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你可不能不知好歹

  小鄭氏帶來的東西是糧食。

  有半口袋苞米，半口袋黃豆，半口袋高粱米，半口袋剝好的花生。

  一樣也有二十多斤的樣子，八十多斤。真不知道瘦弱的小鄭氏是怎麼弄過來的。

  王氏眼裡蓄滿了淚水，分家時候，親公婆想盡法子不給他們東西，糧食也只給了六百斤的高粱跟一點兒豆面，高粱還是連穗子一塊兒，脫皮之後，能有五百斤不錯了，她跟當家的都是成年勞力，省著點兒吃，一天下來也要去六七斤。

  五百斤省著點兒也就能吃三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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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一個，高粱這東西，磨成面，吃的時候多數是跟苞米麵還有麥子面攙和在一塊兒吃的，單吃苞米麵，澀腸子，吃不上幾天，屙屎都屙不下來。要知道，高粱面的澀腸子是很霸道的，牲畜什麼若是拉稀，都是捧點兒高粱米給它們吃，吃上兩頓就基本沒事兒了。

  「弟妹，等我拾掇完了，再過去找五嬸說話。你們的好意，我跟你三哥都記在心裡。」王氏感動道，「晚上我尋思做幾個菜，你跟五嬸兒帶著春妮過來吧。」

  小鄭氏搖頭，「我們就不過來了，我跟娘平日裡很少出門，三嫂是知道的。」

  王氏啞然，鄭氏跟小鄭氏兩個都是寡婦，平日裡深入簡出的的，便是同宗，也很少走動，怕惹了什麼難聽的話，是自己唐突了。

  「那你們晚上別做飯了，我做好了送點兒過去。」王氏拉著小鄭氏的手道，「可不准拒絕，雖然處境有點兒艱難，可這對我來說，也算是新開始，是高興事兒。你跟五嬸兒待我們兩口子這麼好，總要一塊兒分享這喜悅。」

  小鄭氏羞赧一笑，點點頭，「那就勞煩三嫂了。」

  送走小鄭氏，王氏眼底都帶著笑意。

  「我先把外頭的灶燒上火，多少一會兒，乾乾灶，然後咱們把野菜焯水預備餷小豆腐。」王氏歡快道。

  三好點頭，「那我先回去看看，五好還在家。」

  「晚上別忘了回來吃飯就好。」

  劉家院子裡，只有二好一人，搬了菜墩子在陰涼出剁雞食呢。

  見三好進來，二好不過是動了動眼皮子，一句話都沒說，繼續一下一下的揮著菜刀。

  三好喊了聲二姐，也沒等她答應，就轉身進了自家屋子。

  屋裡頭，五好坐在炕頭上，拿著碎布頭穿針引線。

  「姐，你幫三嬸兒搬完東西了？」五好放下手裡的針線，問道。

  三好端起炕桌上的茶碗兒喝了一大碗水，潤了潤嗓子，這才點頭，「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三嬸兒叫咱們晚上過去吃飯。」

  「就咱倆嗎？」五好眨巴眨巴眼睛。

  「跟爹說一聲兒，看看他去不去吧。我覺得他肯定不會去！你想，三叔三嬸兒分家這事兒，祖母心裡慪著氣呢，肯定不願意家裡有人跟三叔三嬸兒走的近便，咱爹一向很注重祖母的想法跟情緒。」三好一邊兒翻看五好拼的那些布頭，一邊兒道。

  五好撅嘴，「爹不是跟三叔很要好嗎？」

  「那也抵不過祖母的份量。」三好笑道，「好了，你這小丫頭，怎麼這麼願意操心？就不怕變成小老婆嗎？」

  五好瞪了她一眼，「你才會變成小老婆呢。」

  「好好好，姐變成小老婆兒，我們五好永遠年輕俊俏。不過本來就是，我年紀比你大，肯定是我先變成小老婆兒。」三好笑著道。

  五好一頭扎進三好懷裡，「我才不要你變成小老婆兒呢。」

  姐妹倆抱著鬧著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

  「五好，你這針腳細密平整，看著真不錯，不過，姐到底也沒看出來你這是要做啥。」

  「我要拼個荷包出來，給你裝銅板兒。整頭的布我這兒沒有，跟祖母要，她肯定捨不得給，這些布頭太小了，祖母本來是要壓鞋底的，我偷偷抓了一大把來。」五好興奮的道，「你看，拼到一起，五顏六色的很好看吧。」

  三好點點頭，她注意到了，五好在色彩排列上很有見解。這些碎布頭雖然顏色雜亂，可被她這麼拼接在一塊兒，不光不顯得雜亂，還顯得有幾分趣味兒。如果能再縫上幾個可愛的簡筆圖案，那這荷包可就是別具一格了。

  從廚房裡頭撿了塊兒燒黑的炭，又撿了塊兒還算平整的木板，劉三好在五好的注視下，寥寥幾筆畫了一隻玩兒毛線球的小貓咪出來，然後比劃著名跟五好說怎麼個縫法兒。五好打小跟著她娘做針線，在這方面很是有天分，即便是三好都覺得自個兒描述的亂七八糟，五好居然點頭說自己知道了。

