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知進退，明得失（六）

  說完這番話，周毅端起面前的茶盞，一飲而盡，而後便不再說話。

  跟蘇森說這個，是因為周毅覺得蘇森這棋社實在是沒什麼章法，蘇森本人也是因為愛好而做事，沒能真正的立足現實。否則的話，即便是有一個許文遠要反蘇森，也不會能夠糾集那麼多人一起對蘇森發難。

  於周毅而言，這是幫人幫到底，儘自己的一份心。至於到底如何選擇，那是蘇森自己的事情，周毅勉強不來，也不會去勉強。

  「周哥……」

  蘇森沉默了一陣，看著周毅問道：「你剛才好像說，選一個我認可的路子？這裡有什麼說法麼？」

  「有。」周毅點了點頭，手裡把玩著茶盞，「大致上是兩個路子。一，你把青山棋社做大做強，讓青山棋社開始盈利，付錢給其他管理棋社事務的人。說白了，就是把這個因為你的愛好而建立的青山棋社，改變成一個公司。」

  「二呢……就是把青山棋社現在鋪展的攤子變小，把那些分社什麼的一併關閉，只留下這一個青山棋社。這樣一來的話，這個愛好就得靠你自己支撐、經營，也不至於燒太多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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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猶豫了一下，周毅道：「非要說的話，在此之外，還有第三條路。那就是以之前的辦法繼續運轉棋社，同時你自己掏錢給為棋社辦事的人。這雖然是個有進沒出的燒錢辦法，但也算是個辦法。」

  「如果全盤按照之前的辦法繼續運轉棋社的話，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又會出現一個許文遠，照樣來反你。」

  笑了笑，周毅道：「現在還留在棋社裡的，可以說是你的鐵桿支持者了。但是時間長了，人心浮動，鐵桿也難免有怨氣啊……」

  話說到這，意思已經點明白了，周毅也就打住了話頭。

  周毅不再說話，蘇森也沒言語，一時間，場面看起來實在是有些尷尬。

  「嗯……」

  宋唐看著這場面似乎有點尷尬，琢磨了一下，覺得自己也該把這個場面給緩和一下：「蘇森，周哥說這些，也只是一個閒話一樣的說法。聽不聽呢，其實沒什麼關係。棋社的事情你想怎麼辦，還是順著你的意思來。」

  「在我看來，一切照舊也挺好的麼，反正就是個玩兒唄……找幾個辦事靠譜的人，給他們一個確實的職位，再拿出一些錢來給他們發薪水，也什麼問題。愛好這東西，哪兒有不花錢的，不過是花錢多少的問題罷了。」

  「為了愛好花點錢，我覺得吧……這是沒什麼問題。」

  周毅心思明白，哪裡會不知道這是宋唐在給雙方緩和場面。笑了笑，周毅也不言語。

  「不是這樣的……」

  蘇森搖了搖頭，看了看宋唐，又看了看一旁微笑不語的周毅，「自從出了許文遠這件事情之後，我就在想，青山棋社到底是有什麼問題。如果棋社沒有問題的話，那就是我自己做事有問題。」

  「否則……也不會出現這麼多要把我從青山棋社社長的位置上趕下來的人吧？」

  說著，蘇森又苦笑了一聲，不住的搖頭。

  許文遠掀起的那場風波，雖然已經被平定了下來，但餘波仍在——至少在蘇森這裡，這件事情仍有餘波。

  搖頭苦笑著，蘇森道：「周哥今天提起這件事情，也算是讓我下定了決心。青山棋社如果仍舊按照之前的辦法運轉下去，那是斷斷不行的。」

  「改，是一定要改。但怎麼改，改成什麼樣，我還沒有思路。」

  看看周毅，蘇森給周毅那空了的茶盞倒上茶，「這事兒，還是得周哥多指教指教。」

  「指教不敢當。」周毅稍稍扶著茶盞，微笑道：「棋社這種事情，我之前也沒辦過。只能說是給你一點思路吧，咱合計合計，看到底該怎麼辦。」

  言談之間，這件事情就此定下了基調。之後，就是周毅和蘇森兩人圍繞棋社未來的發展而展開的一系列討論了。

  這種討論，於宋唐而言實在是沒多少吸引力。

  兩人討論的根本還是圍繞棋社的經營和盈利方向、方式，本質上是在討論一個公司的運轉，照理來說的話宋唐也該有點自己的見解。

  畢竟麼，宋唐自從畢業之後就在宋家在外地的公司里辦事，怎麼說都該有點商人的眼光和思路。

  但是呢，宋唐對「棋社」這方面的事情根本就不了解，雖然也知道該琢磨著怎麼讓蘇森用棋社本身的運轉賺錢盈利，以支撐棋社的運轉，奈何就是全無思路。

  在一邊聽的正枯燥，一邊的曹愚魯看了看他，「練練拳？」

  這下正合宋唐心意，他連連點頭，「可以，可以……」

  看了看嫌空口白聊力度不夠，拿了一張紙寫寫畫畫的周毅和蘇森，宋唐「嘿嘿」一笑，「二位，沒我倆什麼事兒的話，我倆就去練拳了啊……」

  「……所以說，棋社往課外培訓這方面想想辦法，應該還是行得通的。」

  周毅用筆在紙上畫了個圈，圈住了「培訓」兩個大字，這才看了看宋唐，「你倒是一心惦記著練拳……回頭你爺爺問起來，問我好好一個宋家唐少爺怎麼就成了個練拳的武夫，你讓我怎麼跟你爺爺交代啊。」

