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一個故事（上）

  「螞蝗……哈哈哈哈……」

  醫院的病房裡，宋如晦半躺在病床上，聽周毅說著這次雲天酒店之行的情況。

  病房裡，只有周毅和宋如晦兩個人。就連吳行雲，此刻都沒能守在病房裡。

  聽周毅說起螞蝗主動出手「幫忙」這件事情，宋如晦搖搖頭，有些無奈的笑了起來。

  周毅也是笑，「看起來，您是知道他什麼秉性啊？？」

  「當了我那麼多年的手下，我還不知道他什麼脾氣秉性麼？」

  宋如晦點了點自己的腦袋，笑著，「我雖然老了老了，但畢竟還不是個老糊塗啊……」

  看看周毅，宋如晦問道：：「你準備怎麼辦？」

  「看看吧……」

  

  周毅拿出一支煙來，本來想點上一支，不過看看宋如晦，就順手把菸捲在手裡揉碎了。

  捏了一點碎菸絲，周毅隨手丟進嘴裡，細細的嚼著，菸絲的苦味立刻在舌尖上瀰漫開來。

  看著宋如晦，周毅道：：「……如果情況屬實，他的確是想這麼幹的話，那我就收拾掉他。」

  「想抽就抽嘛，嚼菸絲多不好。」宋如晦笑著說。

  「好歹尊重一下病號嘛。」一邊說著，周毅一邊吐掉了嘴裡的菸絲，然後又從手心的碎菸絲里捏出一撮來，丟進嘴裡。

  「白亮這個人吶……」

  宋如晦話鋒一轉，不再提及螞蝗，轉而說起了白亮，「哈……這麼說吧，我很希望有他這麼一個兒子。」

  和白亮之間的交易，周毅也告訴了宋如晦。

  這件事情能瞞著別人，卻不能瞞著宋如晦，這一點周毅是掂量的很清楚的。

  至於宋子孝和白亮的那個計劃……周毅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是說這個話的最好時機，暫時按在心裡。