  縫小貓兒用倒針法封，都是線條，也不是刺繡。五好在碎布上端量了一會兒，就下針了。

  針線翻飛，不過一小會兒的功夫，小貓兒頭就活靈活現的出現在碎布上。

  嘖嘖，天分這東西真是不能小瞧。

  五好自己端量了一會兒，臉上滿是驚喜，「姐，這可比繡花什麼的簡單多了，而且看著很別致，真好看，再配根好看的絡子，更好看。可惜，我手笨，不會打。」

  五好不會，她會呀。

  這東西跟竹編是能融會貫通的。

  當初她學竹編是為了打發時間，後來又買了書學了中國結什麼的，都是一樣的東西，信手拈來。

  挑了五色絲線，三好手指翻飛，抽線拉線，五彩團錦結的絡子很快就打好了，團錦結成五瓣花的樣子，陪五好縫製的這個拼色荷包正好。

  五好一臉崇拜，「姐，你手咋這麼巧？我以前咋沒看見你打過絡子？」

  「我小時候跟娘學的，你也知道，平日裡家裡頭的各種活計姐都干不過來，哪兒還有功夫做這個？再一個，這些精巧的活兒，祖母也不耐煩叫我做。」三好解釋道。

  五好撅嘴，「咱村里也有會打絡子的人，打的可沒姐姐你打的好。聽說，打一根絡子，能換兩個銅板呢。」

  三好眼睛一亮，自己豈不是能靠打絡子掙錢？她會的樣式可是很多很多。

  轉念一想，打絡子掙的是幸苦錢，打一個兩個的說是樂趣，這一直打，累眼累手不說，最主要的是脖子也抗不了。

  最開始的時候，她還能靠著新奇賺點兒，可絡子這玩意兒，心思活絡又手巧的人，拆上幾個就學得差不離了，想靠著這個賺大錢沒戲，不過賺點兒小錢還是可以的，回頭等她跟五好沒錢用了，就打幾根絡子去換錢。

  「三好。」劉銀釵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小年表姐在這兒，娘說你的手藝好，今晚兒的飯你做。」

  三好穿上鞋，從炕上跳下來，伸手拉開門，道：「老姑，真不巧，我答應三嬸兒晚上過去她那邊兒吃飯了。」

  劉銀釵挑眉，想要呵斥兩句，又想到這丫頭最近嘴巴十分利索，自己不一定能說的過，只留下句：「反正娘的意思我告訴你了，做不做的，你自個兒去說去。」說罷，就匆匆回了正房跟蘭氏告狀去了。

  趙小年正陪著蘭氏說話呢，劉德強也在一旁坐著。

  劉銀釵進屋就氣沖沖的朝劉德強一頓吼，說劉德強把三好慣的沒管了，不光不把她這個老姑放眼裡，便是連蘭氏都不放在眼裡。

  被自己妹子這麼一通吼，劉德強覺得面上燒得慌。

  再加上被趙小年那探究似的目光一瞅，劉德強瞬時爆發了大男人主義。

  他猛地起身，一邊兒往外走，一邊兒道：「我去跟那丫頭說。」

  蘭氏嘴角彎起一抹弧度，難得是的沒有暴跳如雷，劉如意那事兒還沒定下，三好這丫頭自己還得哄著點兒，老二出面正合適。要是以往，老二不見得會這般，可這會兒誰叫小年在這兒呢？便是為了在小年跟前有幾分面子，老二也會逼著那丫頭應承下今晚上的事兒的。

  那丫頭答應了，她手藝不錯，大傢伙一塊兒改善改善飯食。

  那丫頭不答應，老二為了維持面子肯定會逼迫，這樣的話，不管最後結果應還是不應，父女倆之間都會生嫌隙。她是看出來了，三好那丫頭現在可是硬氣的很！鬧崩了正好，日後她發落那丫頭，老二也不會太維護。

  三好幫五好收拾好針線筐子，兩人準備出門去。

  劉德強一臉怒氣的衝進來。

  不用想，便宜老爹肯定是聽了他妹子的攛掇了。

  原本還想著娘沒了，有爹護著，日後日子總不會太難過。

  這會兒看來，是自己想的太美太天真。

  老話兒說，娘的恩情一輩子還不完，爹的恩情一個火燒就還了。

  這話真不假。

  劉德強自然是沒有尋思很多，他這會兒覺得叫三好應下做飯的事兒，在小年面前很有面子。

  「三好，你祖母最近這麼疼你，你心裡總要念著她的好。」劉德強語重心長的開口，「今兒家裡有客人，你祖母叫你下廚，那也是對你的肯定，你可不能不知好歹。」

  肯定？不知好歹？

  蘭氏那老虔婆的心思，她如果信了，那就是個二傻子。

  她這幾天是對自己跟五好不錯，可那皮笑肉不笑的表現，當真以為自己看不出來嗎？

  對自己好，指不定是打著什麼壞心眼兒呢。她可不是原主，一點兒的好就能叫她感激涕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