡,卻是停住了,美麗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毅然之色。
白媽媽端一小几子上的一杯茶給侯夫人遞上,勸道:「夫人,別怪老奴多嘴,如今局勢亂得很,宮裡頭的那兩個,他們愛怎麼斗讓他們斗去,您只要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有些事情,摻合不得啊,弄不好,可是……」
「我省得的,媽媽,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我也是身不由已,有些事情,不是我想放手就能放手的,如今只要不害著我的兒女,我就算圓滿了。」侯夫人眼睛紅紅的,拉著白媽媽的手道。
白媽媽也有些鼻子酸,拿了帕子拭了拭眼角,轉了話:「凝香院那邊要派人看著嗎?」
「不用派人了,不過是個小孩子,再如何,也翻不出多大的事來,你漏些口風出去,讓大少奶奶知道,那狗著實不是紹揚放的就行。」侯夫人沉吟了會子說道。
白婆子點頭應下,想了想又道:「夫人,晚玉怕是不行了,到如今也沒找到下手之人,老奴懷疑是大少奶奶動的手,晚玉那下子起不來,看著就怪,只是世子爺一力承下了,老奴也沒法子。」
侯夫人皺著眉頭,眼睛怔怔的看著窗外,有些頭疼的說道:「都不是省油的燈,這個媳婦也不是個簡單的,再試試她的深淺,如果真是那心思狠毒的,說不得……」
後面的話沒說出來,但她的眼裡的狠厲卻是讓白媽媽都感覺渾身一涼,垂了眼皮看著自己的腳尖。
「晚香那丫頭若是要鬧,叫任她鬧著,看那邊如何應對。這樣倒是可以多看出些什麼東西來。」侯夫人重新閉上了眼睛,對白媽媽揮了揮手道。
白媽媽應了聲,便悄悄退下了。
卻說素顏將美人錘塞到文嫻手裡後,就帶著紫綢和芍藥回了苑蘭院,進了屋,卻沒看到紫睛,紫雲卻是坐在屋裡守著,紫綢邊給素顏解披風邊問紫云:「紫睛呢。」
紫雲看了眼裡屋,撇了撇嘴道:「世子爺喝醉了,鬧著要喝水,紫睛姐姐在裡面服侍著呢。」
紫綢聽了看了眼素顏,看她神情淡淡的,便道:「只怕是吐了,一會子奶奶先在外頭歇著,奴婢進去看看,若是味不重,您再進去吧。」
素顏聽得半挑了眉看著紫綢,紫綢憨憨一笑,撇開眼去,將素顏的披風拿了往裡屋去了。
素顏輕哼一聲,坐在正屋裡,紫雲乖巧的沏了杯茶上來,她便懶懶的喝了一口,歪靠在椅子上。
這時,紫睛急爭地打了帘子出來,看素顏神情有些疲憊便道:「奶奶再忍一忍,爺吐了不少,一會子清理乾淨了,奴婢薰點香了您再進去。」
素顏聽了不置口否,仍是喝著茶,紫睛就有些不自在,吶吶地說道:「墨書送進來時,爺走路都不穩了,倒底是內院,奴婢便讓墨書把爺扶到床上後就打發他走了,爺又鬧著要喝水,身邊離不得人,奴婢就讓紫雲在外頭看著,奴婢進去服侍。」
素顏抬了眼,掃了紫睛一眼,見她那條湖綠色細綢百褶裙皺巴巴的,上身那件百花短襖面上也看得出是抻平了的,便淡淡的說道:「這原就是你份內的事情,爺晚醉了,你不去服侍,難不成,讓我去?我累死了,紫雲,來,給我捏捏肩膀。」服侍了別人半天,自己也享受剝削階級的特權。
紫睛聽是微怔,看素顏神情淡淡的,想想自己也沒做錯什麼,就垂了頭,又進了裡屋。
一會子紫綢果然端了好大一盆污水出來,酒氣薰天,看樣子,葉成紹醉得不輕,昨兒是新婚之夜,他也沒醒,今兒吃便飯他倒是醉了,這廝可真是個混球。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素顏差點歪著睡著了,就時葉成紹在裡間喊:「娘子,娘子,我要喝水。」
紫睛聽了忙走了進去,但是不多久,就聽得一聲咣當,「出去,讓娘子進來餵我。」葉成紹舌頭都卷著,話也說得不利索。
紫睛一身濕答答的走了出來,狼狽地看著素顏道:「大少奶奶,世子爺在發脾氣,不讓奴婢服侍。」
素顏瞪了裡屋一眼,一轉頭,看到芍藥正乖巧地立在一旁,便道:「你是服侍爺怪了的,爺可能認生,你去吧。」
芍藥聽了微垂著眼道:「是,大少奶奶。」
說著,低了頭進去了。一會子屋子裡也沒了聲晌,芍藥卻是半晌沒有出來,看樣子,葉成紹還是很願意芍藥的服侍的。
素顏便心安理得的讓紫綢拿了本書給自己,讓人將屋裡的碳盆燒大一些,繼續歪在太師椅上看書。
