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知進退，明得失（五）

  宋唐給蘇森打了電話，說了大致的意思，蘇森便很爽快的答應了下來。

  過了沒多久，就有一輛車停在了胡同口。跟宋唐在電話里問了好一陣子路，這才終於接到周毅三人。

  過來接周毅他們的人，自稱老楊，年紀大概在三十來歲上下，笑的很喜慶。

  接到了仨人之後，老楊就帶著他們直奔青山棋社了。據老楊說，蘇森最近基本上都是吃住在青山棋社，方便辦事，不然每天光在路上都得浪費許多時間。

  說起這個，老楊也是十分感慨的樣子。青山棋社遭逢巨變，雖然終歸是把那些人給掃出了青山棋社，但青山棋社的衰敗卻是不爭的事實。如今這一團亂麻一樣的攤子，都得落在蘇森自己一個人身上收拾，也實在是難為了他。

  自顧自的感慨了一番之後，老楊又跟周毅約戰，說周毅那天掃平許文遠那幫人，實在是有一番讓人心折的風采和棋力，是一定要找個時候跟周毅好好請教一下才能甘心的。

  周毅對此倒沒拒絕，卻也沒一口答應下來，只是說自己平時事多一些，未必能有跟老楊下棋的時間。不過如果有時間的話，周毅還是很樂意和老楊手談幾局的。

  這差不多算是個沒譜的場面話，根本談不上是啥靠譜約定。不過即便如此，老楊還是很開心，報出了自己的電話號碼，說周毅一旦有時間了，就立馬給他打電話，他隨時有空。

  到了青山棋社之後，老楊便急匆匆的走了，話也沒多說幾句。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𝙗𝙖𝙣𝙭𝙞𝙖𝙗𝙖.𝙘𝙤𝙢

  青山棋社的一樓，蘇森擺開了茶桌，準備泡茶。周毅一行人進來的時候，他剛燒開了水。

  拿起炭爐上的鐵壺，蘇森向紫砂壺中緩緩注水，激的茶香四溢。

  「三位，坐，坐。」

  一邊侍弄著茶，蘇森一邊向三人點了點頭，示意三人坐在自己對面：「這茶不錯，就是我泡茶的手藝差了點，湊合著喝個滋味兒吧。」

  「大晚上的還喝茶。」

  宋唐根本不和蘇森客氣，端起茶盞來嘗了一口，「……太濃了，你晚上不準備睡覺了？」

  「啊……」

  蘇森看了看茶水的顏色，愣了愣，又笑了笑，「這段時間都喝濃茶提神，忘了……我再換吧。」

  「不用了。」

  周毅端起面前的茶盞嘗了一口，點點頭，「濃是濃了點，但是醒腦，就這個吧。你得好好醒醒腦，咱有的聊呢。」

  「嗯。」

  蘇森點了點頭，看著周毅，「我聽宋唐說，周老師您一直想跟我聊聊，我卻一直沒空，實在是不好意思。今天終於有空了，只是不知道周老師到底要和我聊什麼？」

  「咱別一口一個老師的，鬧不住。」

  周毅搖著頭，「你就叫我周毅，我就叫你蘇森，平輩兒論吧。不然咱倆說著話，我實在是太彆扭了。」

  「行吧。」看周毅眉頭皺著，蘇森只能點頭答應，「我就冒犯了……周哥。」

  「這就比剛才聽著舒服多了。」

  周毅點點頭，看看蘇森，「至於要跟你聊什麼啊……就是跟你聊聊青山棋社未來的發展，走向，經營運作一類的事情。」

  這話出口，楞了不止一個蘇森，一邊的宋唐都愣了。

  周毅一直說要找個機會和蘇森聊聊，至於具體要聊啥，周毅沒說，宋唐也就沒問。不過宋唐自己琢磨著吧，周毅大概就是跟蘇森聊一點象棋高手之間的閒篇兒吧……不然還能聊點啥？

  萬沒想到，周毅一開口就是這個。

  「不是，爺們兒……」宋唐戳了戳周毅，「這……你也懂？」

  周毅笑了笑，「略懂一些吧。辦棋社這種事兒我是沒幹過，不過這其中的道理都大致相通。把事情的主幹換一換，再把具體的做法稍作改變，應該也能行。」

  看看一旁愣神的蘇森，周毅問道：「聊聊麼？」

  「這……」蘇森緩了緩神，苦笑著說：「也不怕你笑話，周哥。青山棋社的事情，我現在都還沒能徹底理順，還沒有個章法，怎麼跟你聊啊……」

  「這樣啊……」

  周毅點了點頭，「那你就聽我說。」

  「啊？」

  「青山棋社以後的發展、走向之類的事情，和我是沒什麼關係的，講道理的話其實我不該管這個，也不該說。不過我琢磨著呢，既然幫了你，不如就一次幫到底，努力根絕後患，不然以後還是有可能出現另一個許文遠的。」

  看了蘇森一眼，周毅問道：「許文遠這件事情，我相信你也做了一些反思，有什麼成效麼？例如，許文遠為什麼要反你，為什麼能拉動那麼多人一起反你？」

  蘇森一開始還有些發愣，不知道周毅為什麼要提這個話題，也不知道該怎麼和周毅去聊這個看起來就很大的問題。不過周毅提出了問題，蘇森稍稍一愣神之後，便把心裡的那些念頭暫且放在一旁了。

