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6-背叛

  原本充斥著艷陽的天色逐漸陰沉下來。

  陳晨懷抱著嬰兒，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荒涼的平原上，如同一具行屍走肉，只有在看向懷中的嬰兒時，他的眼神中才閃過一絲色彩。

  

  憑藉著多年生活的本能，陳晨一路上喝著晨露，吃著野草，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是幾天，又仿佛很久很久，久到陳晨都產生了麻木的情緒。

  直至他快要走不動的時候，突然到了一條筆直狹長的公路。

  這條公路的出現令陳晨眼中浮現出一絲希望，他順著公路緩慢地走著，隨即卻聽到身後傳來轟隆隆的聲音。

  陳晨回過頭，看到幾輛有著黑光科技符號的汽車從遠方奔來，隨即徑直從陳晨身旁駛過，揚起陣陣風沙。

  見此，陳晨本能地繼續前行，可是這次他越走人越多，漸漸地路面上無數人聚集在一起，都朝著同一個方向走去。

  同時，路邊上隨處可見倒下的屍體。

  陳晨拿出儲水瓶，將裡面最後一口水全部喝光，直至瓶子裡再也滴不出一滴水後，這才小心翼翼地收好儲水瓶，跟著人流不斷前進著。

  漸漸地，遠方出現一片黑壓壓的人影……

  可是，當走到心目中的目的地時，陳晨卻越發絕望了，他看著城牆下無盡的難民，再看向前方那一排一直延伸到視線盡頭的鋼鐵牆壁，那道牆壁他是知道的，那是當年自己為了防止難民衝擊城市，提前打造出來的隔離牆，城牆上甚至可以看到數以百計的黑騎士身影。

  當年笑看眾生，可是如今身份顛倒，成為了那群最苦難的眾生之一。

  陳晨雙眼漸漸朦朧，他低頭撫了撫身體漸漸冰涼的嬰兒屍體，眼中浮現出一抹失落，到了最後，自己依然誰都無法拯救。

  陳晨的眼睛逐漸暗淡，整個人如同一座山般倒塌，癱倒在地上，可是旁邊的人流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應，他們只是自己走著自己的道路，畢竟對於一路走來的這群難民來說，陳晨也不過是每天無數人倒下的其中之一而已。

  後悔嗎？

  內心深處，竟然隱隱浮現出無數紛亂的念頭，就好像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在冰冷的盯著自己，質問著自己……

  如果當年自己多出一把力，是否就能改變如今的命運？

  後悔嗎？

  陳晨聞言陷入了一陣沉思之中，自己，真的開始後悔當年的決定了嗎？

  「呵……」

  在他感覺生命逐漸從身軀中剝離的那一刻，他忍不住笑了起來，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嘲笑，在他生命結束的前一刻，他的雙眼突然再次澄淨起來。

  「問心？」

  陳晨低聲喃喃，他看著自己面前這個名叫萊里嘎多的少年，看著對方死死盯著自己，接連質問：「你後悔嗎？如果不是你，我的父母、我的妹妹、還有我好朋友的兒子，你都可以拯救！」

  「你後悔嗎！」

  眼角一絲淚滴悄然滑落，可是陳晨的表情卻越來越平靜，他平靜道，「我就是我，我是陳晨而不是你，你有你的悲愴，我也有我的堅持，就算再讓我經歷你的人生一千次一萬次，我也絕不後悔！」

  「哈哈哈哈哈！」

  說著，陳晨哈哈大笑起來，隨即周身的一切漸漸虛幻，最終化為無盡的黑暗，可是陳晨卻發覺，自己周身的一切都開始改變起來！

  他的全身重新恢復了力量，意識也逐漸清醒，隨著腦海中的靈能朝四周一掃，陳晨立即看到站在身旁的趙山河與珍妮，此時兩人和自己一樣，都靜靜站在那裡，全身隱隱發顫。

  「趙山河！」

  陳晨腦海中閃過一絲清明，隨即他猛地掐住趙山河的脖子，將對方高高舉起！

  「你竟然敢暗算我？」

  陳晨依然閉著眼睛，可是他的面孔上卻閃過一絲猙獰，此時受到陳晨的攻擊，趙山河也迅速醒來，不過堅定的意志還是令他閉著眼睛，他有些震驚道，「怎麼可能，你怎麼會比我醒來還早？」

