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小乞丐母子三人（四）

  三好幫著李嬋搓了後背，又給她把頭髮也剃光，也是換了三次水，才堪堪洗淨。

  於李嬋來說，三好是陌生人，也是救命恩人，開始的時候她很不好意思，後來也放開了，任由三好給她搓洗。收拾妥當之後，見有自己的新衣裳，眼淚直接掉下來了。這幾年，她跟兩個孩子哪兒見過什麼新衣裳？

  痛快的洗澡，還有新衣裳，有新被褥，有住的地方，能遮風避雨。李嬋覺得他們母子三人真是走了大運了，宛若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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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嬋身子太差，便是有三好幫忙，這徹底清理乾淨之後，也累的氣喘吁吁。

  三好跟五好兩人把她扶出浴桶，換了新衣，叫她在炕上躺著歇息。

  又打發了五好帶著李汐去她屋裡玩兒，之後才叫了李瑞進來。

  木盆里兌好洗澡水，三好叫李瑞脫衣裳。

  李瑞整個人都僵住了，抬頭看三好的眼神充滿不可思議。

  「你這小子有還有什麼顧慮嗎？」三好見他不動彈。

  「男女授受不清。」李瑞很嚴肅的道，「還有，你身為女子，怎麼這麼不知道檢點？能隨便看男人脫衣裳嗎？」

  三好噗哧笑出了聲兒，她伸出了食指，點了點李瑞的腦袋，「你不過是個小毛孩兒，讓我猜猜，也就五六歲吧，算什麼男人？在鄉下，哪家不是姐姐給弟弟洗澡？再說了，我都喊你娘姐姐了，那我這輩分也算是你姨了。長輩的給小輩洗澡，有什麼不對嗎？你以為我願意嗎？你娘身子不好不能給你洗，我這才代勞的。」

  李瑞漲紅了臉，「我都八歲了，八歲了。男女七歲不同席，我，我……」

  八歲？瞧著身量也就五六歲的樣子。

  想想他們母子的生活條件，三好瞭然，能活到現在已經算是很幸運了，吃不飽穿不暖的，不長個兒倒也正常。

  「七歲不同席，是那些大戶人家的規矩，咱們鄉下不講這些。你不叫我給你洗，你自己洗的乾淨嗎？」三好虎著臉，「還有你那一頭頭虱子，自己能整了嗎？你娘還有你妹妹可都清理乾淨了，你要是不清理乾淨，可不得把我跟五好都連累了？」

  李瑞想著自己要脫得光溜溜的被她看，心裡要多不得勁兒就多不得勁兒。

  「別磨蹭了，這都快黑天了，一會兒我還得做飯呢。你背對著我，我不看你，我只給你搓搓後背，另外給你弄弄頭髮，別的都你自己成吧？我保證，我不偷看你。」三好無奈，只得這樣說道。

  李瑞眼睛一亮，「你不看我？那你轉過身去。」

  村里五六歲的男娃還光腚四處跑呢。

  哦，不對，李瑞說自己八歲了。

  就算八歲咋了，這弱雞的身體，有啥好看的？她可不是那有特殊癖好的女人。這要是個十八歲的小鮮肉，有精壯的身體，說不準她還能臉紅一下。

  三好轉過身，背對著李瑞，一陣窸窸窣窣過後，李瑞蚊子似的聲音響起，「我好了。」

  坐在大木盆里，三好站著，就算是站在他背後，這能看的都看見了。

  不過三好沒出聲，先給李瑞把後背撈上水泡著，又用一塊汗巾子蓋在他後背上，他身上的污垢可比李嬋跟李汐厚實多了，這不泡泡，大約是搓不下來的。

  「使勁兒泡泡好好搓，一會兒差不多了，我再給你搓背。」

  說完，三好就坐到炕邊兒，跟李嬋說話。

  李嬋這身子，好好養著，也要很久很久。長期身體虧空，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好了的。除此之外，約莫是生產之後衛生條件不行，她的帶下病也嚴重的很，這兩年李嬋應該因為這個受了不受苦。身體虧空厲害並不會表現出疼痛來，而這帶下病卻聽折磨人的。

  前世三好看過一篇學術研究，說的是的古代女人壽命短的事兒，文章里說出了頻繁的生產之外，另一個致命的就是這帶下病。

  古人含蓄，這方面的病症很少會有人主動去看郎中。再一個，郎中多為男性，女子從小所受的教導是不允許男性看這麼隱秘的病症的。

  三好瞧了李嬋的舌苔，又重新給她把了脈，確定她是濕氣重，濕熱下注證。

  三好又一一詢問了李嬋的症狀，確定自己診斷無誤，心中便有了方子。

  「我泡好了。」

  「哎，來了。」

  給李瑞搓完澡，又動手給他把頭髮剃光，丟給他一塊大浴巾，三好就出了李嬋的屋子。

  想著剛才三好給他搓背，李瑞臉又紅了，慌亂的用浴巾裹了身子，把木盆里的髒水倒掉，又換了乾淨的水，接著泡。距離上次洗澡，已經有兩年了。不是他不愛乾淨，是上一次他夏天跳進河裡洗澡，緊接著就高燒，去了半條命，把他娘嚇得，勒令他不准再洗澡。一開始不習慣，這時候長了，也沒有覺得多難受。