  周毅問的問題沒什麼難度，蘇森心裡早有答案：「許文遠反我，是因為名利。他能拉動那些人一起反我，應該是用利益。」

  「沒錯。」

  周毅點了點頭，看著蘇森，「許文遠反你，一是為名，二是為利。而他爭奪這個名，也不過是為了更好的攝取利益罷了，根本上還是同一件事情。那些棋社成員跟著許文遠一起反你，是因為他們覺得跟著許文遠干，能有比跟你在一起辦事時更大的利益，更好的前景。」

  略頓了頓，周毅道：「道理，你也明白，但這事情你做的就不大對味道了。青山棋社這麼大的一個攤子鋪展著，你卻沒給那些已經在青山棋社裡管事的核心成員們什麼利益。」

  叩了叩桌子，周毅加重了語氣，「至少是能讓他們動心，讓他們覺得前景光明、有利可圖、離不開你的領導的利益。」

  看蘇森張了張口，周毅擺擺手，「你要說什麼，我心裡大概有數。你是要說你自己也沒有從青山棋社裡獲得什麼利益，對吧？或者是說青山棋社是你因為興趣創辦的，沒有盈利的想法，所以也根本沒有什麼利益可以分薄給那些人，是吧？」

  「啊……」

  蘇森點了點頭，「周哥說的是……」

  「那這件事情里的矛盾就來了。」

  周毅搖了搖頭，對蘇森說，「你是依靠著愛好去做事，這沒關係，也很好。青山棋社是你的愛好的結果，所以青山棋社到底有麼有盈利，你都不用在意。畢竟，你的本來目的是為了創辦一個棋社。」

  「但是，棋社裡的那些核心成員呢？他們是純粹的因為愛好而做事麼？」

  點了點頭，周毅道：「一開始，他們或許是因為愛好而加入青山棋社的，這基本上可以確定。但時間長了，在青山棋社裡還要管理一些事務後，他們就未必這麼想了。」

  「畢竟，加入青山棋社是因為愛好。但在棋社裡管理事情，操勞心力，就不是他們的愛好所在了。」

  「對，」周毅又點了點頭，道：「這可以說是讓他們為棋社做一點事情，盡一點心，維護這個共同的棋社……但是在他們看來，事情可不全然是這樣的。」

  指了指蘇森，周毅道：「在他們看來，他們不拿一點報酬而奉獻心力勞力的青山棋社，是你蘇森的青山棋社，不是他們的。雖然也是棋社的成員，但是，他們沒有為你白白幹活的道理。」

  「從這一點上來說，你做的的確有些問題。那些棋社成員們的確做了事情，你卻沒有拿出看得見摸得著的回報，只是給了他們管理棋社事務的權力。青山棋社立社的根本，是因為你的愛好，而不是經營賺錢，所以這個管理棋社事務的權力只是一個權力，卻落不到什麼實實在在的好處。」

  掰著手指頭，周毅說著：」幹活兒不得報酬，手裡有權力還撈不著好處，還得比旁人做更多的事情……長此以往，心裡怎麼會沒個別的想法？」

  「正好這時候，出現了一個許文遠。有能力，有實力，更能許下和利益相關的承諾，甚至有把承諾變成實際的能力……兩相一對比，許文遠要說動別人跟著他一起反你，那可是太容易了。」

  話說到這，周毅停下了話頭，喝了口茶。

  「可以啊爺們兒……」一旁的宋唐聽的兩眼放光，「事情分析的真是細緻準確，雙方矛盾、動機擺的一清二楚，你這一手可以啊。」

  「抓住事情的根本分析根本矛盾、衝突罷了。」周毅看看宋唐，擺了擺手，「這一點都不難，你用點心的話，你也行。」

  轉過來看了看蘇森，周毅豎起一根手指，「利益，或者說盈利……這就是之前青山棋社最根本的問題所在了。趁著青山棋社這次大換血，這個問題你必須得重視起來，必須找到一個解決的辦法。或者，選一個你認可的路子。」

  「一開始的時候，青山棋社可以是因為你的愛好而建立的，不盈利也沒有任何關係，反正是個玩兒。但是當青山棋社的攤子鋪展的越來越大，盈利就成為必須要做的事情了。」

  「不盈利，你就拿不出利益分薄給其他人，沒法讓其他為你辦事的人拿到事實切切的好處。如果你要靠家裡的錢燒這個愛好，給其他人發錢的話，也算是個解決的辦法。不過等青山棋社鋪展的越來越大，或者時間原來越長的時候，這仍舊會是一個必須要解決的問題。」

  攤了攤手，周毅道：「如果是自己做事，憑著愛好當然沒有問題，沒人會管。但是要和其他人一起辦事，尤其別人能算是為你辦事的時候，就不能靠愛好了。」

  「依靠自己的愛好做事，沒問題。但絕不能依靠別人的愛好，讓別人因為愛好而為你做事情。歸根結底，還是要落到一個『錢』字兒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