  聽到旁邊的動靜，一旁的珍妮突然睜開了眼睛，愕然看向身旁的陳晨，「放開……放開頭兒……」可是下一秒，她的臉色巨變！

  「啊！」

  珍妮突然發出一聲尖叫，她整個人快速顫抖，捂著腦袋悽厲地慘叫起來。

  就好像融化的冰雪，珍妮的身體也開始飛速融化，陳晨有些驚訝地用靈能掃過，卻看到珍妮抱著腦袋大聲慘叫，隨即她的腦袋開始從頭頂緩緩融化起來！

  看到這一幕，陳晨突然感覺手心一松，此時他抓著的趙山河張開手心，那枚黑色石板發出隱隱的震盪，不僅震開了陳晨，同時陳晨還聽到身邊傳來一陣怪異的嘶吼！

  刺耳悽厲的尖叫聲迴蕩在陳晨的耳邊，在陳晨的『注視』下，珍妮的腦袋徹底化作一灘黃色的液體，可是就算她的腦袋已經消融，她的喉嚨處卻依然發著悽厲的尖叫聲！

  直至她的脖子也開始消融時，那股尖叫才徹底停止，接下來，僅僅十幾秒的時間，珍妮便徹底化作一灘爛泥！

  這就是睜開眼睛的下場？

  陳晨愕然的看著這一切，隨即他才看向掙脫開來的趙山河，「這是怎麼回事？」

  「該死的……」

  趙山河的臉色也難看無比，他咬牙道，「她、她一定看到了什麼，我們身邊，有東西存在！珍妮一定是看到了那個東西，才會……」

  陳晨心中一沉，他的靈能再次掃蕩著周身的一切，可是除了腳下坑坑窪窪的地面，他卻什麼都沒有感應到。

  可是他敢肯定，在趙山河動用文明之理的時候，的確是將什麼事物給驅趕開來。

  「我沒有暗算你……」

  趙山河接著解釋道，「我也沒想到，我們只是剛剛抵達亞空間，就立即碰到了某種邪物的攻擊，那種東西有吞噬人心的力量，它可以隨意翻閱我們的記憶，並從中找出最為脆弱的部分，然後讓我們陷入幻境！」

  「你以為我會相信？」

  陳晨冷聲道。

  「無論你信不信，事實的確是如此！」

  趙山河辯解道，「我有文明之理存在，你的力量殺不死我，我沒必要害你。」

  到了這個時候，陳晨已經記起了一切，的確，當年那場瘟疫之中，自己的確翻閱過很多難民的檔案，其中那個叫做萊里嘎多的人，他也完完整整的看過對方的故事。

  顯然剛才幻境中經歷的，就是那個萊里嘎多的經歷。

  「亞空間，便是現實宇宙的投影。」

  趙山河生怕陳晨不信他的話語，繼續解釋道，「這裡可不是物質位面，而是接近唯心的世界，物質位面的一切在這裡毫無意義，什麼都有可能發生，所以我們進入這裡必須閉上眼睛，因為這個世界一旦被觀察，所有的一切詭異都會轉為現實，危及生命！」

  就在趙山河開口的時候，陳晨卻突然皺眉，因為他竟然聽到，遠方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那個腳步聲有些熟悉，可是陳晨卻可以肯定，那不是昨夜自己聽到的那個身披人皮的機器人的聲音，而是更像一個人類……

  「沒有想到，你們竟然一起進來了這裡……」

  一聲略帶蒼老和沙啞的聲音從遠處飄來，陳晨閃電般扭過頭，露出震驚之色。

  而一旁的趙山河更是全身一顫，眼中隱隱浮現出一抹猙獰。

  那個聲音……

  那個聲音！

  陳晨深吸一口氣，臉上浮現出鄭重之色，「王曦教授，你終於出現了。」

  沒有錯，陳晨一直記得那個聲音，雖然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幾年，可是他一直沒有忘記過那個聲音，那是王曦教授的聲音……

  一道有些佝僂的人影緩緩走進陳晨的靈能探查範圍，他穿著一件普通的藍色T恤，聲音帶著一絲重重的回聲，「趙山河，陳晨，沒有想到吧，我們竟然能在這裡相見……」

  「王曦！」

  趙山河全身都有些顫抖，他咬牙切齒道，「你竟然敢出來！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害我？」

  「害你？」

  王曦露出疑惑之色，「我明明將位面鑰匙都留給了你，這是多麼天大的機遇，你甚至憑我留下的東西站在了地球聯邦之巔，怎麼能說我害你呢？」

  「可是你故意將模因留在現實，幾次讓人類文明近乎滅絕，這又是為了什麼？」

  趙山河繼續喝問，同時他不斷暗暗撇著陳晨，似乎是希望陳晨隨他一起出手攻擊王曦。

  「那只能算你本事不夠罷了。」

  王曦嘆息一聲，「你得到了我原本準備留給自己的文明之理，卻還無法解開逆模因，這不是本事不夠嗎？」

  趙山河頓時冷哼一聲。

  「王曦教授。」

  陳晨聽了聽兩人的交談，突然開口問道，「U盤被我得到，也是你的計劃？」

  「那倒不是。」

  王曦搖了搖頭，「我只是故意將位面鑰匙放在一個隱蔽的地方，誰能得到全看天意，得到後又會發生些什麼，卻沒有想到，你遠比趙山河做得更好……」

  陳晨頓時皺眉。

  「我只是給趙山河留下位面鑰匙罷了。」

  王曦笑道，「他原本是第二任主人，還得到了文明之理，可是如今他卻只能憑藉文明之理才能勉強和你分庭抗禮，真是可悲可嘆啊……」

  「所以你的目的呢？」

  陳晨質問，「我們得到位面鑰匙之後，你為什麼又要將『哭泣天使』等等模因散播到現實，不惜生靈塗炭，究竟是為了什麼？」

  「做事為什麼要有目的？」

  王曦搖了搖頭，奇怪道，「我就是我，神也是我，魔也是我，如果非要有一個原因的話，那就是我撿到的位面鑰匙必須綁定一個主人，可是我卻不想看到你們憑藉位面鑰匙不斷變強，這就是我願意這麼做的目的了……」

