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一鍋老鹵

  這頓飯吃的歡暢，菜快吃完了的時候，三好起身進了廚房。

  大灶上骨頭湯現在已經是奶白的顏色，三好從竹筒里掏出一大把的麵條，直接下到骨湯里，灶里又添了幾跟木頭，帶骨頭湯再次翻滾起來的時候，點了半瓢水進去，反覆三次，麵條出鍋。吃飽了骨湯的麵條溜滑白胖，瞧著就十分勁道。

  這些麵條是三好自個兒擀好了曬得，方便想吃麵條的時候，隨時能吃。

  一般人家的主食都是雜麵饅頭的，便是族長劉迎富家裡也不捨得蒸純白面的饅頭或者擀純白面的麵條，以前沒得吃，沒辦法，雜麵饅頭也能接受了。可自己支門過日子之後，手裡又有足夠的銀錢之後，三好說什麼也不肯吃雜麵的了，旁人有說什麼的，她便用她與五好正是長身體的藉口搪塞過去。

  李嬋母子，五好，葛遇白，這幾人已經習慣了三好在吃食上的精細，所以吃驚的只有兩人，包昱穆跟劉大柱。

  劉大柱咽了口口水，「三好妹子，你這麼破費，我都不好意思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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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好擺手，「沒有破費，最多就是多做個肉菜而已，我們家平日裡都是這麼吃的。」

  劉大柱是知道葛遇白在三好這兒吃飯的，也就是說，這小子每天都能吃這麼好吃的飯菜？他飯量又不小，吃的多，吃的好，怪不得年紀沒自個兒大，個頭確實比自己高，身體也比自己精壯，這待遇，換他，也能長的跟那小子一樣。

  這小子真是好福氣，自個兒怎麼就沒這麼好的福氣呢？

  劉大柱深深看了兩眼葛遇白，摸摸自己沒有二兩肉的臉，也不怪乎自個兒沒這好福氣，瞧瞧葛家小子那模樣，再瞧瞧自己的，唉，人長的劍眉星目，一表人才的，他呢？賊眉鼠眼的，誰能看的上？認命吧，好好跟著葛家小子打獵，經常吃上頓肉就不錯了，再好好跟三好處著關係，偶爾能來蹭一頓飯就成了。

  一頓飯吃的大家都很滿足，吃過飯，李瑞跟包昱穆兩個搶著收拾碗筷，三好也就由著他們去了。

  三好從井中把吊著的竹籃拔了起來，竹籃裡頭盛了褐色的大肚瓦罐，眾人皆不知那裡頭盛了什麼。

  叫五好取了她花了好價錢買回來的魚戲蓮葉的白瓷盅子出來，一人跟前放了一個。

  在大家好奇的注視中，三好把瓦罐里的酸梅湯分倒進了盅子裡。

  厚重的褐色陪著白瓷，顏色鮮明，別說有多好看了。

  要是有干桂花，每盅子裡扔上幾朵，顏值更高。

  「酸梅湯？」李嬋輕忽了一聲，端起盅子淺嘗輒止。

  李嬋的神色很豐富，半晌，那含在嘴裡的酸梅湯才咽下去，她笑笑，「這味道，真好，比以往我喝過的酸梅湯，多了一分潤，少了一分甜，味道可比那些要好上太多太多。」

  三好神色不動，酸梅湯在鄉下是稀罕的飲品。可在富貴人家就屬於比較平常的東西了。

  李嬋這樣子，分明是以前喝過，而且配方也不算差，三好心中升起一股子好奇。

  不過李嬋對過去諱莫如深，她不說，她也不好問。

  另外幾人也把盅子裡的酸梅湯喝了，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冰冰涼涼的，別提有多美味了。剛剛吃了油膩的東西，喝上這麼一盅子，嘴裡胃裡的油膩都解了，連燥熱都消了幾分。

  看大家的表情，三好就知道酸梅湯很對他們胃口。

  想到官道上支攤子的事兒，三好就趁機說了。

  幾個小的反映強烈，對支攤子表現出很大的興趣來。

  李嬋面色有些猶豫，「三好，官道上人來人往的，你一個姑娘家……」

  三好明白她的意思，拋頭露面，於名聲不好。

  李嬋現在身子見好，她也是個勤快的人，家裡的事兒都搶著做了，且針線活計很不錯，衣裳鞋襪她都包了。

  樣樣都好，只有一樣不好，那就是各種規矩太多了。

  看的出來，李嬋這些規矩並非是刻意表現出來的，而是不自覺的就帶出來的。

  由此可以推斷，她以前的生活是要遵循各種規矩的，她大約是那種熟讀了女訓女則女誡之類的書，對女子名聲看的很重。便是經歷了淪為乞丐的變故，這處境一好，不自覺的就表露出來了。

  「咱們沒有田地，沒有壯勞力，不能做工賺錢，若是還不想法子賺錢……」

  「那玉墜換來的銀子生活不足夠嗎？」

  「吃糠咽菜，自是能支撐個幾十年。可我不願意過那樣的日子，我希望我的親人能吃的好穿的好住的好。」三好淡淡的道，「再說了，你沒有打算叫瑞哥兒去學堂念書嗎？汐兒跟五好兩個有機會也要去女學長長見識。閨女都要嬌養著的，我們坐吃山空，拿什麼嬌養？再說了，鄉下姑娘，哪個不是拋頭露面的？」

