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借字

  「不地道啊，不地道。」

  周毅看看坐在對面的宋如晦，搖了搖頭，「為老不尊啊，為老不尊……」

  清晨的景觀河邊，周毅和宋如晦對坐著下棋。

  落下一子，周毅又看看宋如晦，大聲嘆道：「為老不尊啊，為老不尊啊……臉皮厚，臉皮厚啊！」

  「這幾句話你快念叨一整個早上了。」

  宋如晦看看周毅，笑問道：「說我呢？」

  「哼哼……不敢。」周毅看著棋盤，假模假式的嘆著氣：「哪兒敢啊……我要是念叨您一句，指不定您在哪兒就給我挖一個坑還回來了。有些坑吧，好躲。有些坑可是難躲，您拿著鏟子開始填土的時候估計我還醒不過神呢。」

  「你看看你自己這個樣子啊……」宋如晦搖搖頭，「怎麼對我這麼大怨氣？說說，說說。」

  「好意思提？」

  周毅斜眼瞟著宋如晦，「宋唐是為什麼來的工地，你不比我清楚？老宋啊老宋，你可以啊你……激將法都玩到你親孫子身上去了。」

  

  「來，來來來，你倒是跟我說說，你當時怎麼就跟我提了要我當宋唐的老師的事情了？我又是怎麼說的，我怎麼就看不上宋唐了？」

  敲了敲棋盤，周毅看著宋如晦，「來，你編一個，我聽聽。」

  昨天跟宋唐在一起喝酒，宋唐說出了其中的原委，周毅才明白這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周毅本來也琢磨過宋唐來工地上打工到底是因為什麼，左思右想也沒個合理的答案，索性就等著宋唐在不定哪個時候自己說明白。這事不過是早晚罷了，周毅倒是不著急。

  聽宋唐簡單提的那麼幾句，周毅心裡也就大致明白了。不用說，這是宋如晦跟宋唐用了激將法，激著宋唐自己來工地上打工。

  這麼一來，周毅琢磨不清宋唐來打工的原因就很正常了。如果不是從宋唐這聽到這些事情，那周毅再怎麼也想不到是宋如晦在裡面玩了這麼一手小把戲。

  「哦……」

  宋如晦點點頭，含笑看看周毅，「小唐跟你說了？」

  「廢話。」周毅掃了宋如晦一眼，「這裡面的事情我要是都能自己琢磨明白，那就是妖怪了。我跟你說啊，別挪開話頭，這招我經常用，對我沒用。」

  「哈。」宋如晦笑笑，看著棋盤，「當長輩的，總是得為小輩多操點心才行。小唐還不錯，就是缺了點歷練，讓他跟著你被打磨打磨，這是很好的。」

  「我是跟小唐說了點你沒說的話，不過，這也不能算我胡編亂造吧。」

  宋如晦好不容易落下棋子，看著周毅：「你說，如果我當時讓你當他的老師的話，你能答應麼？就小唐那天做的事情，你能看的上眼麼？」

  周毅沖宋如晦翻了個白眼：「這是兩碼事，你別混為一談。」

  「哈哈哈哈。」

  宋如晦頗為開心的笑著：「之前怎樣都不要說了，反正眼下你和小唐的關係不是挺好的麼？否則他也不會把這些事情跟你攤開了說。這就不錯了。你樂意指點他幾句為人做事的話，就指點幾句。懶得管的話，讓他跟著你在工地上打打工，吃吃苦，受一受磨練，也是好事。」

  「老狐狸啊，老狐狸，里外里都是你賺到。」

  周毅搖了搖頭，看看日頭又看看棋盤，「我決定了，得跟你多下幾步，好歹多坑點錢。你孫子吃我的喝我的，你被我多坑點錢，不過分。」

  「嗯，嗯，不過分，不過分。」

  宋如晦似乎很樂意看到周毅吃癟，笑呵呵的，「看你對我怨氣這麼大，我就跟你說個事，算是與你一點好處，好歹讓你念我個好兒。」

  「啥？」周毅挑了挑眉毛，對宋如晦說的事情有點興趣。

  宋如晦看著周毅，笑著說：「徐洗石前兩天來找我來了。」

  周毅覺得牙開始隱隱作痛了。

  徐洗石那位老爺子吧，雖然人嚴厲了一些，但也是個好人，周毅對他倒是沒什麼惡感。只是大家的方向不同，看在徐洗石眼裡，自己就有很大的混日子的嫌疑了。碰上面的話，估摸著躲不過一頓訓。

  要說這位徐老爺子真的是人品、做事有問題的話也就罷了，周毅對罵噴人的功夫也不差，完全可以把這位徐老爺子噴的面無人色氣血沖頭。但這位徐老爺子本身也是好心，只是態度嚴厲了一些，就因為這個跟這位老爺子對噴也不是個事兒啊……