  「撿到？」

  陳晨和趙山河頓時面色一變，能通往無盡位面的位面鑰匙，竟然只是王曦撿到的？

  「當年電腦儲存設備還處於軟盤時代，在我當年撿到以軟盤形態出現的位面鑰匙的時候，我也以為我可以改變整個世界，可惜……」

  王曦眼中浮現出一抹遺憾，搖了搖頭再次開口，「我死過一次，因此失去了位面鑰匙的掌控權，所以我只能讓位面鑰匙尋找下一任主人，這就是你們得到位面鑰匙的原因了……」

  聽到王曦的話語，陳晨不斷皺眉，他有些疑惑的看著王曦，他很難相信，這些話就是王曦的真實想法。

  難道說，王曦這段話語裡，還存在著什麼隱秘？

  陳晨露出思索之色，可就在這時，一旁的趙山河卻按捺不住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死吧！」

  趙山河突然出手，他手心的黑色石板憑空變大，同時一股無形的波動席捲開來，波動甚至波及了陳晨，令陳晨頭痛欲裂！

  可是，在趙山河出手的下一刻，陳晨突然感覺胸口一熱，隨即一道雷射劍的光柱直接穿透了他的胸口，從前面探了出來！

  「哈哈哈哈！」

  王曦看到這一切，頓時哈哈大笑起來，他有些嘲諷的看了趙山河一眼，隨即整個人迅速消失，只留下一句話迴蕩在四面八方：

  「陳晨，我期待著你帶領人類進入亞空間航行時代！」

  這句話之後，王曦便徹底消失無蹤！

  陳晨的神色徹底冷了下來，他捂著腦袋，神情猙獰地轉過頭，看向身後錯愕不已的趙山河。

  「你，你怎麼沒死？」

  趙山河錯愕道，他咬了咬牙，再次狠狠一拉，頓時，陳晨的胸膛便被徹底剖開，露出裡面黑乎乎的實質！

  趙山河的原力探索過去，頓時他發現，陳晨的胸腔內部，竟然什麼都沒有，就仿佛陳晨完全是一團沒有任何結構的血肉組成的……

  陳晨轉頭冷笑，「剛才果然是你坑我！」

  趙山河臉色大變，他迅速朝後方退去，同時手心的黑色石板持續震顫，一股股莫名的思緒力量不斷傳遞進陳晨的意識，仿佛想要掌控陳晨。

  「不可能！」

  手中的黑色石板不斷震顫，可是始終都無法控制陳晨，見此，趙山河臉色大變，「不可能的，為什麼你死不掉，你根本不是人類！」

  「我早就超越了人類！」

  陳晨的靈能轟然爆發，四周的空間頓時傳來一股絞殺的力量，可是這股力量卻不斷被黑色石板所阻擋，只是令趙山河臉色不斷變化。

  此時，趙山河已經不斷向後退去，在他的身後，一道不斷吮吸著氣流的通道已經近在咫尺，那是通往現實的缺口，趙山河似乎打算從那裡離開！

  「你跑不了！」

  陳晨突然睜開眼睛，頓時，他瞳孔一縮，只看到四周充斥著無邊無際的扭曲身影，那些身影聚集在兩人的四周，就這樣咆哮著看著陳晨，在陳晨注視向他們的瞬間，那些扭曲的身影也紛紛將自己的觸手伸向陳晨的面前！

  「你睜眼了，啊哈哈哈，你睜眼了！」

  趙山河發出一聲驚喜的叫聲，他沒想到陳晨竟然如此作死，為了留住自己，連眼睛都敢睜開！

  可是下一秒，他臉上的笑容卻徹底凝固了，因為他看到陳晨突然張開雙手，徑直朝著自己的眼睛扣去！

  嗤！

  兩聲神經肌肉被撕裂的聲音傳來，陳晨徹底將自己的雙眼挖出，下一秒，陳晨的眼前世界再次一陣變換，他徹底看清了這個世界的真實！

  「原來，這裡就是亞空間！」

  陳晨只看到無盡的黑色氣流涌動，那些氣流在碰觸自己的瞬間接連崩潰，原本只要睜眼就必殺的詛咒頓時失效，與此同時，陳晨的靈能徹底失去了亞空間規則的束縛，轟然爆發開來！

  轟！

  這一刻，陳晨徹底融合了亞空間的力量，靈能引動了亞空間潮汐，朝著趙山河身上傳導過去！

  終於，黑色石板的力量在陳晨引動亞空間潮汐後，再也堅持不住，只聽砰一聲，石板登時碎裂開來！

  「啊！」

  趙山河只來得及發出一聲不甘的咆哮，整個人寸寸碎裂，被亞空間潮汐徹底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