  李嬋語塞，苦笑著臉，「三好，是我不對，我沒瞧清了現在的處境，你說的對。」

  一直沒出聲的葛遇白開口，「我去砍幾根粗壯的竹子，棚子桌椅什麼的，我儘快給你弄好了。」

  三好歡喜的點點頭，心裡愈發覺得葛遇白上道了。

  「我，我能幹什麼？」劉大柱有些焦急的問道。

  「你跟著我去砍竹子，打下手。反正你平日裡也是四處遊蕩，沒什麼事兒。」葛遇白說道。

  「管飯嗎？」

  「做的好，自然管飯。」

  「是三好妹子做的嗎？」

  葛遇白冷眼瞪他，劉大柱壯著膽子回瞪。

  兩人的模樣很可笑，三好忍住笑意，「大柱哥願意幫忙，我自是要管飯的。」

  幾個小的喝完酸梅湯，略坐了一會兒就自覺的去打起五禽戲，葛遇白在前頭領著，打的虎虎生風。

  劉大柱都要挪不開眼了，心中只覺得三好這邊的日子過的太滋潤了。

  三好沒有理會他們，二十把洗好的豬下水都搬進了廚房。

  所有東西冷水下鍋，大火煮開之後，把東西一一舀出來，用溫水衝去浮沫，放到木盆之中。

  焯過的豬皮切成兩寸長一寸寬的長條，先把小灶上鍋里的水燒熱了，再把豬皮扔進去，同時好剁了兩個筒骨進去。蔥姜花椒大料陳皮用趕緊的棉布包了扔進鍋里，大火燒開了之後，小火咕嘟咕嘟的煨著，熬豬皮不能大火，只能用小火，一直熬到豬皮全化了為止。

  打完五禽戲之後，葛遇白進廚房拿了給他爹準備的飯菜，跟三好說了聲兒走了。

  劉大柱還想在這兒玩兒會，被葛遇白扯著領子拽走了。

  包昱穆跟李瑞兩個一齊進了廚房，一個看著小灶的火，一個燒大灶。

  一整付的豬下水均勻分成了兩份兒，分別放進了大灶的鍋里，三好把買來的調料都搬了出來，雖說不如後世的全乎，可也不少。當然，有一部分是在師傅的藥房裡弄的，世人並不知道可以作為調料，只當是藥材。

  兩塊大大的細棉布鋪在鍋台上。

  八角一個，山柰（沙姜）一片，桂皮一寸長的一段，草果一個，香葉兩片，花椒三十粒，陳皮兩片，老薑六片，蔥五根（挽成結），醬塊半碗，黃酒適量，鹽粒兒一把，蔗糖塊兒一寸見方的兩塊。這些開滷的必備材料，全都找齊了。

  除此之外，三好還敲碎了一個羅漢果，取了一塊皮三粒籽兒，丁香也放了三粒，肉豆蔻半個，甘草一小片。

  這便是三好以前自己琢磨出來的滷味方子。只是沒有尋著小茴香，若是在調料包里在加一小撮小茴香，更好。不過小茴香本就是跟羅漢果那些一樣，不是必選的，不放也不會對味道有太大的影響。

  調料包包了兩個，有一點兒不同，一個包裡頭房了干紅辣子，一個包里沒放。

  醬塊鹽粒兒扔進已經滾開了的大鍋里，攪幾下，待化開之後，三好又把包好的調料包扔了進去。

  大火煮了一刻鐘，才轉了小火兒。

  「師傅，你這是做滷味兒嗎？」包子好奇的問道。

  三好笑眯眯的應了，「這是師傅獨門秘方，可好吃了。一鍋辣的，一鍋不辣的。」

  「鎮上的有一家滷味鋪子，我爹偶爾回去給我買塊滷肉吃。」包昱穆舔了舔嘴唇，「可好吃了。」

  「那等師傅做好了，你嘗嘗是師傅做的好吃還是那滷味鋪子的好吃。」

  包昱穆一點兒都沒有猶豫，「我覺得肯定是師傅做的好吃。」

  小機靈鬼，三好嗔了他一眼，叮囑兩個小的一定要好好看著火，火若是太大，滷汁會被燒乾，沒有滷汁，哪兒來的滷味兒。

  小火兒一直煨了一個一個半時辰，鍋里的豬下水都熟透了，這才停了火。

  時候已經不早了，三好打發兩個小的去睡覺，自己把廚房略微收拾了下，也回房休息了。

  至於鍋里的滷味兒，泡上一夜，味道滲進去了，更好吃。到時候把東西撈出來，這一辣一不辣滷好好養著，養成老鹵，方便以後隨時吃。一味好鹵應該是各種食材與時光共同沉澱的味道，層層疊疊交融，鮮香不疾不徐，不死咸，不膩口。

  以前，她的生活太過忙碌，曾經想養一鍋好鹵，可都半途而廢。

  現下有時間，她定會養出一鍋可以傳家的老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