  所以對這位徐老爺子，周毅只能是能躲就躲，實在是沒啥好辦法。現在聽見宋如晦跟自己說起徐洗石，周毅估摸著這事該是和自己有關。

  看著周毅皺起眉頭，宋如晦笑了：「哈哈，你啊，你啊……周小子，你在我面前可是一點都不怯，怎麼這麼怕徐洗石？」

  「那能一樣麼？」周毅看看宋如晦，「那位老爺子冷著一張臉，自帶威嚴，又是照著道理被我一陣訓，我反駁他吧，就越說越不清楚，越說他越氣，訓我訓的更厲害。我又不想真的把那位徐老爺子氣出個什麼好歹，被訓了除了忍著還能怎麼辦？」

  「能不見面，那是最好，免得我自己挨訓。」

  周毅對此頗為坦然，「人麼，慫一點，沒啥毛病。」

  「至於你麼……」周毅掃了宋如晦一眼，語調一變：「不過是個被我殺敗無數次的手下敗將罷了，就是個臭棋簍子。單是這一點，讓我在面對你的時候就毫無壓力，你就算是想要訓我我也不怕啊。」

  「失策，失策啊……」

  宋如晦搖了搖頭，「一開始的時候就琢磨著交個小棋友，所以就沒太怎麼在意在你這的形象。現在倒好，我想在你這樹立一下形象也晚了。」

  又看了周毅一眼，宋如晦道：「關鍵還是你這小子不敬老，不然也不能是現在這樣。」

  「不賴我。」

  周毅敲了敲棋盤，「這話說遠了啊……少吊我胃口，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別的。」宋如晦似笑非笑的看著周毅，「他來跟我要你壽宴那天送我的那副字，說是有用。」

  「啊……」

  周毅心裡「咯噔」了一聲，慢慢的張大了嘴，「老宋，你……」

  「放心，我沒給他。」

  宋如晦笑的像是個老狐狸，「搪塞過去了，終歸是沒讓他把那副字拿走。他臨走的時候還不住的念叨我呢，說我耽誤了大事……」

  「本來這事兒是不想跟你說的，不過看你小子對我怨氣這麼大，不跟你說是不行了。好歹得讓你小子知道點好兒啊，不然你不知道得念叨到什麼時候去。」

  又搖了搖頭，宋如晦道：「估摸著，我這次是得罪了他一下，惹得他不怎麼高興。接下來這段時間，我都得躲著他走。萬一遇到了，估摸著他也不會給我多少好臉色看。」

  周毅眯著眼打量了宋如晦幾眼，搖了搖頭，「過分了，宋爺，您這話說的過分了，把自己這個境遇渲染的也過分悽慘了。您什麼身份，和徐洗石又是什麼交情，徐老爺子哪兒會給您甩臉子呢？」

  看宋如晦又要說些什麼，周毅連連的點頭擺手，「得得得，老宋，不用多說了，你沒讓徐老爺子把那副字拿走，我是很承情的。」

  看看宋如晦，周毅說的很認真：「這份好處我記下了。算起來，跟你借著我的名義對宋唐用激將法差不多打了個平手。」

  「打了個平手？」宋如晦看了看周毅，「我可是聽說了，這段時間有一個書法比賽要在江城辦，老徐在書法界多少有點份量，在江城更是數一數二的，聽說他被請去做評委，我也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你說，他當評委，還來跟我借你的那副字，大概能是因為什麼？」

  周毅聽完宋如晦這番話，對宋如晦豎起了大拇指，「仗義，講究。真的，老宋，你真是個仗義的講究人。這事兒算我欠你一個人情，今晚上請你吃飯。」

  「不說我為老不尊，臉皮厚了？」宋如晦笑著問道。

  「誰說的？」周毅一臉的詫異，「誰這麼說您？您給我一句話，我去弄了他，好歹給您出氣。」

  「你小子……」

  宋如晦搖了搖頭，「我的一個人情，在你這就只值一頓飯？」

  「嘿嘿……」周毅嘿嘿一笑，「我倒是想請你多吃兩頓，但是兜里錢不夠啊……請你吃這一頓飯我都得精打細算，不然就得在人家那掛帳了。雖然跟人家有點交情，但在人家那掛帳總是不大合適。交情是交情，生意是生意啊……」

  「行吧行吧，將就吃了。」宋如晦點點頭，「你下午收工的時候我過來找你？」

  「直接去工地找我去就行。」

  周毅想了想，又不放心的囑咐了一句：「別盯在工地門口……不遠不近的等著就行了，行吧？」

  「行。」

  說過了閒話瑣事，周毅和宋如晦繼續下棋。不多時，周毅便帶著從宋如晦這坑來的早餐錢走了。

  忙活了一天，到了晚上收工的時候，周毅把事兒跟曹愚魯宋唐說了個大致明白，說自己要請宋如晦吃飯去。

  雖然跟周毅一起去吃飯的是自己的爺爺，但宋唐也沒多問半句，更沒有摻和的意思。

  如果有讓自己介入這件事情的必要，周毅肯定會跟自己提出來，不會等自己去問。如果沒有這個必要，那自己也沒有多問、介入的必要。

  這其中的分寸，宋唐還是掂量的很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