  可終歸是清清爽爽的才舒坦。

  可以用熱水泡澡，還有新衣裳換，想想就跟做夢似的。

  李瑞一盆一盆的換水，一直到木盆里的水變的清澈才停下。

  這麼痛快的洗澡，真好。

  「瑞兒，三好姑娘的恩情，你要牢牢記在心裡。有機會報答的時候，一定要報答。娘這身子，娘自己知道，若是沒有三好姑娘，撐不了幾天的。便是現在，她說能治我……」李嬋嘆氣，「總歸你要記住，她是我們娘三的救命恩人。」

  李瑞用力點頭，這話他娘不說，他也會記在心裡的。

  李嬋仰頭望著屋頂，她這身子能好嗎？

  身下的淅淅瀝瀝一直不斷，她以前聽人說過，得了這樣的病症，肯定會死的。

  她也不求能治好了，就求能多活兩年，能多陪陪兩個孩子。

  李瑞把浴桶跟木盆都刷了出來，又把地上的誰都擦乾，收拾利索之後，這才握著荷包出了門。

  三好在廚房裡忙著做飯呢，不管怎麼說，總要給李嬋母子三人接風吧？第一頓飯，總不能差了。

  饅頭有前天新蒸的，還剩不少，三好都切片裹了雞蛋液煎了。蛋皮金黃，饅頭鬆軟，吃起來一點兒不比剛蒸好的饅頭差。泡了菜乾準備做紅燒肉，綠葉菜白灼，葛遇白送來的野雞拿來燉干蘑菇，家裡發的豆芽再炒一個。四個菜，再切個鹹菜絲兒淋上麻油，熬個粥，這晚飯就齊活了。

  李瑞看著三好忙碌的身影，又臉紅了，怎麼辦，一看見她，他就會想起她給自己洗澡的事兒，太羞人了。

  「你在那兒傻站著做什麼？」三好一抬頭就看見李瑞瘦小的身影。

  深吸了兩口氣，李瑞跨步進了廚房，把荷包遞給三好，「這個給你。」

  三好正切肉呢，兩隻手都油膩膩的，哪兒能接荷包？

  「你先揣著，一會兒做好飯再說。正好，你幫我燒火。」

  李瑞把荷包揣懷裡，蹲在灶口跟前看著火。

  食物的香味兒一點兒點兒的往鼻子裡鑽，李瑞思緒恍然，他真的脫離了做小乞丐的生活了嗎？

  敞亮的屋子，舒適的被褥，嶄新的衣裳，還有飯菜的香味兒。

  這些都是以前不曾擁有的，現在突然就都在眼前，怎麼想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這會不會是一個夢？夢醒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體會過這種溫暖，李瑞是無論如何都不想失去的。

  「你會不會把我們再攆出去？」李瑞聲音很低很低。

  三好聽了這句話，愣了下，下意識的反問，「為什麼？」

  「畢竟，畢竟我們只是乞丐啊。」李瑞搖著嘴唇，有些無奈又有些不甘的道。

  「以前沒有選擇，以後會有選擇。我既然把你們接回來了，自然不會再攆走你們。當然，前提是你們安分守己，不惹事生非。」三好淡淡的說道，「你們若是做了叫人無法原諒的事兒，我自不會留你們。我不是那麼好心的人。至於遇上你們……」

  「大約是緣分吧。」

  緣分嗎？那我一定會努力讓這緣分更加深厚。

  李瑞捏緊拳頭，在心裡頭髮誓。

  準備吃飯的時候，葛遇白來了，他每天都是這時候來送小黑小白的肉食口糧的。

  突然多了生面孔，葛遇白有些疑惑。

  三好熟練的給他裝了飯菜，遞給他，「這是李瑞，以後要住在這兒，還有他娘跟他妹妹。」

  葛遇白點了點頭，也沒多問什麼，在他眼裡，三好做事兒肯定有她的道理的。

  「瞧著他這麼瘦弱，應該好好補補，以後我多送點兒獵物來。對了，我在村里買了些麥子，你這兒要是吃完了，跟我說聲兒，我給你拉過來。我跟我爹飯量大，你囤的那些麥子加上我們，怕是最多能吃上半年。」

  「行，那等沒了我跟你說。」

  葛遇白拎著竹籃，朝李瑞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在李瑞眼裡，葛遇白身形很高大健壯，在他眼裡，如果能長成這樣，就能保護他娘跟妹妹了。只是，這人是誰？看著跟蘇三好很熟稔的樣子。還有他跟他爹都從這兒拿飯吃，這關係很親密。瞧著那人跟蘇三好年紀差不多……

  李瑞心裡有很多猜測，不過他不好意思也不敢問。

  三好並沒有注意李瑞的神色，忙活了這一天，可真夠累的，一會兒吃了飯，要好好歇歇。

  李嬋身子發虛，三好把飯菜都弄了點兒給她送屋裡去了。

  李瑞李汐五好還有三好則是圍坐在一起吃飯。

  這一桌飯菜，在李瑞李汐眼裡很豐盛。兩人都有一些窘迫，不好意思動筷子。

  「我們雖然不算一家人，可以後也是同一個屋檐下的，大家隨意點兒。不過你們兩個總吃不飽，今兒吃飯的時候悠著點兒，逞口腹之慾，吃多了遭罪的可是你們。」三好笑眯眯的說道，「先緩著點兒吃，叫你們的腸胃習慣之後，再敞開肚皮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