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所謂默契

  「你們想幹什麼？想幹什麼！能讓濫賭鬼打電話報警，你們真是厲害……厲害啊！」

  三人驅車離開賭場不過五分鐘，王獄就打來了電話，怒氣沖沖。

  周毅揉著太陽穴，聲音裡帶著一點笑意：「王警官，你好啊。」

  「我不好！說！這是怎麼回事！」

  王獄怒氣不減分毫，語氣還有愈發激烈的勢頭：「安生了沒幾天，就又跑到賭場鬧事……你知道打電話過來的濫賭鬼們是怎麼說的麼？他們說有人搶劫賭場，還把他們鎖起來了，當成了人質！搶劫！這是違法，這是犯罪，我是要抓你們的！」

  「別啊王警官，咱這話不能這麼說呀……」

  聽王獄這麼說，周毅心裡一笑：如果王獄真是鐵了心要抓自己的話，他就壓根不會打這個電話，直接動手就是了。現在打這個電話，又說這些話，顯然是在等自己一個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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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搶劫這事兒，這是真沒有。賭場裡的錢，我沒拿走一分，還倒輸進去五萬。五萬塊錢啊……這是我一年的收成了。」

  「那些去玩牌的賭客是誤會了，我們只是去辦點事兒，不想讓其他無關的人涉入而已。他們錢沒少，人沒傷，只是被關在賭場裡一小會兒功夫而已，這有什麼的？說我搶劫，這罪名我可擔不起。」

  「少跟我嬉皮笑臉的！」

  王獄語氣稍緩，不過聽起來還是有一股怒氣在：「那地方，是白亮的手下的場子。你去那裡鬧什麼事？眼下你很閒麼？都能閒到去砸別人的場子、挑起事端了？」

  周毅笑著說：「王警官消息是真的靈通啊，來江城沒多久，連這個都知道了……既然知道這裡是賭場，怎麼，王警官沒把這個藏污納垢的地方給掃蕩乾淨？是因為沒來得及，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按照王獄的說法，他是個曹愚魯前後腳來到的江城，算起來也沒太長時間。但聽王獄說話，他對江城裡的事情了解的頗為清楚。而他對江城道上的了解，也並不局限於宋如晦、白亮這樣的頂尖人物，連這舊城區裡的賭場的根脈由來都頗為清楚。

  今天這事情，周毅並不占理，而王獄則占著天然的道理，這質詢電話打的是氣勢洶洶、理直氣壯。這一點，周毅心裡十分清楚。

  但是在道理之外，周毅還是得用那麼幾句話，把王獄的氣勢給砸下去幾分。否則，王獄就能一直保持著這樣的氣勢，周毅不管要說什麼，都先在氣勢上落了下風，有很多的不利。

  果然，在周毅這一番帶著笑意的發問之後，王獄沉默了一陣，再開口的時候，言語裡的氣勢已經不如剛才：「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這裡面盤根錯節，事情複雜的很，只盯著賭場清掃一兩次根本沒用什麼用處，過不了幾天就會死灰復燃。除非把這些人連根拔起，否則……」

  說到這，王獄略頓了頓，口氣又一緊，「這和你的事情沒有關係！現在先把你自己的問題交代清楚！」

  「把我自己的問題交代清楚……」

  周毅低聲笑著，重複了一下王獄的說法，嘆了口氣：「您這話說的，像是在審我啊……怎麼著，我現在就已經成犯人了？不能吧？」

  沒等王獄說話，周毅自己就把話茬拉了回來：「我是要做事情的，王警官……宋老爺子不能理事，江城裡隨時有可能會開始新的一輪權力洗牌。真到了那時候，江城的黑道難免互相攻伐，和一盤散沙沒什麼區別。」

  「這種情況，於那些想要進江城又不能進江城的白面兒販子，是最好不過的機會。」

  「想要守住江城，不讓那些白面兒販子進來，江城道上首先就不能是一盤散沙的狀態。得有那麼幾個人，把江城道上的事情都掌握起來。不然的話，誰知道什麼時候，那些白面兒販子就悄悄的在江城裡紮下根了。」

  王獄略帶譏諷的說：「這就是你要去招惹白亮的理由？你不想江城裡起風波，弄成一盤散沙各自攻打的局面，反倒先去招惹白亮？這樣一來，怎麼可能不鬥？」

  周毅嘆著氣：「全然不鬥，當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宋老爺子的消息傳的越廣越快，黑道上的拼鬥就會來的越早、越烈。人心思利，誰不想上位？憑我一個人的力量，扭轉不了這樣的大勢。」

  「我能做的，只有把這些黑道上的爭端、拼鬥控制在一個我能控制的範圍內。去找白亮的麻煩，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好大的口氣。」王獄冷笑，「你憑什麼控制江城黑道上的爭鬥？你都說了，這是大勢，你有什麼能力控制大勢？」

