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便宜爹歸來

  劉家這頓飯吃的有些晚，氣氛也十分怪異。

  蘭氏陰沉著臉，劉迎貴臉上則是沒有什麼表情。

  馬氏也是一臉不悅。

  其餘人都低頭吃飯，連喘氣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不小心惹了不痛快身上。

  

  而始作俑者這會兒正摟著妹妹縮在被窩裡說話。

  「姐，我還以為咱們回房間之後，祖母能在外頭罵呢，咋等了這老半天，也沒聽見動靜兒？」五好很是疑惑的問道。

  「咋，她不罵你，你還渾身不痛快呢？」三好笑笑。

  「不是，不是，就是覺得跟平日裡不一樣，有些不習慣。我又不是賤骨頭，非得叫人罵著才舒坦。」五好哼哼著道。

  「那肯定是有人發話不叫她罵唄，祖母在家最聽誰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說了，今兒咱們也確實沒有錯。更何況咱倆晚上不吃飯，還給他們省了口糧呢。再不依不饒就過分了！」三好給五好分析，「你聽好了，咱家看著是祖母做主，但實際上，最有決定權的是祖父。咱們祖父是個好面子的人，涉及到面子問題，他就不會那麼偏心。不偏心的話，他就不會做出什麼糊塗決定來，這對我們來說，是好事兒。」

  五好有些不太能理解這些話，大眼睛眨巴眨巴的閃著疑惑。

  「這麼說吧，在祖父跟前多說點兒他愛聽的話，他一高興，說不得就能護著你。」劉三好道。

  這下五好聽明白了，點了點頭，扒拉著指頭道：「祖父愛聽別人誇他是個種田的好把式，愛聽別人說他有眼光家裡供著讀書人，愛聽別人誇讚兩個堂哥念書好，愛聽咱們家將來肯定是官宦人家。」

  嘖嘖，小丫頭倒是看的很清楚呢。

  「好了，不說了，趕緊睡覺，你這身子還沒好利索，多睡點兒覺養養。」

  因為想通了，心裡沒有什麼負擔了，劉三好這一覺睡的格外香甜。

  若非吵雜怒罵的聲音有些大，她估計還能睡上一會兒的。

  五好這會兒也睜開了眼睛，睡眼朦朧的，還有懵懂。

  「姐，是爹，是爹的聲音。爹回來了，娘肯定也回來了，我可想娘了。」五好一個激靈，拉開被子就要往炕下跳。

  劉三好一把拉住了她，「穿衣裳，就這麼下炕，還不得又病了？」

  兩人穿戴整齊之後，這才出了屋子。

  堂屋的門開著，男人嗚咽的哭聲、蘭氏的罵聲、劉迎貴的嘆氣聲，不斷的飄出來。

  剛在屋裡，五好說聽見了便宜老爹的聲音，那應該就是這哭聲了。

  出門做工回來，就算再激動也不至於哭的這麼傷心吧？

  「行了，老三，甭哭了。是她命不好，回頭娘給你再張羅個。左右是個下不出蛋的母雞，省的咱們家寫休書了。」蘭氏氣哼哼的道。

  聽到這兒，劉三好這才覺得事情蹊蹺，拉著五好就直接進了屋兒。

  不等開口，地上跪著的男人就一把把她們兩個摟進懷裡，哭的更大聲了。

  蘭氏瞧著劉德強為蘇氏哭的這般傷心，心裡更加惱火，這狐媚子沒了，是好事兒，她好說歹說的浪費了這麼多口舌，感情老二一句都沒聽進去？想著老二平日裡對蘇氏的維護，蘭氏越發的惱火起來，只覺得蘇氏死的正好。

  「嚎什麼嚎？我跟你爹還好好的呢，你這不孝子哭什麼喪？」蘭氏隨手操起掃帚咯嗒朝劉德強肩膀上打去。

  劉德強一左一右抱著三好跟五好呢，兩人身子各伏在他左右肩膀上，蘭氏手裡的掃帚咯嗒直奔的是劉德強的左肩膀，那塊兒恰恰是三好的後背。劉三好一時不查，結結實實的挨了這一下，火辣辣的疼瞬間傳遍全身，叫她忍不住叫了一聲。

  「娘，你這是做啥？怎麼還打起三好了？」劉德強壓住哭聲，一臉悲傷的問道。

  「咋？我這個做祖母的還打不得了？不光我打，你也得給我打。這死妮子，跟她那狐媚子娘一個德行，你老娘我都要被她氣死了，小小年紀就這麼不服管，將來還了得？咱們劉家向來名聲好，可不能叫她給毀了！」蘭氏氣哼哼的道。

  劉三好倒吸了一口涼氣，蘭氏這是看著自家老爹回來了，趁機拿捏自己呢，畢竟，放在以往，只要蘭氏一這麼胡攪蠻纏，妥協的肯定是自家老爹老娘。

  劉德強臉上有些為難，看了看三好，又看了看蘭氏。他心裡是知道的，三好是最聽話不過的孩子，可娘總是瞧著她不順眼，每次都這樣那樣找些錯處逼著自己責罰她。要是放在以往，他也就順著娘的意思來了，事後跟三好說兩句好話，三好也會體諒自己的難處的。可現在……

