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過江強龍

  周毅點了點頭，向宋如晦問道：「那那些和吳行雲一起談事的賣白面兒的……是怎麼回事？」

  這些事情，該是屬於極為敏感的一類，平素絕不會有人主動開口去問宋如晦，免得犯什麼忌諱。偏偏周毅是個不怕犯忌諱的人，如今也是要幫宋如晦辦事，肯定是要把事情問個清楚的。

  放在從前，這些話周毅自然不會問。即便周毅問了，宋如晦也不會說。那時候兩人雖然關係不錯，但終究是有個分別的，不能亂了。

  如今不同過去，周毅已經介入了這些事情中。問這些事情，在旁人看來或許會覺得周毅太急切，問的太多，但於病房中的兩人而言，這並沒有任何問題。

  

  「賣這東西的，進不了江城。江城之外，只要是和我有關係的地方，也進不了。」

  說到這，宋如晦冷笑了一聲，「看著這麼一大塊地方，白面兒卻進不來，就有人著急了……那些賣白面兒的，是從外邊過來的，要來談談白面兒進江城的事情。」

  「談這事兒？」周毅看了看宋如晦，「他們是不知道你對這東西有多恨是麼……開的什麼條件？」

  「他們怎麼會不清楚。」宋如晦冷笑著，「之前有不少從外邊過來的賣白面兒的，想要在江城以及周邊紮下根。官面上都還沒有準確的消息，我就已經把那些人掃乾淨了，其中有一些人就和這次來談事情的人有關係。」

  「他們知道我恨這東西，不會賣這東西，所以就想跟我談一談，看看能不能讓這東西進了江城。只要我抬抬手，放這東西進來，就會給我一個大數目，作為謝禮。白面兒不用我賣，他們的事情也不用我管，每年還會另外給我一個不小的數目。」

  「哈……」

  周毅笑了，「這是把江城當商場，把你當房東，來這交租做生意了啊。」

  「這不是錢不錢的事情。」

  宋如晦道：「這東西，和皮肉生意、賭場生意都不一樣，是個真正的要人命的生意，或許要的都不止一個人的命……不碰這東西，也不讓這東西進我能管著的地方，是個道理，也是個道義。」

  扭過頭看了周毅一眼，宋如晦道：「『道義』這東西，會說的人多，能明白的少。許多年輕人吶，哈……就根本不知道道義是怎麼一回事。」

  「這東西，你懂吧？」

  「略懂，略懂。」周毅就是笑，「有個說法，叫做『好漢護三村，好狗護三鄰』。你做的這件事情，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哈哈，哈哈……嘶……」

  宋如晦一陣笑，卻牽扯的傷口疼痛，倒抽了一口冷氣。

  緩了緩痛，宋如晦微笑道：「我能盡的道義，大概就是這個了。別的地方，我管不著，但是在江城、在我能管得著的地方里，不能有這東西。」

  「那些賣白面兒的，跟我糾纏這件事情有些日子了，我的意思他們也大概知道一些。讓吳行雲去和他們談，是把我的意思轉告給他們，通知他們離開。」

  「不然的話……嘿嘿。白面兒不能進江城，做白面兒生意的就算是身上沒帶白面兒，我也不歡迎。待得時間長了，不知道會出什麼意外。」

  「嚯。」周毅挑了挑眉，「你夠不客氣的。」

  冷笑了一聲，宋如晦道：「賣這東西的，我跟他客氣什麼？我知道他們都不是善茬，算是過江強龍。但這強龍到了我這地頭蛇的地面兒上，也得給我好好盤著。」

  周毅搖著頭：「所以就有人來對你動刀了啊……不過我就不明白一件事情，為什麼不直接弄死你呢？」

  攤開手，周毅分析著：「跟你談不通，那就把你幹掉，換一個人來談。再不行呢，就把你，還有那些個有資格接掌你這個位置的人，一起幹掉。這樣一來，那就是群龍無首，宋家亂成一團指日可待。」

  「沒你在江城壓著，江城道上亂成一團的日子也就來了。那時候再插手到江城裡來，拉一派，打一派，用錢和手裡的貨把江城道上的的人玩的團團轉也不成問題。」

  搖了搖頭，周毅道：「如果是我的話，我肯定就這麼幹了。這事情簡單，道理也簡單，幹這生意的人不會連這個腦子都沒有吧？沒這個道理啊……」

  咂吧咂吧嘴，周毅搖著頭，「目前來看，最有可能幹這件事情的人，就是那幫賣白面兒的。但是不管是誰做的這件事情，都沒有不徹底做掉你的道理。都開始對你下手了，還不幹掉你，日後如果出了什麼問題，那不就是死路一條？這一點，我實在是想不明白。」

