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肉不錯

  「郭哥。」

  聽見有人招呼自己，剛給自己泡上一壺茶的老郭抬頭往門口看了一眼，正看見周毅和一個穿著講究的老人一起走了進來。

  「哦，宋小兄弟來了。」

  老郭笑著站起身，伸手虛讓：「來，來來，趕緊坐。我前幾天弄了點還不錯的茶葉，剛泡上，你嘗嘗。」

  又看了看周毅身後的老人，老郭覺得有那麼一些眼熟，但一時間橫豎想不起來這位老爺子到底是誰，也想不起來到底是在哪兒見過他。

  沖這老人點了點頭，就算打過了招呼，老郭又去看周毅，「怎麼著周小兄弟，今天吃點什麼？」

  「沒別的，」周毅走到老郭身邊，笑嘻嘻的給老郭散煙，「就是念叨郭哥你燉的肉了，這不請人吃飯呢麼，就來了……今天有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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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有，我給你盛去。」

  老郭隨手指了指店裡的桌子：「隨便坐吧……」又招呼了一聲在旁邊閒站的夥計：「小五，把門拉了，不做生意了。」

  「這不合適吧？」周毅看看時間，「這會是飯點呢，正是生意上門的時候。郭哥你這時候把門關了，不好吧。」

  「有什麼好不好的，反正生意一直這樣。」老郭笑了笑，往廚房走去，「再者來說，人少點也清靜，宋小兄弟你聊點事也方便嘛。」

  「行吧……」

  夥計手腳麻利，老郭一邊說著話，捲簾門就拉下來了。周毅見狀，也不再多說了。

  老郭進了廚房，一旁的夥計們也都被他指派到了一邊，飯館的大廳里，只剩下了周毅和宋如晦兩人。

  「老宋啊。」

  周毅看看周遭，又看看一旁的宋如晦，「你說我要是摔杯為號，讓那些埋伏好的刀斧手拎著刀斧衝出來，把你砍翻在這，那怎麼辦？跟我一個人在這吃飯，吳行雲都被隔在門外，你挺放心的啊。」

