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於雲

  被曹愚魯操練了這麼久，眼下站這拳樁的確是尚有幾分餘力，不像一開始的時候那麼吃力了。但要把這拳樁的架勢再低上十公分，還能維持著拳樁不散不倒，那可真是要了命的事情。

  「十公分啊……」

  周毅回過頭看了看苦瓜臉的宋唐，「十公分，太低了點，這麼著急也不好……就五公分吧。」

  沒等宋唐說話，周毅點了點桌子上的資料，「別的就不跟你說了，估摸著你也不感興趣，說點你感興趣的吧……你二叔宋子孝的兩個兒子，一個宋華景一個宋華鳴，你知道他們在宋家的事情里負責什麼麼？」

  「不太清楚……」

  宋唐努力的紮好架勢，「只知道他們在宋家的那些生意里做事，但是具體做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有意思的很呢。」

  周毅翻了翻資料，對宋唐說：「宋華景管著你二叔宋子孝手下的不少賭場，大大小小的，加起來有五家，分布在江城以及江城周邊的城市裡；宋華鳴呢，就幫你二叔打理著他手下的夜場，江城裡不少處夜場生意都跟你的這位堂兄弟有關係。」

  「夜場，賭場。」周毅搖著頭：「這兩樣生意可都是賺錢的生意，全都在你二叔手裡握著。兩個兒子分別打理兩個方面，倒也剛好。」

  「至於你三叔麼……」

  

  說到這，周毅撇了撇嘴，有些惋惜的搖著頭：「你三叔倒是握著酒店、會所、洗浴中心裡的皮肉生意。雖然這也是賺錢的生意，風險比夜場、賭場的都要小，稍稍打點一下就行，但是這生意好說不好聽啊……」

  「我……我還真不知道……」宋唐站著拳樁，額頭已經見汗，渾身微微發抖，勉強支撐著：「我三叔，竟然是做這個的？我從來……從來都沒聽說過。」

  「沒有必要的話，當然是不會跟你說這個的啊……」

  周毅搖了搖頭，「說到底，這不是個什麼上的了台面的生意，就算是在道上，幹這種生意也有點丟人跌份。別人知道就算了，被你這麼一個小輩知道，臉上總歸是不好看吧。」

  拍拍資料，周毅看看宋唐：「你二叔和你三叔一直在為了你爺爺的位置明爭暗鬥？」

  「對。」宋唐牙縫裡蹦出一個字兒來。

  「大可不必啊，大可不必……」周毅搖著頭，「你三叔手裡把握皮肉生意，你二叔手裡把著夜場和賭場的生意，兩相一對比的話，你三叔的輿論環境很差啊……道上混的雖然都是為了混錢，但好歹也講究個面子。干你三叔這種生意的，即便明面上不說，背地裡也會低看一眼的。」

  「跟握著賭場夜場生意的你二叔相比，你三叔比起來可是差點意思……他要跟你二叔爭，難，實在是難吶……」

  「那……嘶……」宋唐抽著冷氣，渾身顫抖，「我三叔怎麼還能爭的這麼起勁？我聽說，他的聲勢可是不弱。」

  「拿錢砸唄。」周毅笑了笑，「道上混的，多半是為了混錢。認面子，這的確不假，但真金白銀誰不喜歡？用錢砸的別人支持，用錢砸出來一個好聲勢，也不算是什麼特別麻煩的事情吧。」

  看了看日頭，周毅看了曹愚魯一眼，「走吧，跟我辦點事去。」

  「好。」曹愚魯點點頭，並不多問。

  「那我呢？」宋唐收了拳樁，活動著手腳，一臉的期待，「我呢，我呢？咱一起去啊？」

  周毅撓了撓頭：「這個麼，倒還真沒你什麼事兒……這事你不方便出面，還是不去的好。你給蘇森打個電話，讓他別來了，你跑一趟，把許文遠給我的那個筆記本給蘇森送過去吧。」

  攤攤手，周毅道：「這樣一來，你也算是有件事情做，不至於太無聊，是吧？」

  「你大概是在逗我啊周哥……」

  宋唐有點傻眼：「現在好不容易開始辦正事了，你不帶著我？這不對吧？」

  「不是不帶著你，是不能帶著你。」

  周毅擺了擺手，「你知道我和曹愚魯要去見誰麼？」

  「誰？」

  周毅報出了一個名字：「於雲。」

  「於雲……」宋唐聽的直皺眉：「聽著有點耳熟，但是一時間想不起來是誰了。」

  「就是你爺爺的那個老朋友。」

  周毅的語氣加重了一些：「你爺爺出事那天晚上，就是去這個於雲那裡喝的茶。回來的路上，就被人給傷了……不拜訪拜訪這個於雲，說不過去。」

  「我說呢，怎麼聽著這麼耳熟。」宋唐一拍腦袋：「很久之前我見過他，也聽爺爺說起過這個人，就是沒什麼印象。於雲，於雲……我只知道爺爺是去他的老朋友那喝茶，也沒人跟我說過到底是哪個老朋友。原來是他啊……」

  看看周毅，宋唐道：「既然是這樣，那我就更應該過去了。有我在場，你們說話也方便，不顯得那麼生分。」

  「這就更不合適嘍。」

  周毅苦笑著搖搖頭：「你以為我們倆過去是幹什麼的？這是過去得罪人去的。你不露面，這件事情就只是我和曹愚魯這兩個外人辦的。你要是去了，看在別人眼裡就是宋家的人在得罪於雲。」

