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我非走狗,狡兔死絕又如何?
2024-04-29 13:44:38
作者: 楚野狗
「我對宋爺的位置沒興趣。」文刀看著周毅,「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
周毅挑了挑眉毛。
雖然知道文刀見自己一定有話要說,但周毅還真沒想到,文刀竟然這麼簡單直接,把這話直接撂了出來。
所謂開門見山,大概也不過如此了。
「這話,我是一定要跟你說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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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刀略頓了頓,說道:「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罷,這話我一定要說。如果因為我沒把我的態度表明而引起了什麼誤會,那就真的不好了。」
周毅微微點頭:「你很坦誠,我很感謝你對我的坦誠。」
文刀的坦誠,周毅是認可的。至於信與不信麼……眼下這種局面里談信任,實在是個傷害彼此感情的事情,不往深了說也罷。
文刀深深的看了周毅一眼。周毅避重就輕,話里到底是什麼意思他是能聽的明白的。
「看著你,我大概能明白一些事情。」
文刀不在之前的話題上多做糾纏,話鋒頓轉:「你去找了於雲,把宋爺遇刺的事情跟他說了,把事情推到了他的頭上,逼著他找人為他說情……這個於雲也是可笑,那麼一大把年紀了,卻根本看不懂你是在用他探路,還以為你是真的要把他釘死在這件事情上。」
「你讓於雲出面傳話,我就知道,你對於雲所說的宋爺遇刺的事情應該是真的。於雲在江城道上不算什麼大人物,卻是宋爺的老朋友,如果是宋爺有心讓你做點別的什麼事情的話,也不會讓你去動於雲,有的是其他的好人選。」
「宋爺既然讓你來辦事……」
文刀看了看周毅,「那我就得把話跟你說明白了才行。」
「劉哥啊……」
聽文刀這麼說,周毅微微挑了挑眉毛,「……不對,我該叫你文哥,是吧?」
文刀無聲的搖頭笑笑:「一個稱呼罷了,怎麼叫都好。」
周毅點點頭,「文哥,我聽著你這話里,可是另有別的意思。你剛才都那麼坦誠了,那眼下咱也坦誠一點,明白說說,怎麼樣?」
周毅聽的出來,文刀這一番話意有所指。非要琢磨的話,周毅也能琢磨出個大概,不過眼下文刀就在眼前,周毅索性就不和他打這個啞謎,直接問他要個明白。
「好。」
文刀笑了笑,深吸了一口氣,「你不是宋家的人,也不是江城道上的人,和各方都沒有利害關係。讓你來辦這件事情,宋爺是擺明了不會給任何人面子,也不會給任何人管制你的權力。」
「換句話說,你現在就代表了宋爺。不管你做了什麼事情,只要宋爺在,那就沒有任何問題。」
「我今天和你坐在這裡,如果不先對你說清楚我的意思,那就有可能被你懷疑,被你盯上。真到了那時候的話,事情可就難辦了。」
攤了攤手,文刀笑道:「酒吧你也去過,那裡生意不錯。關於我的事情,你應該也知道一些,知道我在江城道上多多少少還算是個人物。說面子、身份之類的,我已經有了;錢麼,雖然是越多越好,但我也怕多了燒手,有一個酒吧就夠了。」
「我呢,只想做一個賺賺錢喝喝酒的酒吧老闆,沒有更進一步的心思。不管是誰要對宋爺下手,都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周毅靜靜的聽完,點點頭,似笑非笑的望著文刀:「只有這個?文哥,我怎麼覺得你還有話沒說呢?」
「哈……」
文刀端詳了周毅一陣,忽然笑了。他搖著頭,「有些話本來是眼下先暗暗的提醒你一句,以後再跟你說的。不過既然你非要問個明白,那我就說了……」
緊盯著周毅,文刀問道:「不知道周先生讀不讀史書,有沒有聽說過商鞅、李斯、來俊臣這三位的名字?」
「哈……」
周毅輕輕敲著石桌,「商鞅輔佐秦王變法,壯大秦國,卻觸動了秦國的大族利益。變法成功之後,商鞅被車裂,算是平息了秦國大族的不滿,同時讓符合秦王利益的變法能夠繼續推行下去。」
「李斯麼,始皇帝嬴政的臂助,秦朝一統天下的大事業里得有他一份功勞。始皇嬴政駕崩之後,李斯協助趙高,除去了扶蘇,擁立了秦二世繼位。之後,李斯被腰斬於市,夷滅三族。」
「至於來俊臣麼……武則天手下的酷吏,擅長羅織罪名,是編造罪名的一把好手,可以說是武則天手下的一隻好狗,一把利刃。到最後,還是死在了武則天的手裡。」
看了看文刀,周毅笑道:「文哥倒有空看史書?酒吧的生意不忙麼?」
