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彼此嫌棄

  「嫂子，我們小呆哪兒有這樣打的福氣，能攤上明珊這麼好的女孩子？」林大娘謙虛道。

  「我看他們倆就挺般配的。」衛大娘索性直接挑明了道。

  此時小呆正端著一大盤十二個四喜丸子上桌，聽到這話臉頓時黑了，渾身冷氣四溢，整間屋子裡的人都忍不住想打哆嗦。

  「舅公舅婆，小表姨輩分上壓著我一頭呢，你們還是別再開這樣的玩笑了。」他咬牙切齒道。

  衛長恩夫婦自打家裡開了茶館，迎來送往的客人形形色色，自然早就學會了看人臉色，此時一看便已經明白了，小呆對這樁婚事是十二萬分的不滿意。

  老兩口心裡頓時怒氣衝天，他倆婚後五年生了三子，當年生活艱難，只有大兒子衛明禮活了下來，下頭兩個不幸夭折，直到衛大娘三十八歲時忽然得了個閨女衛明珊，所以一家人都疼得眼珠子似的，也因此養成了她驕橫的性子。

  自家捧在掌心的明珠被一個鄉下窮小子給嫌棄了，擱誰身上都是想不通的，更何況衛明珊樣貌身材都不差，雖然算不得絕色，卻也是眉清目秀的小美人兒一個，小呆一個撿來的養子憑什麼看不上她？

  衛長恩夫婦生氣，衛明珊就更氣了。

  從第一次見到林大娘夫婦起，她就對這一家人不感冒，她家從外地遷過來，好容易巴結上了松梧縣幾個富裕商戶家的閨女，成了無話不談的閨蜜，人家的親戚不是做官的就是大商戶，可她家好容易冒出一個親戚，卻是鄉下農戶，她當然覺得丟面子。

  這一回全家來鄉下過中秋，她心裡本就不大痛快，原本她是約了錢莊馬老闆家的三小姐一起賞月的，為了來姑姑家卻被迫毀約。

  

  她揣著滿肚子的怨氣來到這窮鄉僻壤已經很痛苦了，沒想到她爹娘居然沒有提前跟她商量，就想要把她定給小呆這個鄉下窮表哥。

  雖說小呆長得確實出類拔萃，但架不住姑姑家窮啊，她原本還指望著今晚能在馬家二公子面前露露臉呢。

  然而她還沒來及開口嫌棄他，他卻先發制人，表示了對她的嫌棄。她看不上他可以，但他反過來嫌棄她，簡直就是可恨至極了。

  「爹，娘，你們聽好了，我衛明珊這輩子便是嫁不出去，也絕對不會嫁一個鄉下窮小子的。」衛明珊像只炸毛刺蝟般猛地站起身大聲道。

  小呆雖然態度不好但說話還是給大家都留了面子，但衛明珊一開口就直接把林家人的臉給踩到了腳底下，林大娘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哥哥嫂嫂，以明珊的條件也的確是該配個高門大戶家的公子，你們可別為了心疼她就委屈她。」一直沒吭聲的林大叔終於開口道。

  林大叔心裡其實也很生氣，這樁婚事是衛長恩夫婦主動提出來的，並非他們林家上趕著求的，可衛明珊一開口就是侮辱人的話，若非看在他們是林大娘唯一的親戚份上，他都想翻臉了。

  「妹妹妹夫，都是自家人，隨口玩笑幾句，莫要當真才好。」衛大娘見林家人給他們留面子便趕忙出來打圓場。

  「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這些老的只管吃菜喝酒。」林大娘也跟著附和道。

  一樁婚事就這樣不了了之了，滿桌子色香味俱佳的菜餚沖淡了之前的不愉快，衛大娘邊吃邊贊：「月丫頭的確是個能幹的，這么小的年紀已經能幫著她娘操持這麼一大桌子菜了。」

  「可不是麼？我家這個外孫女要不是攤上那麼個沒心沒肺的爹，將來也能說個好人家。」林大娘道。

  「月丫頭如今還小，只要今後她哥哥能出息，她這個做妹子的婚事自然差不了。」衛大娘安慰道。

  雖說自家閨女與小呆相互看不對眼，但她還是能夠客觀地看待未來，以她的見識，只要娘家哥哥能高中，哪怕只中個秀才，做妹子的將來嫁個商戶也絕對沒問題。

  「小呆，你可要好好讀書，月兒將來就指著你撐腰了。」林大娘慈愛地摸摸小呆的腦袋說。

  「祖母放心，我將來定不會讓月妹妹受一絲一毫的委屈。」小呆十分認真道。

  「哼，大話說得太早了吧？讀書人我見得多了，許多一輩子落第，不單幫不上家人的忙，反而還敗光家產呢，我外公就是這樣，表姐夫不也一樣麼？」衛明珊冷哼一聲道。

  正因為有衛大娘她爹的先例，衛明珊如今對沒中舉的學子十分不感冒，加上溫秀才的事她聽自家爹娘說過，所以她才有理由鄙夷。

  「我早已立下誓言，三年院試不中，我便棄文從商，絕不會讓家人受我拖累的。」小呆一臉平靜道。

  「哼，三年？整個松梧縣也沒見過一個十三歲的秀才，你也太能說大話了吧？」衛明珊反駁道。

  「我哥向來言出必踐，從不說大話謊話。」林西月毫不客氣插言道。

  「哼，但願你能高中，我拭目以待。」衛明珊不屑道。

  小呆卻根本懶得看她一眼，也不屑於再辯解，他此刻滿心都是暖意，想不到月妹妹這麼信任他，他暗下決心，哪怕頭懸樑錐刺股，也要先中個秀才抬高一下她的身份。

  一輪圓月升至當空時，林家人和衛家人圍坐在院子裡，一邊吃西瓜一邊賞月。

  「二哥，要是大哥還在就好了。」林大娘眼眶微紅道。

  「或許大哥真的還在呢？當年從洪水中逃出性命，我曾以為全家就剩我一個了，何曾想過三十年後能與你團聚？」衛長恩道。

  衛家原本是兄妹三個，當年家鄉發洪水時爹娘祖父母都還活著，洪水把全家老少都衝散了，林大娘巴著一塊浮木一直飄到下游才被林大叔給救下。

  「但願吧，大哥從小水性就好，你和我都能活下來，他一定也不會有事的。」林大娘心裡忽然生出一線希望。

  「咱爹娘活著的時候最是心善，菩薩一定會保佑大哥的。」衛長恩道。

  其實他心裡並不這麼想，畢竟洪水中倖存者少，他們家能活下兩個已是幸運了，但他不願意妹妹傷心，只好這樣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