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六章做戲

  「好架勢啊……」

  周毅揣著手湊到別墅大門口，往外張望著，搖頭感慨。

  

  四輛越野車上跳下了十餘個男人，年紀大致相仿，衣著各有不同，一個個冷臉肅穆，叉手站在車旁。

  探頭張望了幾眼之後，周毅一縮身，躲在了牆壁後面，沒再把自己暴露在對方的視野之中。

  ——做戲得做全。周毅等人眼下對來人的身份和目的「並不了解」，大大咧咧的將自己放在對方的視野甚至射程內，顯然是不合常理的。

  看看身旁的徐痴虎，周毅笑著問：「一槍一個，有把握麼？」

  徐痴虎低聲細氣：「您要是想，一分鐘之內，我讓他們全部升天。」

  金石開面色微變：「周先生，計劃可不是這樣吧？」

  「哎呀……」周毅擺了擺手，「這不是聊天兒嗎？開玩笑而已，別太在意……不過說起來這個了，我們要是一槍不放，那這戲是不是有點不夠意思啊？」

  看了看徐痴虎，周毅點點頭，「抄一把你順手的傢伙過來，備著。」

  「嗯。」

  徐痴虎彎著腰離開，在客廳的一個隱蔽角落裡稍稍摸索了一下，便提出了一桿加裝了消音器的步槍。

  「……」金石開看著周毅，微微皺眉，「周先生，這……」

  「放心，做戲而已。」周毅笑著，又看看已經蹲在窗戶下面、找好了射擊位置的徐痴虎，「我等會兒讓你開槍你就開槍，瞄著人旁邊打，最好讓他們覺得你是想打人卻打偏了……能做到吧？」

  「嗯……」徐痴虎想了想，「能。」

  說著，徐痴虎蹲在窗戶下方，將頭頂的窗戶打開了一條縫隙。

  聽周毅這麼說，金石開皺著的眉頭總算是舒展開了。

  「現在怎麼辦？」周毅又從門旁往門外看了一眼，那些人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可以先等一等。」金石開扶了扶眼鏡，也躲在牆壁後，神態頗為輕鬆，「他們應該會聯繫你。」