  眼前又浮現出蘇語眉那布滿淚痕傷心欲絕的臉龐，劉德強不禁又淚流滿面——

  「當家的，你不能這麼衝動，家裡還有三好跟五好兩個，不能叫她們沒了娘又沒了爹。」

  「你拿著銀子回家去，就當，就當，就當我死了好了……」

  「以後莫要到城裡來了。」

  「你要答應我，好好對待三好跟五好，不要跟以前一樣，娘一說什麼，你就不分青紅皂白的責罰她們。」

  「銀子你不能都給娘，你要給三好還有五好留一些。」

  「是我對不住你，你要好好活著！」

  他的媳婦，他孩子的娘，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答應過，要好好護著兩個孩子。

  想到這兒，劉德強把三好護在身後，「三好最是聽話了，她怎麼會惹娘生氣？」

  「你這意思是你娘我編排你寶貝姑娘？劉老二，你什麼意思？你這是為了個丫頭片子要忤逆親娘？」蘭氏不禁怒道，她原本還沾沾自喜，蘇氏那狐媚子死了，她的眼中釘肉中刺總算是沒了，可轉眼這個老實的兒子就想跟她對著來，這怎麼成？蘇氏留下的兩個臭丫頭片子，就該被她責罵被她拿捏就該給劉家當牛做馬，來替她們那短命娘償債。

  多年來被蘭氏拿捏慣了，劉德強下意識的就要服軟。

  好在蘇氏在他心裡是有地位的，再看著跟蘇氏有八分相似的三好，他愈加堅定了心思要好好護著兩個孩子，總算沒叫蘭氏幾句話給說的退縮。

  「娘，兒子怎麼會忤逆您？可您總要讓兒子知道，三好錯在哪兒了才好！她們的娘沒了，已經夠可憐了，這節骨眼上……」劉德強說著又哽咽起來。

  沒了？沒了！

  便宜娘還沒有打照面就沒了？！

  劉三好有些反應不過來。

  看著便宜老爹傷心欲絕的樣子，這消息應該不乏真實性。

  看看蘭氏沒有絲毫傷心甚至隱隱透著喜悅的樣子，這個消息應該很真。

  「可憐什麼？有什麼好可憐的？沒了蘇氏那狐媚子娘親，她們應該高興才是！」蘭氏嫌惡的呸了一聲，「誰敢為了那起子狐媚子傷心就給我滾出去。」

  打從進來就呆愣愣的五好這會兒『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她一開沒有明白，這會兒總算是聽了個門清，她的娘親沒了，再也回不來了——

  那個說話細聲細氣的娘親，

  會哼著小調兒哄自己的娘親，

  會藏了好吃的給她還有姐姐的娘親，

  會把衣裳破洞補的好看的娘親，

  會在地上教自己跟姐姐寫字的娘親，

  天底下最好的娘親，沒了……

  五好遏制不住的大哭，抱著劉德強的胳膊搖著：「爹，你告訴五好，祖母說的不是真的，祖母說的不是真的！你跟娘走的時候，娘還好好的，娘還說賺了銀子回來給五好買紅繩兒扎頭髮的。」

  看小女兒哭的傷心，劉德強不知道怎麼安慰，想著媳婦兒的遭遇，剛壓下去的悲傷又涌了上來。

  「五好不哭，爹在，你娘答應你的事兒，爹都想著，爹都替你娘完成。」劉德強流著淚道。

  看著痛苦的父女二人，再看看虎視眈眈的蘭氏還有一直不吭聲在旁邊兒『掠陣』的劉迎貴，劉三好感到一陣陣頭疼，這都什麼事兒啊！

  「嚎什麼嚎，把我話當耳旁風呢？」蘭氏不耐起來，這一大清早的就嚎，真不吉利，「再哭你就跟著你那短命娘去吧，省的在這兒礙眼。」

  「我要娘，我要娘。」五好只管繼續哭，她難受，想著再也沒有娘了，她就想哭，想一個勁兒哭。

  劉德強深知自家老娘的脾性，又知道她向來不喜媳婦，日後他們爺仨還得繼續生活，還得靠著家裡過活，扭頭對三好道：「三好，你哄哄五好，叫她別哭了，她還小，這麼哭可得哭壞了喉嚨跟眼睛。」

  三好依言把五好攬進懷裡，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柔聲哄了兩句，許是聽到姐姐的聲音覺得安心，五好慢慢的止住了抽噎，老實的靠在三好懷裡。

  「好了，老二媳婦既然都沒了，過去那些事兒也該放下了，死者為大，你這麼不依不饒的不好。」劉迎貴在炕沿上磕了磕旱菸袋，語氣沉沉的開口，「接下來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好了。」

  劉德強感激的看了一眼劉迎貴，覺得還是自己老爹是個明事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