  「道上，本來就是無風就起三尺浪的地方。你如果一攙和這件事情，那就立馬是波瀾四起。」

  拍了拍宋唐的肩膀，周毅道：「這次就不帶著你了，下次，下次如果有什麼事情能讓你出面，或者需要你出面的話，你就是想躲都躲不過去。」

  「這……」宋唐皺著眉琢磨了一陣，「行吧……不過說回來了，你準備跟那個於雲怎麼聊？我聽著你這話里，可沒憋著什麼和善心思啊。」

  「我到底和善還是不和善，不在我，在他。」

  苦笑著說了這麼一句話，周毅便和曹愚魯離開了小院。吳行雲送來的資料，周毅交給了曹愚魯，由他隨身帶著。

  這樣一份資料，份量實在不輕。周毅掂量的清楚其中的輕重，自然不會大意。

  吳行雲送來的資料中，有關于于雲的詳細資料。這於雲是宋如晦的老朋友，早些年就有交情，一直到現在關係都不錯。借著宋如晦的名聲和他自己的經營，於雲在江城裡放高利貸，倒也乾的風生水起，很有氣候。

  別人放高利貸，還得擔心借錢的人會不會賴帳，是不是有什麼扯皮糾纏之類的麻煩。但是於雲有宋如晦的名聲罩著，就根本不用擔心這種事情了。

  單是看著宋如晦的名聲，就沒人敢欠於雲的錢。

  放高利貸賺到了錢之後，於雲就盤下了一個店面，開了一個茶樓。下午的時候，於雲只要沒什麼事情，那就多半待在茶樓里。

  那茶樓的名字倒是有點雅致的意思，叫做「閒雲樓」。

  「好地方啊，好名字……」

  透過車窗，周毅往外看了看，正看見黑底紅字的「閒雲樓」招牌。

  這地方算是鬧市區，房價本就不便宜，更不用說這做生意用的門面房了。

  這樣的地方，難得清靜，實在是不適合開一個茶樓。不過周毅也清楚，所謂「醉翁之意不在酒」麼，這茶樓立在這，生意好壞都無所謂，本身就只是於雲干他那高利貸生意的地方罷了。

  這一點，吳行雲給出的資料上提到了一點，沒點透。不過這也不是什麼特別難琢磨的事情，周毅稍稍一想也就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等會進去，怎麼跟那個於雲談？」曹愚魯開著車，找著停車位，向周毅問道。

  「實話實說唄，還能怎麼樣。」周毅搓了搓臉，活動了一下臉上的肌肉，「宋如晦從出事到現在，也有這麼兩天功夫了。這世上哪兒有不透風的牆啊……就算宋家人把這消息給捂的結結實實的，也難免有什麼風聲走漏出去。跟這個於雲說了，倒是沒什麼問題。」

  「再者來說，不跟他實話實說，拜訪他的由頭從哪兒來？總不能說是剛當了老宋的司機，然後先來拜會拜會他，熟識熟識吧？沒這種道理的。」

  曹愚魯點點頭：「好。」

  停好了車，兩人一前一後的走進茶樓。

  茶樓里坐著幾個姑娘，一個個花枝招展，看上去挺惹人喜歡。看周毅和曹愚魯走進來，其中一個姑娘立刻走了過來。

  「兩位先生好。」

  那姑娘向周毅和曹愚魯點點頭，溫言細語的問道：「兩位是買茶還是喝茶？喝茶的話，請上二樓。」

  「不買茶，也不喝茶。」

  周毅一邊掃量著這大廳里擺設，一邊笑呵呵的說：「我們是過來找人的。於雲於老爺子在麼？我是來找他的。」

  「啊……」

  姑娘眼色微微變了變，上下打量了周毅和曹愚魯一番，向兩人點點頭，「兩位請稍等。」

  「好。」周毅笑呵呵的點頭：「不著急。」

  這姑娘含笑向兩人點點頭，走到一旁，拿起一個對講機來，低聲說了幾句話，然後再度走來，向兩人往一旁伸手一請：「兩位請坐。有什麼喜歡喝的茶麼？」

  「喝茶就不用了，坐也免了。」周毅臉上帶著笑，腳下半步不動：「我這樣就挺好的……於老爺子不在麼？」

  「這個……」姑娘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看，轉過頭來，正想對周毅說些什麼，就聽從二樓到一樓的樓梯上響起了腳步聲。

  一個身高一米八零開外的壯漢，從二樓走了下來。

  壯漢一頭的青茬，幾乎可見頭皮，手裡攥著一個玉把件。

  走到兩人身旁，壯漢沖一旁的姑娘揮了揮手，那姑娘便轉身離開了。

  「你們……」

  看了看曹愚魯，又看看面帶笑容的周毅，壯漢問道：「你們是來找雲爺的？幹嘛來的？談生意？」

  「對，我們兩個的確是來找於老爺子的。」

  周毅笑著點點頭，又搖了搖頭，「不過不是來跟於老爺子談生意的，我們是來跟於老爺子聊點別的事情。」

  壯漢上下掃量了周毅一遍，「嘿」的冷笑了一聲：「你一口一個於老爺子叫的還真順溜……那是雲爺，明白麼？當著我的面你這麼稱呼雲爺，你覺得你是誰啊，啊？」

  「沒覺得我是誰，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司機罷了。」

  面對火藥味頗重的壯漢，周毅臉上的笑容沒減弱半分，「我叫周毅，是宋如晦宋先生的司機。麻煩跟於老爺子說一聲，就說宋先生的司機周毅，想要跟他談點事情。」

  頓了頓，周毅又道：「來的突然了一些，實在是不好意思。如果於老爺子現在不方便見我的話，我可以改天再過來。」

  「宋……」

  壯漢嘴裡只蹦出了一個「宋」字兒，就沒了下文。他用頗為古怪的眼光上下掃量著周毅，鑽了攥手裡的玉把件，「我只知道宋爺身邊，有一位吳行雲吳爺……至於給宋爺開車的周爺，我沒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