  「最好是快點，一直僵著可不是個事兒……」

  周毅正念叨著，口袋裡的手機鈴聲大作。

  拿出手機看了看，號碼很陌生。

  「嗯？」周毅望了望金石開。

  金石開攤了攤手，「你的電話號碼是我放出去的……不然他們怎麼聯繫你？不過別擔心，這些消息都是精準投放的，應該不會有其他人知道你的電話號碼。」

  「但願吧……我可不想接騷擾電話。」

  周毅搖著頭，接通了電話。

  再開口時，周毅的語調和聲音便大不相同，顯得有幾分緊張戒備，又有幾分暗藏的兇狠：「餵？哪位？找誰？」

  「周先生。」電話那邊是一個男人的聲音，普通話說的相當流利，稍微的有些口音，「你可以叫我傑克，也可以叫我的中文名，常浩。我在您下榻的別墅外，希望能和您見個面。」

  「常傑克浩怎麼樣？聽起來像是個跟長號類似的樂器。」周毅冷笑著說。

  「……」電話那邊的男人並無不悅之情，語調很溫和，「如果您喜歡的話，當然可以。」

  「哈……」

  周毅從門口飛快的探了探頭，「門外的車隊是你的？哈……來都來了，不報報來路？」

  「周先生認為我們是什麼人呢？」常浩反問。

  「我怎麼知道你們是他媽的什麼……」

  周毅罵著，忽然間「一驚」，瞬間「緊張」了起來，「……跟我打交道的人還沒有誰有英文名呢……你們是跨海會的人？！」

  一旁的金石開無聲的鼓了鼓掌，對周毅伸出了大拇指，用口型說：「好演技。」

  周毅沖金石開翻了個白眼。

  「周先生果然是聰明人。」

  電話那邊的常浩輕聲笑著，「對，我們的確是跨海會的人。」

  「哦……」

  周毅拖著長音，言語裡滿是顯而易見的惡意，「那還等什麼呢，趕緊進來吧？遠來是客，我可得好好招待你們呢……」

  說著，周毅掃了徐痴虎一眼。

  徐痴虎一直盯著周毅，此刻見周毅有了示意，立刻擰身站起，將槍管從窗戶的縫隙中伸出，稍一瞄準便立刻擊發。

  射擊之後，徐痴虎多一眼都沒看，一擰身，又蹲在了窗戶下方的牆後。

  隨著徐痴虎的開火，周毅的手機中傳來了一陣不大不小的騷動，然後在短短數秒之間平靜了下來。

  電話那邊的常浩用英語低聲詢問了幾句，周毅也聽不清楚他到底在問什麼——即便能聽清楚，攏共沒掌握二十個單詞的周毅也聽不懂常浩到底在說什麼。

  「……周先生，請不要這麼激動。」

  電話那邊的常浩深吸了一口氣，再度開口，「我們是帶著和平的意願而來，不想和周先生您產生任何不愉快。在您下令再次開槍之前，我希望您能聽聽我們的來意。」

  周毅又掃了徐痴虎一眼。

  起身，架槍，開火，迴避……徐痴虎這一連串動作做的極快，前後恐怕沒超過兩秒鐘。

  「少廢話……」沒等再次深呼吸的常浩說話，周毅搶先開口，聲音里透著煩躁和兇狠，「……快說。」

  常浩沒再猶豫，也沒有再做鋪墊，「我們是來和周先生您談合作的。」

  「……合作？」周毅稍微「遲疑」了一下，之後放聲大笑，「我和你們有什麼可合作的？扯淡！」

  常浩說：「我們知道周先生您現在面臨的處境，我們可以幫助您，讓您成為墨家這個組織的領導者。」

  「……你是說，你們想幫我成為墨家鉅子？」周毅「遲疑」著問。

  「是的。」

  「……」

  周毅沉默了。

  ——周毅看著金石開，通過手勢和口型，無聲的詢問著金石開的意見：「是順著這個話題往下聊，還是再抻一抻他？做戲真累，不如就點頭吧。」

  金石開微微搖頭，用手勢和口型回應周毅：「不要心急，不要讓他起疑。」

  周毅咧了咧嘴，表情有點扭曲，活似吃了黃蓮似的。

  ——演戲就夠累了，跟別人演「正常狀態下自己會有的表現」這種戲碼就更他媽累了……

  常浩敏銳的抓到了周毅的「沉默」，語氣輕鬆了一些，「周先生，我們可以面談麼？」

  「為什麼要面談？」周毅瞬間「警覺」起來。

  「為了表示我方的誠意和對周先生您的尊重。」常浩說。

  周毅冷笑：「那誰知道你身上會不會帶個大爆竹，進來之後直接把我們全給炸了？」

  「……」常浩花了點功夫才想清楚周毅到底是什麼意思，笑道：「周先生請放心，我很愛惜自己的生命，您所擔心的事情絕對不會發生。作為誠意，您可以讓您的部下從瞄準鏡里看看我，我會解除所有的武裝。」

  「這……好啊。」周毅冷笑，「你身上留一條內褲吧……其他衣服都脫掉。其實我連內褲都不想讓你穿著，但是又怕髒了眼睛，想想還是算了，就給你留條內褲吧。」

  「……」

  常浩沉默了幾秒鐘，有些艱難的開口，「周先生，您的要求……」

  「不行？是不是不行？」周毅拖著長音，「不行的話呀……要不就算了吧，好吧？」

  常浩似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了兩個字，「……可以。」

  「……」周毅再度沉默了。

  ——媽的，本來以為這個常浩會討價還價一下，沒想到這貨也夠狠的，直接就答應了……跟一個只穿著內褲的男人談事兒，這可真是太新鮮也太他媽攢勁了……

  電話那邊傳來了常浩的聲音，隨之而來的還有隱隱約約的衣物摩擦聲：「周先生，我希望您不要讓您的手下擊斃我。因為就眼下的情況來看，我們人多槍多，您並沒有處於優勢方。」

  「如果我被您的部下擊殺，你我雙方將不可避免的發生交火。那個時候，我方會認為您毫無誠意，您以及您所有部下的生命安全都不會得到任何保證……為你我雙方著想，我不希望發生這種事情。」

  周毅揉了揉額頭，說出了自從打這個電話以來最為誠心實意的一句話：「你可真他媽能念叨……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出來吧，別再廢話了。」

  雖然周毅自認自己已經算是「相當能念叨」的那種人，但是跟常浩一比，周毅覺得自己還是差了點意思。

  「……好的，我下車了。」

  聽著電話里傳來的聲音，周毅探出頭看了一眼。

  一個只穿著內褲的男人走下越野車，一手拿著手機，一手高舉著，示意自己並沒有攜帶武器。

  與此同時，電話里傳來了常浩的聲音，「周先生，請讓您的部下仔細看看吧。如果沒有問題的話，我就要去見您了。」

  「好。」

  周毅答應一聲，示意徐痴虎，「看看。」

  徐痴虎架起步槍，從瞄準鏡里觀察著車旁的常浩：「……身上沒有武器……沒有尺寸較長的傷疤……嗯……」

  反覆打量了幾遍之後，徐痴虎對周毅點點頭，「沒有問題。」

  「好了，過來吧。」周毅對電話那邊的常浩說，「一個人，慢慢的，慢慢的走過來。」

  「明白。」

  周毅沒再多說，順手掛斷了電話。

  「真他媽累……」

  低聲念叨著，周毅搖搖頭，看看金石開，「跨海會的人這麼有誠意，讓我還真是有點心動了。」

  「……」金石開無聲的笑了笑，沒說話。

  「說起來了……」周毅拍了拍腦袋，看看曹愚魯，「爺們兒，趕緊的，去扯一張床單來……這小子渾身上下就一條內褲，我跟這麼個人面對面坐著可談不了事兒，我怕我笑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