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遠謀
2024-04-29 13:45:37
作者: 楚野狗
那個自稱「李四」,被周毅稱作「老頭子」的老人,曾經跟周毅說過,說人要有急智,更要有遠謀,如此才能成事。
周毅當時不大明白,就問老人,啥是急智,啥又是遠謀呢?老人就笑著解釋,說急智是事到臨頭、突發變故的應變;遠謀,則是做事的總綱,謀劃事情的框架。就像是蓋房子要有個框架、圖紙、規劃一樣,做事也要有遠謀才行。
說到這一節兒的時候,老人又感慨,說大多數人只能看到眼前,沒有遠謀,也就看不懂旁人的遠謀。如果有善於遠謀者謀劃什麼事情,只能看到眼前的人,是看不懂遠謀者的目標和計劃的。
等到能看懂的時候,也就基本到了遠謀者計劃完成,結果呼之欲出的時候。那個時候再想做什麼阻攔,就沒有任何機會了。
周毅當時對這些事情還不是很明白,但總歸是把這些話都牢牢的記住了。後來離開了老人,自己一個人討生活,見過了形形色色的人之後,周毅對老人所說的話才有了更進一步的理解。
白亮的作為,稱得上是千里伏線,深謀遠慮。
如果不是白亮自己揭開其中的謀劃,周毅自認是沒辦法在這個時候就看個名明白的。非要靠周毅自己看出白亮的目的、手段的話,估摸著得等到白亮幫著宋子孝上位、然後又把宋子孝一腳踹倒那個時候了。
真到了那時候,大勢將定,如果有人在那個時候突然警醒,想要逆轉大勢,也找不出多少騰挪轉圜的餘地。
所幸,周毅的目標和白亮並無衝突,也就不用耗費心思去琢磨如何破局了。
周毅的目標從一開始就非常明確:保住宋如晦的命,查清楚是誰在對宋如晦下手。至於宋如晦的勢力、江城黑道龍頭的位置、宋子孝宋子義兩兄弟的產業……周毅都不關心。
如今白亮把謎題點破,也是出於無奈:周毅不是個好對付的對手,如果和周毅為敵的話,即便是把謀略、算計玩到了如此精熟的地步的白亮,也絕不會覺得輕鬆。難得大家的目標不相衝突,甚至還有可以合作的地方,白亮也不想和周毅有什麼誤會、衝突。
這點兒意思,白亮對周毅說的很明白:「你不好對付,我也不好對付,咱倆互相拼個你死我活,最後九成九是誰都不輕鬆,倒是方便了其他人去摘果子。我把事情跟你說個明白,咱們之間就不要猜疑,從此精誠合作,准能得到自己要的結果。」
什麼「不要猜疑」「精誠合作」之類的言辭,周毅聽了也就忘了。這種詞兒如果真的較真的話,那就只能是「今天天氣哈哈哈」這個結果——在現在這個時候談「完全的信任」,不僅傷害彼此的感情,也傷害了彼此的智商。
不過有一句話,周毅是頗為認可的。
白亮的確是不好對付。
轎車裡,曹愚魯聽周毅說完,沉默了一陣,低聲道:「怪不得他能爬到江城黑道第二的位置上……有點本事。」
周毅就笑:「有點本事……哈,怎麼,你動動腦子,把這個白亮一把拿下?」
曹愚魯憨憨的一笑,「你知道我的,我不愛動腦子,喜歡動手。」
周毅笑了一陣,搖了搖頭,嘆著氣說:「白亮的確是有個好腦子,這個計劃實在是妙啊妙啊妙。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江城黑道第一的位置於白亮而言,就是囊中之物了。」
「可惜那個宋子孝啊……夠狠心,夠六親不認,但是如果眼下看不清楚現狀、看不破白亮的計劃的話,那他就只能做白亮手裡的棋子了。」
想著白亮跟自己說的事情,周毅嘆了口氣,「鼎水已沸,其中游魚尚不自知啊……」
在火鍋店裡的密談中,白亮跟周毅交了實底,連帶著把他是如何說服宋子孝的,也告訴了周毅。
按照白亮的說法,白亮是隱瞞了一切不該告訴宋子孝的事情,跟宋子孝說眼下事情有變,跟宋如晦推出來的周毅合作才是正理。等周毅辛辛苦苦把事情做完了,也就把人得罪了一遍,到時候宋子孝單等著摘果子就行了。
至於周毅,那就是一個辦事的苦力,背黑鍋的倒霉鬼,榨乾利用價值之後就可以拋棄的工具。
白亮跟宋子孝把胸脯拍的山響,說倆人根本上就是同一根繩子上的螞蚱,肯定是不會坑宋子孝的。扶宋子孝上位的事情,那是穩穩噹噹,一點紕漏都不會有。
宋子孝信了。
鼎水已沸,其中游魚尚不自知。
在周毅看來,宋子孝就是那條不知道自己即將要被煮熟的游魚。
從眼下的情況看的話,事情就是這樣。但也實在不好說,宋子孝是不是還備著什麼後招,準備抽冷子陰白亮一下。
畢竟麼,在這個時候談信任,是很傷感情的一件事情。宋子孝的歲數也沒都活在狗身上,真說他徹底相信白亮的話,那也有點不切實際。