  「是啊，正如你所說，行雲就在門外。」

  周毅這個頗為惡劣的玩笑沒讓宋如晦臉上起任何波瀾，他看看周毅，笑了笑，「我有什麼不放心的？」

  飯館門外，吳行雲靠在門邊，閒散的站著，指縫裡夾著一支煙。

  「如果這裡有了什麼動靜的話，估摸著吳行雲就立刻衝進來了。」

  看了看門口的方向，周毅又望向宋如晦：「如果你出了什麼事的話，吳行雲要做的大概就是幹掉這一屋子人了吧……你一條命換這麼些命，單就這麼算的話倒是不虧。」

  「但是如果算上你的身價地位的話，你的命可是金貴的很。你一條命換三五十個伏殺你的刀手的命，虧大了啊老宋。」

  宋如晦微笑著，「真到了要換命的時候，身價地位這些個東西，算什麼？身價千萬是一條命，房無片瓦也是一條命，一命換一命總歸是不虧的，更何況是換上好幾個呢。」

  「嗯？」

  周毅有些意外的看看宋如晦：「我一直覺得這話只有什麼都沒混出來，只有爛命一條的小混混才能說出來，沒想到能從你這聽到……可以啊老宋，夠灑脫的。」

  「事情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也不得不灑脫啊。」

  宋如晦淡淡的笑著，毫不作偽：「命是好東西，能不丟就不丟，得好好留著。但如果到了不由自主的時候，倒不如灑脫一點。」

  「就像你說的。」宋如晦看看周毅，「我這樣的身家，我這樣的地位，如果該捨命的時候又捨不得，還苦苦哀求讓人饒命，那不就把這點身家地位給我的體面全給丟了麼？」

  「嗯……」

  周毅正要說話，老郭端著一個海碗從廚房走了出來，熱的一頭大汗：「來，周小兄弟，燉肉來了！」

  「郭哥辛苦，辛苦。」

  周毅連連道謝，接過了海碗，打鼻子一聞，贊了一個「香」，向宋如晦道：「趕緊，趕緊，別愣著，嘗嘗，嘗嘗。我跟你說，我這位郭哥燉肉的本事真是絕了，香透半邊天啊。」

  「那你們吃著，我去廚房收拾一下。」

  老郭看看周毅，往櫃檯的方向指了指，「煙啊酒啊什麼的都在那放著呢，要抽要喝自己拿吧，我就招待不到了。」

  「別啊。」周毅夾起一塊肉，呼哧呼哧的吹著，往一旁抬了抬下巴，「先別走郭哥，你去拿三瓶啤酒來吧。」

  看了看一邊的宋如晦，周毅問道：「冰鎮的還是常溫的？」

  「哈……」宋如晦搖頭笑笑，「啤酒……常溫的吧，常溫的就好。」

  看了看一旁的老郭，宋如晦對他稍稍點點頭，「辛苦了。」

  老郭點頭笑著：「不客氣，不客氣，都是朋友麼。」

  「呼……嘶……」周毅把肉丟進嘴裡，燙的他嘴歪眼斜，話都好險說不囫圇了：「嘶……我來瓶冰鎮的……呼呼呼……郭哥你要喝什麼，你自己看著來啊……嘶……」

  好容易把肉吞了下去，周毅緩了一口氣，看看老郭，「你得喝一杯才能忙去。」

  「嗯……」老郭有些意外，看看宋如晦又看看周毅，笑著點頭，「行吧，周小兄弟你有這興致，我就陪你喝一個。」

  沖兩人一點頭，老郭轉身去拿啤酒，周毅招呼著宋如晦：「動筷子，動筷子……這肉涼了就不好吃了。」

  「年紀大了，比不得你這樣的小年輕，不能吃太熱太涼的。」

  一邊說著，宋如晦一邊用手在面前輕輕扇動，聞了聞味道，點點頭：「這味道聞著確實不錯。」

  掃了在跟一塊肉玩命的周毅，宋如晦冷不丁的道：「肉是好肉，這飯局就未必了。周小子，我怎麼覺得你憋著勁給我下套呢？」

  周毅「嘿嘿」一笑，根本不接這話茬。

  老郭拿來了啤酒，都打開了，給自己倒上了一杯，向周毅道：「來，周小兄弟，我陪你喝一個。」

  「不是陪我喝一個的事兒。」

  周毅指了指一邊的宋如晦，「郭哥，你得敬他一個。」

  「啊？」

  老郭一愣，看了看周毅，又看看微微搖頭笑著的宋如晦，試探著道：「這位老哥看著是面熟，但是我一時間是真想不起來了……這敬酒也該有個說法，冒冒失失的總不是個事兒。周小兄弟，你可別開我玩笑。」

  「哪兒會開您玩笑啊郭哥，」周毅放下筷子，給宋如晦倒上一杯啤酒，向老郭點了點頭，「這位老爺子幫了你一個忙，你該敬他一個酒。」

  「哦？」老郭全然不明白了，「這是……周小兄弟，我徹底不明白了。」

  周毅在海碗裡翻來找去，挑選著合心的肉塊，「前一段時間你不是打聽老鼠的消息麼，消息打聽出來了，老鼠還活著。」

  挑肉的百忙之中，周毅指了指一旁的宋如晦，「消息是這位老爺子給送來的。」

  頓了頓，周毅看看老郭，「郭哥你說，你是不是該敬這位老爺子一杯酒？」

  「應該的，應該的。」

  聽周毅這麼說，老郭頓時猛的一個激靈。

  再看一旁那似曾相識的老爺子，老郭緊把著話頭，不敢說錯半句話，「您辛苦，您辛苦……我一直看您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您。大著膽兒，想問問您貴姓，請您千萬不要見怪。」

  「免貴，姓宋。」宋如晦端起酒杯，向老郭微微一舉，「我看著你也眼熟，這會兒倒是想起來了一個大概……十年前王越的大兒子出生擺喜酒，我應該是在那見過你。」

  「您是……」老郭猛的想起一個人來，腦袋裡「嗡」的一聲，手裡抖了抖，險些拿不穩酒杯。

  宋如晦點點頭，「我叫宋如晦，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印象……你當時跟王越挺親近，那時候好像都叫你小郭吧？怎麼，現在在這開飯館了？」

  「啊，啊……」

  老郭腦袋裡一片空白，緩了緩神之後，連忙把自己舉著的酒杯壓低，湊到了宋如晦舉起的酒杯杯底的位置。

  輩分高低，不僅在稱呼上，也落在別處。兩人喝酒時杯子的高低，同樣代表著雙方的輩分高低。

  確認了面前這位老爺子的身份之後，老郭將原本就稍低了三分的酒杯壓的更低了。

  講究不講究這種事情，是別人的事情，自己無論如何都得做好。如果出了差錯，別人一笑而過，那就皆大歡喜。但如果自己出了差錯，別人又非得講究講究，好好論一論的話，那這就不是什麼輕鬆事情了。

  「我眼拙，沒認出宋爺您，您海涵，海涵……」

  老郭向宋如晦一點頭，一仰頭，把一杯啤酒抽了，又立刻倒上一杯，「我眼拙，自己罰一個。」

  沒等說話，又是一仰頭，喝盡了一杯啤酒。

  「慢點喝，慢點喝……」

  周毅在一邊招呼著：「喝酒這麼沖幹嗎啊郭哥，來來來，吃點肉墊吧一下，不然等會該難受了。」

  「太客氣了，小郭。」宋如晦舉了舉手裡的酒杯，淺嘗了一口，而後略懷歉意的說道：「醫生說了，不讓多喝啤酒，你別介意。」

  「哪兒會，哪兒會……」

  搓了搓手，老郭看看兩人，「您二位先坐著，我再去弄幾個菜。店小，沒什麼好東西，您二位多將就，多將就。」

  一邊說著，老郭就要往廚房走。

  「別費勁了。」周毅吃肉喝酒，好不快活，根本不去管老郭和宋如晦之間的客套。聽老郭這麼說，他才開口，「再弄倆菜我就吃不起了，本來今天就是我請客吃飯，再在你這掛帳那就不合適了……再說這肉也不錯，這就夠了。」

  看了一旁的宋如晦一眼，周毅道：「老……宋爺，您說是吧？」

  「是。」宋如晦點頭笑笑，「這肉挺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