  周毅道：「我當然不行，但是宋家可以，白亮也可以。」

  「你是說……」從周毅的話里，王獄隱約聽出了一些眉目，心裡暗暗一驚：自己之前竟然沒能看出周毅的目的所在，實在是失策。

  「宋家裡，一個兩個的都想上位，都想奪一奪江城黑道第一人的位置，說是一盤散沙也不錯。」

  周毅沒接王獄的話茬，自顧自的說著：「但是這樣的一把散沙，如果被強有力的手抓上一把的話的，也會不得不凝聚在一起的。那種狀態下，也算是可堪一用了。」

  「既然江城黑道上一定會有爭鬥，那與其讓別人主導這場爭鬥，倒不如我親自下場，把這場爭鬥的範圍、大小控制在我的手裡。符合我的要求的，就留下；不能為我所用的……」

  周毅略作沉默，「哈」的低笑了一聲，沒有繼續說下去。

  王獄沉默了一陣，低聲說：「順你者昌，逆你者亡啊……」

  周毅嘆著氣說：「宋老爺子不能死，對宋老爺子動手的人要被找出來，這是我做這件事情的底線。於江城而言，白面兒不能進江城，也是江城的底線。宋老爺子把住了這一關，費了很多的心血，我不能看著他的這些心血白費了。」

  略頓了頓，周毅的話裡帶了幾分迫人的寒氣：「能認這一條的，就都能被留下來。這一條都不認的，還留著幹什麼？」

  「哈……」

  王獄笑了一聲，毫無來由的問了一句：「白亮和你……有交易吧？」

  周毅笑了笑：「交易談不上。彼此腦子都算是透亮，就算是什麼都不說，也是會有些默契的。」

  這話對王獄而言，算是一個回答，卻也算不上是一個回答。

  和白亮之間的所謂「默契」，周毅是絕對不會擺到檯面上承認的。即便只是和王獄在電話里溝通這件事情，周毅也不會承認什麼所謂的「交易」。

  「哈，好一個默契。」

  王獄把「默契」兩個字兒咬的重重的，「我們之間也有默契，你沒忘了吧？」

  「同一個目標，怎麼會忘了呢？」周毅笑了笑，「等我把眼下這一步做完，也就該有人找我了……別著急。」

  「好。」

  王獄略頓了頓，道：「不管你要做什麼事情，我都提醒你一句。江城要的是平靜和諧，社會安定繁榮，不需要任何形式的恐慌，即便是輿論恐慌都不行。」

  周毅道：「這個我明白。」

  「你是聰明人，一定明白這個，所以我不問你明不明白。」王獄將語氣加重了幾分：「我是要問你能不能做到。」

  周毅略作沉默，然後吐出兩個字：「不難。」

  「好，我就當作這是你我之間的默契了。」

  說完這句話，王獄就掛斷了電話。

  看著手裡的手機，周毅苦笑著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有時候啊，我是真想把這個傢伙給幹掉……有他在，處處掣肘啊！」

  曹愚魯笑了：「您這是玩笑話吧？」

  「就是個牢騷話。」周毅搖了搖頭，「他沒有該死的地方，真要是把他給幹掉了的話，我自己都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曹愚魯笑了笑，低聲道：「不過這小子確實不知道高低上下，給個教訓是應該的。」

  「什麼高低上下？」

  周毅搖著頭：「我們以這個身份見面，他就是官，我就是民。他行使自己的責任，又和我有什麼高低上下的分別？徹底跳到這些事情之外的話，那才有得一論呢。」

  如果單論周毅和王獄的另一重身份的話，王獄的確是不知道高低上下。周毅身為上一代墨家鉅子親傳的墨家鉅子，就算是法家的掌舵人見了他，也要客客氣氣，給足尊重。王獄說破天也只是法家的門人，能否稱得上是法家門裡的精英都難說，在周毅這個墨家鉅子面前拿著這個態度，的確是極大的不妥。

  不過眼下周毅沒擺出自己的鉅子身份，倒也不能說王獄有什麼錯處。更何況眼下雙方在事情里各有角色、身份，王獄所做的不過是履行自己的職責，也沒什麼可指摘的地方。

  周毅和曹愚魯的對話沒有避開徐痴虎的意思，但也沒有更多的解釋。徐痴虎也知情識趣，並不多問。

  揉了揉太陽穴，周毅拿起手機，撥出了白亮的號碼。

  白亮接通了電話，沒等周毅說話便自顧自的說了起來：「你辦事兒夠快的啊……我還以為能再緩兩天你才辦這事兒呢。現在你把事情辦了，我可就不清靜了。」

  「這種事情，當然是越快越好，遲則生變麼。」周毅問道：「怎麼，你這兩天還有事情要做？倒是沒聽你說。」

  「啊，倒也沒什麼。」

  白亮的語氣里有濃濃的遺憾和惋惜：「鄰省有一個業餘攝影師的比賽，我本來還計劃著去參賽呢……這下泡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