跟白亮這一番以生死對峙的密談之後,周毅的目標也就非常明確了:和白亮合作,把有一盤散沙的勢頭的宋家擰成一股,再順勢把宋子孝推到宋家掌門的位置上。之後,就是和白亮內外聯手,再把宋子孝從這個位置上踹下來了。
當然,在把宋子孝推上宋家掌門的位置之前,周毅得先查清楚是誰對宋如晦下的手。如果能順道著解決一下城外的那些毒販的話,那是更好。在周毅做完這些事情之後,周毅才會讓白亮扶著宋子孝上位。
在火鍋店裡,周毅已經跟白亮說定了這些。對此,白亮也不反對。
這一場事情如果順順利利的辦下來的話,大家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現在周毅要關注的,就是怎樣和白亮演好眼下這一場戲了。
和曹愚魯回到小院,兩人洗漱休息,不在話下。
一晃兩天過去,周毅之前撂下的「三天期限」已經到了。簡單收拾了一下之後,周毅便和曹愚魯出了門,直奔舊城區去了。
之前來過一次,這次已經是熟門熟路。還沒到那賭場門前,周毅就看那賭場充作掩飾的民房外站了不少人,多是打著赤膊,身上紋魚繡龍的精壯年輕人。
周毅的車出現在賭場所在的胡同里的時候,那群只差臉上頂著「我是黑道」四個字的年輕人們頓時把視線落在了轎車上。
「白亮挖坑?」曹愚魯從後視鏡里看了看周毅,右手摸上了放在副駕駛位上的雙筒噴子。
平心而論,曹愚魯實在是不樂意玩雙筒獵槍這種東西,更別說這種鋸短了槍管的「噴子」。這玩意兒毫無技術性,是個人就能用,在曹愚魯眼裡這就是上不了台面的小混混玩兒的東西,他實在是很不喜歡。
但是沒辦法,這東西的威懾力實在是比刀更強。被這東西指著,再怎麼莽的人都得掂量掂量,琢磨琢磨。
看著賭場外的眾人,曹愚魯琢磨著是不是該拿出這東西來鎮鎮場面了。
「應該不會。」周毅心裡也稍微有點嘀咕,不過立足現實來看,白亮沒道理在這時候再玩這麼一手。
在火鍋店裡密談的時候,白亮已經交了底,說賭場這事兒肯定是能讓周毅輕輕鬆鬆的拿下,不存在任何變數。張白臉兒不炸刺兒的話,白亮把他的勢力、產業收拾個乾淨也就是了。如果張白臉兒要炸刺兒,那就正好給了白亮一個把他徹底幹掉的藉口。
事到如今,張白臉兒回天乏術,沒有掙扎的必要。而白亮,也還等著周毅一個讓他攻擊的目標,把丟掉的這塊地盤從其他地方找補回來。
轎車緩緩駛向眾人,一群人自發的為轎車讓出一條路來,注視著在民房門口處停下的轎車。
曹愚魯落下車窗,看了看站在車窗不遠處的年輕人,「報個名。」
「哎,哎……」
被曹愚魯盯著的年輕人弓著腰,笑呵呵的點頭,「我叫葉子,您是……您是曹哥吧?是馬哥讓我們來的。」
「哦。」
曹愚魯點點頭,在眾人的注視中下了車,替周毅拉開車門。
周毅走下轎車,看看面前那個自稱葉子的年輕人,笑了笑,「是馬哥讓你們來的?你是你們這些人的頭兒?」
「啊,是,是馬哥讓我們過來。」年輕人笑呵呵的,「您是周哥吧?我哪是頭兒啊,周哥您才是。」
「嗯……」周毅笑著點點頭,「會說話……這場子裡的人呢?」
葉子看起來對事情頗為了解,「我們來之前,這兒的人就已經走了,就只留下幾個發牌的莊家。不光是這個場子,這片地方其他的場子裡的人也都走了,只等您接收呢。」
「我們這幾個人呢,就在這兒替您看著門,等您過來。您之前來過這賭場,我琢磨著,您應該會來這,就在這等著了。」
周毅只是笑,「替我看門……你是真會說話啊。其他場子裡去了人了麼?」
「去了,去了。」葉子忙不迭的點著頭,「先去看著門兒,免得有人趁這時候摸魚……您去看看?」
「免了。」周毅掃了葉子一眼,「場子裡的事兒你們都熟吧?生意照舊,該幹嗎幹嗎……這些場子裡,還有錢麼?」
葉子猶豫了一下,「有,不過不多。那些人臨走的時候,把場子裡的錢拿走了不少。」
「還有點剩餘就不錯了。」周毅笑了笑,「兄弟們的吃喝花用,就都從這些錢里走。不用跟我打招呼,走個帳就行。場子如果賺了錢,每個兄弟那我都會給一份辛苦。」
「謝謝周哥。」葉子連忙道謝,然後忽然想起了什麼事情似的,從口袋裡摸出一張銀行卡,遞給了周毅,「這是賭場裡的一個莊家給的,說這是白亮給您的一份兒心意,密碼是六個零。」
「唔……」周毅接過了銀行卡,掂量了一下,放進了口袋,然後看看葉子,「這兒的事就交給你了,你看著辦吧。我還有事兒,先走了。」
「啊……」
葉子顯然是有些意外,卻也沒多說,點了點頭,「交給我,您就放心吧。」
「這是肯定的。」周毅笑著說了一句,轉身回到了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