看著看著卻是睡著了,迷迷糊糊中,身子一輕,人就懸了空,睜開眼來,正好看到葉成紹那線條冷硬的下巴,瞌睡一下子就驚醒了,掙扎著想下來。
葉成紹卻鐵青著臉,長臂一緊,她便再也動彈不得,當著下人的面,她不好發脾氣,素顏只好忍著,嗔目橫視著葉成紹,這廝不知道哪根筯接反了,突然在發脾氣。
葉成紹抱起素顏,將她往床上一放,附著身子就要壓過來,
素顏迅速一滾,躲開了他的身子,小聲斥道:「你發什麼神經,這一天,你要鬧幾回呢?」
一大早鬧了一回,下午又要鬧,這廝精蟲上腦了,只想著這事吧。
葉成紹下子就捉住了她的手,將她往自己懷裡的扯,又壓上了,鐵青著臉,在她頭上道:「你既是不喜歡她們近我的身,又一再的使了她們進來服侍我,娘子,你究竟要我如何?是在考驗我嗎?」葉成紹的聲音里有些氣憤,有點惱火,但聽得出,他在怒氣壓制著。
「你先放開了我,這麼說話我不舒服。」素顏皺著眉,他口裡的酒氣噴在她臉上,雖不難聞,卻讓她鼻子痒痒的,她是魂穿,這個身體有些酒精過敏。
「不放,就這麼說。」葉成紹有點像撒賴的孩子,兩手鉗在素顏的頭側,不肯移開。
「相公,你起來,我們好好說說話兒。」他喝了酒,素顏不敢再激他,轉了策略,柔聲說道。
一聲相公叫得葉成紹心裡甜甜的,他縮了縮鼻子,還是依言起了身,將身子半靠在床上,坐在素顏身邊。
素顏忙坐好,還殷勤地拿了個大迎枕塞他身後,葉成紹臉色稍緩了一些,卻還是忿忿的樣子。
「相公,她們幾個原就是在我屋裡服侍的,我不在的時候,讓他們服侍你哪裡錯了,難不成,讓你個醉漢渴著,任你將屋裡吐得一塌糊塗?」素顏被葉成紹這一副討公道的樣子弄得哭笑不得,這廝究竟長大了沒有,怎麼有時候彆扭得像個孩子。
「可是,你回來了也沒有要進來看我,我叫你,你也不肯進來。」葉成紹嘟嚷著,他氣的就是這一點,感覺素顏一點都不關心他。
「你還說,好好的喝那麼多酒做什麼,你自己難受不說,屋裡也被你弄得難聞死了,我不喜歡聞酒氣,才懶得進來理你呢。」素顏白了葉成紹一眼,偏了頭,打了個噴涕,。
葉成紹見了忙要拿被子幫她蓋,「著涼了麼?你也是的,夫人那樣折騰你,你就任她折騰?明兒她再這樣,你就推說不舒服,不要到前頭去吃飯了。我讓人把飯給你送來。」
「我不是著了涼,只是鼻子癢,我聞不得酒味。」素顏揉了揉鼻子道。
「那我以後少喝些就是了嘛。」葉成紹聽了歪了頭仔細看素顏,看她鼻頭都紅了,感覺她說的怕是真的,便有些不自在的說道。
心裡卻是舒坦了一些,至少她剛才是真的聞不得酒味才不肯進來服侍他的。
「你少亂發些脾氣就好。」素顏的話有些冷,不能慣著他,以後動不動發脾氣,自己以後怎麼過,她如今還沒想好,要不好跟他過一輩子,他喝多了酒,如果然要她近身服侍,那他發起狂來,非要做那件事怎麼辦?自己可沒力氣反抗他。
還不能叫,人家是你名義上的,法定上的合法丈夫,做夫妻間的事情是表經地義的。你就算叫救命,人家只會說你矯情,當是你們夫妻間的情趣,沒人會理睬的。
看素顏的臉冷著,像在生氣,葉成紹耷拉著頭,剛才的那點子氣勢早沒了,掀了眼皮偷看素顏,老實巴交的又保證道:「我以後不亂喝酒了,娘子,你不要生氣,我也不發脾氣了就是。」
素顏聽了臉色稍緩了一些,卻是覺得口乾,便想越過葉成紹去拿茶喝,葉成紹以為她要下床,忙攔住道:「你方才在外頭椅子上都睡著了,我怕你睡著不舒服,就抱了你進來,再睡會子吧,晚飯我讓人送進來。」
原來他也不是生氣了才抱自己進來的,素顏抬眸看了葉成紹一眼,指著床頭柜上的茶道:「我渴了。」
葉成紹一聽,忙幫她倒了杯茶,狗腿的誕著笑臉遞給她。
素顏哭笑不得的喝了水,躺下床去,想真的睡一會子,葉成紹笑嘻嘻的接過她手裡的杯子放好,側著身子,半支著頭,看著素顏。
這叫人怎麼睡?素顏瞪了他一眼。
「我就看一會,保證不動你。」葉成紹忙保證道,漆黑如點墨的眸子閃閃發亮,臉上的笑容乾淨陽光,那討好的樣子,那眼神,像在呵護一件難得的至寶,小心亦亦中,又帶了一絲憐愛。
素顏的心弦像是被人羽毛撥弄了一下,痒痒的,酸酸的,還有一絲感動,衝口就說道:「算了,一起睡吧,你也才醒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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