「有人幫我打理酒吧的生意,我倒是有點空閒時間看看書。」文刀笑著看看一旁的陸青泥,而後繼續說道:「再者來說,宋爺之前也跟我說過,讓我但凡有點閒暇就看看書,讀一讀歷史,能借前事印證很多眼前事。」
看看周毅,文刀語調緩和:「這三個人拋開功過不說,都只是上位者手裡的一把刀。用的時候呢,所向披靡,削鐵如泥,真的是好一把利刃。」
「用完了呢?上位者拿著刀的手一松,刀就會摔的四分五裂。之前越是削鐵如泥,落地的時候,累積下來的暗傷就會發作的越狠,粉碎的越狠。」
「我這話……」文刀看著周毅,「你應該明白是什麼意思吧?一個於雲,動了就動了,也不算什麼。但是接下來……」
文刀搖了搖頭,換了話頭:「宋爺在江城裡起勢的時候,也是個肆意汪洋的人物。但是站穩了腳跟之後,宋爺就開始結善緣了。」
「當時我問宋爺,為什麼有時候會手軟,甚至有時候會結交些毫無用處的人呢?宋爺當時說,結下個善緣,以後或許就能少一樁孽緣;交下個朋友,以後就能少個敵人。」
「即便不能交下一個朋友,但落下一份善緣,以後再見面的時候,至少不會沒辦法敘舊。」
「文哥的意思是……」周毅看著文刀:「讓我儘量別做那把刀?即便做了那把刀,也要小心謹慎,多留善緣,免得哪一天落得那些先行者們一樣的下場?」
文刀看著周毅,反問道:「你以為呢?」
「我和那一類人之間,有一個最大的不同。」
周毅微笑的望著文刀:「我只為了做一件事情,不為更多。辦成之後,我就抽身而去,一點不沾。」
「我……」周毅的語氣稍稍加重了幾分:「……不是走狗。狡兔死光死絕了,跟我也沒有一分錢關係。如果辦完了事情之後我還貪戀不去,那到時候落得個『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場,那就是我咎由自取了。」
借著石桌上那盞光芒暗淡、火苗搖曳的油燈發出來的幽幽光芒,文刀端詳著周毅。周毅的臉在閃爍的火光中,有幾分明暗不定,雙眼平靜而淡然。
「周兄弟的心態……」文刀看著周毅,點點頭,「……很不一般。」
「文哥過譽了。」周毅淡淡的一笑,沒把這點稱讚放在心上,「文哥說了這麼多,大概的意思我是聽明白了。但是文哥今天約我出來,到底是為什麼,我還是不大清楚。」
看著文刀,周毅笑了笑:「麻煩文哥跟我說個明白。」
文刀看了看周毅,沒說話,摸出一盒煙來。拿出一支煙叼上,文刀又遞給周毅一支。周毅也不拒絕,接過了文刀的煙,卻不著急點著,只是輕輕的在桌子上磕著煙。
點著了煙,文刀深深的抽了一口,看了看面帶微笑的周毅,又往山坡下的金葉寺寺院望過去。
抽了幾口煙,文刀收回視線,微皺眉頭看著周毅:「周兄弟,你真不明白是因為什麼麼?」
「真不明白。」周毅笑著搖頭,「麻煩您說明白吧。」
說自己不明白,純粹是周毅睜眼說瞎話。文刀一開始就亮明自己的立場,言辭之中努力降低周毅有可能對他存在的敵意,又極為貼心的提醒周毅注意做事的手段,別做了狡兔死絕之後被入鍋烹煮的走狗……從始至終,文刀都是在釋放善意,周毅看的是清清楚楚的。
但是,這份善意甚至暗暗表態的態度,周毅看的出來是一碼事,文刀自己親口說出來是另一碼事。
周毅大概清楚文刀是想要做什麼,也看出了文刀今天過來是什麼來意,但他就是要讓文刀自己親口說出來。
周毅要的,文刀也看的清清楚楚。
向周毅表明自己的態度,讓大家心裡都有個把握,就是文刀此行的目的所在。於文刀而言,雙方心裡各自明白,剩下那一線不去說破,這就是最好的狀態了。
明明白白的把這些話說出來,可不是文刀想要的結果。
文刀心裡掂量著接下來要說的話的輕重,一時無言。周毅靜靜的等著文刀的答覆,也沒言語。一旁的曹愚魯和陸青泥,更不會在這個時候說話。
一時間,慈悲亭里除了偶爾能聽到的微風過林的風聲之外,再沒別的動靜。
在這樣的沉默里,曹愚魯似有所感,往身後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向周毅低聲道:「有人來了。」
「嗯?」周毅聞言,往慈悲亭外看去。從這裡,正好能看到往金葉寺來的盤山路。
在那盤山路上,有一輛轎車正在疾馳,直奔金葉寺來了。
「文哥……」周毅轉過頭看看文刀,手指里捏著煙,在石桌上輕輕的磕著:「……今天還有別人來吃飯?」
「沒有。」文刀也看到了那輛直奔金葉寺而來的轎車,聽周毅這麼問,他搖了搖頭,「我只約了你,再沒別人了。」
「或許……」文刀皺了皺眉,「……或許是來進香的香客吧?」
「都這個鐘點兒了,還來上香?」周毅笑了笑,「還真是虔誠。」
「啊……」文刀點點頭,笑著:「是啊,真是虔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