  周毅的話透著一股子「你死了才算是合理」的味道，換別人聽了肯定不大舒服。

  宋如晦卻微微點頭，沒半點不適：「是這個道理啊……我也在想，既然下手弄我了，為什麼不直接弄死我呢？傷了我，比殺了我更有好處？想不明白。」

  看了看周毅，宋如晦道：「你有個好腦子，不會想不出來的。這到底是因為什麼，就得落到你這琢磨明白了。」

  「是個麻煩事情。」周毅搖了搖頭，又點點頭，「我多琢磨吧。」

  「嗯……」

  宋如晦想了想，「現在你幫我辦事，總得有個名目，不然辦事的時候也不好說話……會開車麼？等會讓人給你開來幾輛車，你選一輛開走吧。」

  「嚯。」周毅一笑，「剛答應下來，就送車了？你這夠大方的。」

  「有輛車，好辦事。」宋如晦道：「出了這房間，對別人說，你就是我的司機了。有這個身份，你要辦什麼事情，跟人打什麼交道，都方便。」

  周毅點點頭，笑著說：「車我還真是不會開，這活兒只能讓曹愚魯來幹了。司機這名目麼……給他算了，跟給我是一樣的。」

  「你這小子……」宋如晦看著周毅，「就這麼不想沾這些事情？」

  「不想。」周毅回答的十分坦然，「如果不是你挨了三刀，一條命都快沒了，我連問都不會多問你一句。現在雖然沾上了這些事情，但能少沾染點就少沾染點吧。」

  「不勉強你。」

  宋如晦並不在這個話題上和周毅做更多的糾纏，「等會，我就把這些事情跟其他人交代一下。你想做什麼，要做什麼，就放手去做。需要什麼的話，可以跟行雲講。有人為難你的話……你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至於小唐……」

  宋如晦的話頭頓了頓，斟酌了一陣，這才再度開口，「……還是讓他跟著你吧，不用守在我這。」

  「跟著我？」

  周毅看了看宋如晦，眨了眨眼，「合適麼？」

  「沒什麼不合適的。」宋如晦道：「年輕人麼，得多看一看，多見一見，這樣以後才能什麼事情都在心裡有個底。」

  「行。」周毅點點頭，「我只讓他看，不讓他干。髒活累活我和曹愚魯來，他的手肯定是乾淨的。」

  看著宋如晦，周毅笑了笑，「這點我先跟你說明白了，你可以放心。」

  宋如晦看著周毅，一笑，「你的腦子果然好用。」

  略頓了頓，宋如晦又道：「你之前不是問過我，問老鼠在哪兒麼？現在可以讓你見見他了。等會我把事情跟其他人交代一下，可以讓行雲陪你一起過去一趟。」

  「怎麼樣，要見見他麼？」

  周毅想了想，「吳行雲從這醫院離開了，你的安全誰負責？如果有人真的來補刀的話，那就不好了吧？」

  「這你可以放心。」宋如晦不以為意的笑了笑，「這地方，固若金湯。」

  「行。」

  周毅點點頭，站起身來，「那等會就要麻煩吳行雲了……我去把他們叫進來？」

  「好。」

  周毅向宋如晦點了點頭，不再多說，轉身走出了病房。

  病房外，宋家人都在等著。見周毅推門走出，所有人的視線都立刻投在了周毅身上。

  周毅看了看宋家三兄弟，又看看吳行雲，「宋先生有話要跟您三位，還要行雲吩咐，請進吧。」

  向四人點了點頭，周毅掃了曹愚魯一眼，又看看宋唐，壓低了聲音，「這醫院的廁所在哪兒？你帶我過去一趟吧。」

  「啊……」宋唐看了看周毅，「好。」

  向周圍眾人點了點頭，周毅跟著宋唐，從病房外離開了，遠離了人群。

  走過了一個拐角，離開了那一干宋家人的視線，宋唐看看周毅，問道：「怎麼了？」

  廁所在哪兒周毅知道，這一點宋唐心裡清楚，也知道這是周毅借一步說話的託詞。只是不知道，周毅有意離開人群，到底是要跟自己說什麼。

  周毅看看宋唐，微微搖了搖頭，默不作聲的一路走進了樓層里的衛生間。

  和宋唐一前一後走進了衛生間，周毅把每一個隔間的門都推開看了看，確定無人之後，又打開了衛生間裡的水龍頭。

  「三件事情。」

  周毅看著宋唐，聲音低低的。在嘩嘩作響的水龍頭的聲音里，即便衛生間外有人刻意偷聽，也聽不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第一，有人要對付你爺爺，甚至對付整個宋家。這一次沒要你爺爺的命，是故意的，不是失手。他們下一次動手的話，到底是揣著什麼心思，會對誰下手，那就說不準了。」

  「第二，從現在開始，我要幫你爺爺做事了。別的事情我不干，只把眼前這件事情幫他料理明白。」

  「第三。」

  周毅遞給宋唐一支煙，「你得跟著我一起辦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