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小乞丐母子三人（三）

  兩人到了跟余大爺約定的地方，一起來的人都在那兒等著了。

  三好有些不好意思，「我們回來晚了，叫各位久等了。」

  有一個圓臉的姑娘哼了一聲，「你們還知道晚了？這麼多人等你們兩個，你們好意思嗎？」

  這圓臉姑娘不是劉家村的人，好像是村東頭李山媳婦的妹子，這幾天李山媳婦身體不適，她來看望的，李山挺趕緊這個小姨子，媳婦身體好轉了就打發小姨子來鎮上買點兒稀罕的東西。

  外村來的，還這麼囂張，這李山的小姨子情商堪憂啊。

  果然，不等三好說話，余大爺就開口了：「這還沒有到咱們約定的時辰呢，三好哪裡回來晚了？」

  其餘人也幫腔，「這隔著咱們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刻多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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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山小姨子有些尷尬，嘟囔道，「我這不是看你們都等了這麼久才抱不平的，結果呢，你們做好人，我反倒是惡人了。我回去跟我姐夫說，你們都欺負人。」

  這姑娘怎麼有點兒無理取鬧的意思？

  眾人瞧著這姑娘的眼神兒都不太對，不過看在李山面子上，都沒有繼續跟她糾纏。

  余大爺見人都到齊了，招呼人上車做好，趕著牛車往回走。

  眾人買的東西都很小件，只有三好跟五好兩個大包小包的，雖說她們儘量把東西抱在身前了，可占的地方還是挺大的。眾人都自發的往一塊兒擠了擠，好叫三好跟五好抱的不那麼辛苦。

  剛才自己指責這姑娘來晚了的時候，都沒有一個人幫自己說話，現在他們還這麼為這姑娘著想，真是氣死她了。

  三好自是感受到李山小姨子那不善的目光了，她有點兒不明白，她可以肯定，跟李山小姨子今兒是頭一遭打照面，以前就從來沒有過交集，可這人怎麼就對自己有敵意呢？真是莫名其妙。

  左右不是自己村兒的，以後估計也沒什麼機會見面，不理會她算了。

  可李山小姨子顯然不是這麼想的。

  「余大爺的這車是給人坐的，可不是給東西坐的。你們兩個就交了兩份錢，你們的東西可占了不止兩個人的座位！你看看，把我們這些人都擠得沒地方了，你不覺得愧疚嗎？」李山小姨子說道。

  「你這姑娘有毛病吧？三好帶的東西是占地方了，可也沒有占了你的地方。我們都沒有說什麼，你瞎掰掰什麼啊？不願意坐車就下去。」

  劉德興媳婦王玉英朝李山小姨子翻了個白眼，一連不耐煩的說道。

  「就是就是，也沒擠著你，瞎嚷嚷什麼啊。」

  李山小姨子不置可否的看著車上其他人，眼裡蓄滿了淚水，很是委屈。

  她這樣子梨花帶雨的，男人看了肯定十分憐惜。

  可車上除了趕車的余大爺之外，另一個男人是跟自家媳婦出來的，這樣的情況下，誰會憐惜她？

  村里婦人都是雷厲風行，幹活的好手，這種嬌滴滴的模樣看在她們眼裡，那就是不懷好意，勾搭人，誰還能給她好臉色？

  李山小姨子抽噎著說：「我，我是為大家抱不平的。」

  「啊呸。」王玉英粗魯的啐了一口，「你算哪棵蔥？為我們抱不平？我跟你熟悉嗎？誰知道你安的什麼心？我聽著怎麼是你挑撥咱們村人跟三好的關係？三好這丫頭單純的很，可沒有你這麼多道道，你要是欺負人，可得問問我們這些當伯娘當嬸子的同不同意。」

  王玉英這話說完，眾人看向李山小姨子的眼神兒都充滿了鄙夷。

  一個外村人，跑他們村來打抱不平，誰知道揣著什麼心思呢。

  一個姑娘家一點兒不含蓄，還是個攪事精，聽李山那意思，他媳婦想叫他小姨子也嫁到劉家村來，這樣的姑娘，可不能要。

  三好好不容易憋住笑，這個伯母性子真不錯，對她胃口。

  李山小姨子吃了一頓掛落，不敢隨便開口了，只縮在她做的地方，耷拉著頭。

  坐車的人沒一會兒就開始說說笑笑，直把李山小姨子當空氣。

  牛車很快到了村口，大家都下了車，余大爺見三好五好東西多，執意要把人送回去。想著一會兒還要雇余大爺的車，三好也就依了余大爺。

  到家之後，三好留了一床褥子跟一床被子在車上，多餘的東西都搬進去了。

  又囑咐五好多燒上點兒熱水，把饅頭熱上，之後才跟余大爺說了要再去鎮上一趟的事兒。

  也算是包車了，三好直接拿了三十文錢給余大爺。

  想著上次陳氏出事兒三好幫了大忙，余大爺死活不要錢，三好只得道：「余大爺，您若是不要錢，那我也不雇您的車了。我去找人借個板車，自己拉著。您看我這小身板……」

  余大爺哪能不知道三好這是為了幫襯下自己？他這牛車一次就能拉七個人，來回也就才賺二十八文。三好說了，去拉一趟人，加上她，也才四個。他這老牛省力多了，去的時候車上就坐個三好，基本等於空車。他心中暗暗記下這份好，想著以後有能幫得上忙的地方，一定不遺餘力。