  「聽說挺多年前，你們倆還有一段交情。」周毅吐了煙沫，拍拍手，拿起宋如晦床頭柜上的蘋果和水果刀，開始削蘋果。

  宋如晦點頭笑笑：「不假……難得見這麼一個出彩兒的後輩。」

  「那當時怎麼沒收他當義子啊？？」周毅打趣宋如晦。

  宋如晦點點頭，「還真別說，我當時是真有這個打算。」

  「啊？？」

  周毅始料未及，手一抖，蘋果皮都差點削斷了，「你還真有這打算啊？？」

  「人才難得，愛才嘛……」

  宋如晦笑著攤了攤手，「可惜，人家沒這個意思。人才嘛……心氣都高，想靠著自己打天下。」

  看看周毅，宋如晦道：：「就好比是我想認你做干孫子，你幹麼？」

  「你這老貨占我便宜，一句話，我就比你低兩個輩分了。」

  周毅用水果刀切下一塊果肉，送到嘴裡，「傻逼才幹呢。」

  「你看？」宋如晦攤手笑笑。

  「蛋。」周毅搖著頭，「你去大街上認別人做干孫子，看誰答應？不悶你一記黑磚就不錯了。」

  「哈哈哈哈……」

  宋如晦大笑，「和白亮合作，也是個很難為人的事情，算是辛苦你了……事情你自己看著辦，我信你。」

  「行吧，我掂量著來。」周毅點點頭，「挺多事情我都瞞著宋唐，沒跟他說過，讓他回頭問你。這畢竟是你的孫子啊……該讓他知道什麼，不讓他知道什麼，你心裡應該是有數的。」

  「好。」宋如晦笑笑，「回頭我和他說。」

  「另外有一件事情，我沒琢磨的太明白，你跟我說說……」

  周毅嚼著蘋果，「今天早上的時候，我是橫豎沒想到吳行雲竟然也過去了……說實在的，讓他從你邊兒上離開，你就不怕有人趁著這個時候來補你一刀？？」

  「來就來吧……有人招呼著呢。」

  宋如晦語調淡淡的，「沒什麼妨礙。」

  周毅笑了起來：「明里是吳行雲，暗裡你還另備一手啊……一明一暗，可以啊老宋。」

  「不然呢？」宋如晦反問周毅，「我總不能只做一手準備吧？」

  「好，好，哈哈……」

  周毅笑了笑，又看看宋如晦，舉了舉手裡的蘋果：「……吃蘋果麼？」

  「蘋果就算了。」宋如晦笑了笑，「我倒是想聽聽你想說但是沒說出口的話。」

  「啊……」周毅有些訕訕的啃了一口蘋果，「您看出來了？火眼金睛啊，火眼金睛……」

  「能看不出來麼。」宋如晦搖著頭，「你心裡明顯有事兒，說話都有點心不在焉的……平常沒見過你這樣。」

  「咳……」

  周毅乾咳了一聲，有點犯難：「其實吧，我是有一件事情沒跟你說，因為我還沒能琢磨明白該不該跟你說這個……雖然你看出來來了，但是我還是沒琢磨出個眉目來。」

  周毅心裡琢磨的，就是白亮和宋子孝之間的那個計劃。

  這件事情，周毅是真的拿捏不准。

  親生兒子跟外人密謀，要對自己下手……這種事兒不管是擱在誰身上，那都不好消受吧？

  周毅既然知道了這件事情，就一定會對宋子孝多加留意。但這件事情究竟要不要告訴宋如晦、要在什麼時候告訴宋如晦，周毅還真是不好決斷。

  「哦？」宋如晦掃了周毅一眼，「少見你有這種舉棋不定的時候啊……跟什麼有關？」

  「這個啊……」

  周毅斟酌著用詞，「說起來，算是跟行刺你有關吧……不過跟這次對你下手沒關係，這屬於是一個還在籌備中的計劃。因為你這次遇刺了，這個計劃也就泡湯了。」

  「哦……」

  宋如晦理清了周毅話里的意思：「你是說，除了這次對我動手的人之外，還有人計劃著對我下手，但是卻被別人搶了先？」

  「對。」

  「至於該不該跟我說這件事情，你拿捏不准？」

  「對。」

  宋如晦看著周毅，略略沉默，然後問道：「你知道是誰在計劃這件事情，是不是？」

  「是。」周毅點點頭，「但是我不知道眼下該不該跟你說。」

  「哈……」

  宋如晦輕輕的笑了一聲，擺擺手，「你知道是誰在謀劃這件事情，然後還不知道該不該跟我說這件事情……還能是誰？不過是那幾個人罷了……不聽也罷，不聽也罷……」

  「老宋，你……」

  聽宋如晦這麼說，周毅猛然抬頭，正看到宋如晦的一臉落寞。

  這個雄踞江城黑道絕頂的老人，此刻盡顯老態。

  宋如晦擺了擺手，嘆道：「都說父慈子孝，父慈子孝……大概是我這個父親不夠慈吧……哈。」

  周毅低低的嘆了口氣，沒說話。

  宋如晦不愧是混到了道上頂峰的人物，心思城府都不簡單。從周毅的話里做了一番推斷，就知道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在謀劃著名下手對付自己。

  周毅清楚，宋如晦只是把範圍圈定在了他的兒子身上，並不知道到底是宋子孝還是宋子義要從背後捅他一刀，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無論是宋子孝還是宋子義--宋唐的父親宋子忠壓根就沒有這個可能--都是宋如晦的親生兒子，不管是誰準備暗算宋如晦，都不會讓他的心情能舒緩半分。

  親生兒子要暗算、對付自己--於宋如晦而言，這是個不小的打擊。

  正因為知道這對於宋如晦而言會是一個打擊，周毅才猶豫著，掂量著，不知道該不該在眼下把這事情就說出來。

  「這消息，哈……」

  周毅笑著，試圖開解宋如晦：「這消息也算是道聽途說，捕風捉影，不能全部作準。我該把消息徹底弄清楚了之後再跟你說的，是我莽撞了。」

  「不用寬慰我了，周小子……」

  宋如晦伸出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心口，「知子莫若父啊……他們會想什麼，我還不知道麼？雖然琢磨著出這種事情的可能太低，但真出了這種事情的話，我也不覺得意外。」

  「什麼捕風捉影，道聽途說……」宋如晦看著周毅，笑了笑，「你不是那樣一個不穩妥的人。這消息如果不是你十拿九穩，你會放在我面前說？我是身上挨了刀，又不是腦袋挨了刀，還沒糊塗呢。」

  「咳……」

  周毅乾咳了一聲，低聲說著：「這事兒，我會盯著。有機會的話，我會把他收拾掉。」

  「收拾掉？」宋如晦看著周毅，「怎麼收拾掉？」

  周毅抿了抿嘴唇，沒說話。

  「沒必要啊，沒必要……」

  宋如晦深深的看了周毅一眼，搖了搖頭，「又沒真正動手，何必呢？畢竟是我的親生兒子啊……敲打敲打是應該的，別的，就沒必要了。」

  周毅抿了抿嘴唇，點點頭，「好。」

  「去吧……」宋如晦緩緩的閉上雙眼，「忙你的去吧……我累了。」

  「好。」周毅點點頭，轉身走出了病房。

  病房外，宋唐、吳行雲以及曹愚魯、徐痴虎等人都在等待著。

  宋子孝和宋子義自有他們的事情要忙，此刻也不在這裡。

  「走了。」

  向吳行雲點點頭，周毅回頭看看宋唐，「小唐，你在這多陪著你爺爺，別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又看看徐痴虎，周毅道：「痴虎，你留在這裡，給小唐幫幫忙。」

  「好，好。」徐痴虎點點頭，又看看一旁的宋唐，討好似的點頭笑笑。

  「行。」宋唐也不多說，點點頭，「你們辦事……多當心。」

  「嗯。」

  點點頭，周毅帶著默不作聲的曹愚魯，轉身離開了。

  二人一路無言。到了停車場，周毅坐上車，拿出手機，撥出了白亮的號碼。

  白亮很快的接通了電話：「啊……周小兄弟啊……」

  「別說話，別說話。」

  周毅打斷了白亮的話頭，「別說話，白亮，你先聽我給你講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