  「這也沒辦法啊……」宋唐笑的訕訕的，「我這實在是沒什麼思路，在枯坐也不是個事兒不是……」

  腦袋裡靈光一閃，宋唐指了指一邊的曹愚魯，「是曹哥教我練拳的，沒他教我的話，我對這些也不會這麼感興趣。」

  小心的看了看曹愚魯的臉色，宋唐又看看周毅，嘿嘿笑著，「你說是吧，爺們兒？」

  「敗筆啊……」周毅有些無奈的看了看曹愚魯和宋唐，搖了搖頭，有些有氣無力的往一旁抬了抬手，「去吧，去吧。」

  宋唐「嘿嘿」一笑，站起身來，轉身就往外走。曹愚魯緩緩站起身，看看周毅和一旁的蘇森，向二人點了點頭，倒退了兩步，這才轉身離開。

  「這個……」曹愚魯這兩步倒退看的蘇森眼前一亮，他看看曹愚魯離開的背影，又看看周毅，「周哥，這……」

  「沒辦法，愛練拳就讓他們練拳去吧。」周毅看看蘇森，「咱繼續聊咱們的。」

  「不是這個。」

  蘇森道：「我看曹哥後退那兩步，覺得有點意思。之前聽老先生說過，說過往時候，位卑者面尊，告辭離開時要正面退步，退開數步之後才能轉身。」

  「這屬於老禮節，防備著面見位尊者的人懷揣利刃，借著轉身的機會掏出利刃，暴起傷人，刺王殺駕。不過現在不同以前，是沒這個講究了。」

  「沒想到。」蘇森看著周毅，眼光灼灼，「沒想到我還能親眼見著……」

  「我還以為你說什麼，原來是這個啊。」

  周毅笑著搖了搖頭，有些無奈的說道：「這就是個虛禮。我和曹愚魯都是小地方里出來的人，見的市面少。」

  「他呢，就愛講究點這個，說也不聽。不像大城市裡的人，對這種沒什麼實用的虛禮不怎麼在意，能省很多麻煩。」

  說著，周毅話鋒一轉，在紙上寫寫畫畫，「剛才說到哪兒了來著……哦，對了，培訓哈……這事情還是需要到處跑跑，看看市場需求怎麼樣，精準定位一下用戶群體。我大概有這麼幾個思路，你來看看啊，看有沒有什麼問題……」

  看著說起了正事的周毅，蘇森把心裡的半截話壓下來了。

  他很想問問周毅，曹愚魯為什麼在周毅面前自執卑位，他倆之間是怎麼分出這樣的尊卑的，以及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和周毅、曹愚魯兩人接觸的越多，這些問題他就愈發的好奇。

  曹愚魯就像是周毅的影子，永遠跟在周毅身後，沉默寡言，只在該做事的時候站出來。

  但看兩人之間的關係，又不單單如此，其中還摻雜了許多類似朋友、兄弟一樣的東西。

  雖是君臣，亦是兄弟。

  如果非要蘇森去形容他對兩人之間關係的感覺，蘇森就只能給出這樣一個他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合兩人的身份，卻合乎兩人關係的評價了。

  好奇歸好奇，但蘇森也知道，眼下自己還是不方便問這種事情。等未來有機會的話，再問也不遲。

  將思緒稍稍整理了一下，蘇森不再去想這些，轉而開始和周毅討論起了棋社的規劃。

  外面下著雨，宋唐便和曹愚魯在棋社門口處練拳。雖然這一樓不怎麼寬敞，但練拳是足夠了。

  宋唐練拳練的渾身濕了乾乾了濕，來回了不知道幾次之後，周毅和蘇森的對談總算是告一段落。

  「正好兒哈……」宋唐看著蘇森送周毅出門，便往門外看了看，瓢潑大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剛好停雨。」

  「半個小時之前就停雨了。」一旁的曹愚魯推開了棋社的門，雨後的涼風頓時吹了進來。

  宋唐一愣：「我怎麼不知道？」

  一旁的周毅走來，伸了個懶腰，笑道：「你練著拳，心思全在拳上，注意不到也很正常啊。」

  看了看蘇森，周毅笑道：「今天就先到這兒吧……等回頭得空了，咱再仔細聊聊，還有很多細節問題需要仔細的琢磨一下。」

  「行。」蘇森點了點頭，抬腕看了看時間，「稍等幾分鐘吧，我打個電話，讓剛才接你們那老楊來送你們。」

  「合適麼？」周毅笑問道：「我看他剛才走的急匆匆的，好像不大方便吧？」

  「沒關係的。」蘇森拿出手機打電話，一邊向周毅點點頭，「他剛才是在辦事，我臨時把他叫過來了……這會兒應該是把事辦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