  空牛車走的快，比平日多用了一刻鐘到鎮上。三好指著路，很快就到了李嬋母子棲居的地方。

  李瑞一直守在橋洞外面，遠遠的看見牛車過來，看清楚來人是三好之後，他眼裡蓄滿了淚水。

  她沒有叫自己失望，真的回來了。

  余大爺把車停穩，三好從牛車上跳下來，把事先準備好的褥子鋪好，招呼余大爺幫忙把李嬋往車上抬。

  安頓好李嬋，又把李汐抱到李嬋身邊，最後才是李瑞，抱著個破爛的包袱自己坐在了車尾。

  看人都坐穩了，余大爺又趕著牛車往回走。自始至總，沒有多說一句話。

  李瑞坐在車尾，背對著三好。

  淚水肆無忌憚的往下淌，他不知道用什麼言語來形容自己心中的感動。她如約來了，還貼心的在板車上鋪了褥子，給李嬋準備了蓋的被子，天氣雖然暖和，可李嬋身子不好，一直都怕冷的。不光如此，她完全沒有嫌棄他們三人身上的酸臭味兒，就連這個趕車的大爺都沒有露出一絲鄙夷。

  李瑞一直以為，這輩子他就是個乞丐了，現在，他對未來隱隱有了期待，莫名就覺得遇見三好是他命運的轉折。

  余大爺趕著車，繞過村頭，直接往三好家趕。

  從村里走的話，人多，見著了肯定問東問西的。

  車停在三好家門口，余大爺又幫忙把人搬了進去。

  人安置在東廂房，五好已經把被褥鋪好了。

  鋪在牛車上的被褥，三好用了被單跟被套，這會兒麻利的把被套被單撤下來，褥子跟被子並沒有被李嬋弄髒，回頭洗洗就好。

  安頓好人，余大爺就趕著牛車走了。

  李嬋靠著炕頭櫃坐在炕邊上，雖然很疲憊，可她眼裡的喜意掩飾不住。三好叫她躺下，她執意不肯，說是想洗漱一下，不然的話，平白又髒了被褥。有多少年沒有用過新被褥了？有多少年沒有住過可以遮風擋雨的屋子了？她心裡最後一絲憂心都放下了，這地方很好，這姑娘很好。

  李汐有些怯懦，依偎在李嬋身邊。

  最平靜的莫過於李瑞了，他的情緒掩藏的很好，教人看不出喜怒來。

  三好把大浴桶搬進了李嬋房裡，又一桶一桶兌好了洗澡水。

  五好則是搬了個大木盆進來，同樣也是兌好了洗澡水。

  「瑞兒，我跟五好在這兒幫著你娘還有你妹妹清理一下，你去幫我看著灶上的火好嗎？水剛添上，得大火燒熱。」三好柔聲跟李瑞說道，「等你娘她們拾掇利索了，你再清理成嗎？」

  李瑞點點頭，拎著木桶去了廚房。

  三好跟五好先把李嬋扶進了浴桶，讓她先泡一會兒。

  之後姐妹倆開始給李汐清理。

  頭髮髒亂的打結，三好開始還想一點點兒給梳開，可扒拉開一看，一窩一窩的頭虱子，看的人麵皮發麻。

  三好打發五好去鄭氏家裡借刮刀，李汐生了這麼多頭虱子，最好的法子就是把頭髮都剃了。

  她看了一眼浴桶里的李嬋，頭虱子這東西，在一塊兒的人，有一個招了，其他人都避免不了。

  「李嬋姐姐，我想，我要給你們把頭髮都剃了。」三好小心的說道。

  身體髮膚，授之父母。

  古人對這一點兒都很看重，所以她不確定李嬋等人的態度。

  李嬋沒有猶豫，很痛快的應了聲，「頭虱子可惡的很，我們之前實在顧不得這個，這下總算是能少遭罪了。」

  李汐身上很髒，頭一遭水黑乎乎的，味道還很重。

  一直換了三次水，才堪堪洗淨。

  五好也拿著刮刀回來了，三好先拿剪子給她把頭髮剪短，然後才用刮刀給李汐徹底把頭髮刮淨。

  最後打了一次水，給李汐把頭上的污垢搓乾淨，給她擦乾身上報到炕上，五好拿著里外的新衣給李汐換上。

  依然在浴桶里泡著的李嬋瞧著李汐乾乾淨淨的樣子，紅了眼圈。

  李瑞好歹過了兩年安生日子，吃穿皆為上等。可這小女兒，打生下來便沒有吃過一頓好的，穿過一件新衣，自己甚至連最簡單的乾淨都給不了她。這會兒瞧著乾乾淨淨的閨女，她心裡五味雜陳，說不出來的滋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