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鵬程書行

  想了一會兒之後林西月便又興奮起來，興致勃勃道：

  「聽說抄書也可以賣錢的，這樣，我們先買一本《三字經》，在沙土上練習，等你的字寫得又好又漂亮時，就去抄書賣錢。

  攢多了就可以買更高層次的書，再抄書賣更多的錢，等以後攢夠了錢，一次性找個好先生，交束脩，讓你做全職學生。」

  「全職，學生？」小呆一臉迷惑看著她道。

  「嗨呀，就是專職讀書，別的事都不用做。當然咱家目前還沒這個條件，恐怕得等幾年以後才可以。

  不過科舉可是一輩子的事，只要你二十歲以前能做全職學生，十年寒窗，三十歲考個舉人回來也行啊。

  三十歲的七品縣令，也是很年輕的有木有？」

  林西月一激動，連現代口語都甩出來了，好在小呆的心思都被她說的事情給吸引住了，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可行。」他總結性地點頭。

  自己費了半天說得吐沫橫飛，結果到了人家這兒，就兩個字做了總結，林西月忽然有些挫敗感。

  這臭小子難不成芯子裡也裝了個老頭子？他怎麼就能這麼沉得住氣兒呢？

  鬱悶歸鬱悶，林西月畢竟是個行動派，第二天一早就找了個藉口，拉著小呆一起去鎮上買鹽和醬油，捎帶著去逛書店。

  倆人下了牛車，邊走林西月邊打聽，很快就找到了鎮上唯一的書店——鵬程書行。

  望著破舊的書店頭頂那黑底朱紅字的牌匾，她忍不住吐槽：這么小的破書店也敢叫鵬程這麼大氣的名字？

  走進書店之後，入眼的貨架上都有一層薄薄的灰塵，看來周邊讀書的人真的很少，以至於這裡的生意很蕭條。

  林西月和小呆穿的都很樸素，衣服上還打著補丁，雖然倆人面相生得不錯，但一看就是窮苦人家的孩子。

  老闆見這樣的兩個孩子進來，連眼皮都懶得再抬一下。

  林西月對他的怠慢並不生氣，她的目的很明確，一眼掃過去就看到了一本破舊的《三字經》。

  剛想要問老闆價錢，猛地想起自己現在的身份不識字，只能憋屈地悄悄對小呆說：「趕緊找找，有沒有《三字經》？」

  小呆看了一會兒，總算是發現了一打新嶄嶄卻蒙著灰塵的《三字經》，用手一指道：「在那裡。」

  林西月其實想要的是舊書，橫豎新書舊書內容都一樣，有便宜的幹嘛要去買貴的？

  她順著小呆指的方向走過去，路過那本舊書時，貌似不經意道：「小呆，這本書上的字跟那本《三字經》上的看起來好像。」

  小呆隨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忍不住笑道：「月妹妹果然聰明，這是一本破舊的《三字經》。」

  「你是誰家的娃娃？會不會說話？什麼叫破舊的《三字經》？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你看不起舊書，這輩子讀書都不會有出息！」一直垂著眼皮打瞌睡的老闆猛抬頭，氣呼呼地指著小呆罵道。

  他穿著一件灰撲撲的舊袍子，頭髮凌亂鬍子拉碴，看起來很是潦倒的樣子，根本不像個生意人，也不知道他這書店是怎麼維持下來的。

  「對不起，老爺爺，我們不是那個意思，我們只是沒那麼錢，想買一本二手的《三字經》，請問這本多少銀子？」林西月趕忙陪著笑臉道。

  「哼！你們嫌棄它破舊，我還不賣了呢。」老闆虎著臉道。

  他這語氣分明像是小孩子在賭氣，林西月又好氣又好笑，偏偏鎮上書店只此一家，態度再不好也得忍。

  「老爺爺，您別生氣，我哥他生了一場大病，好久沒跟人打過交道了，所以不會說話，可我們是真心想買這本書的。」林西月忍氣繼續賠笑。

  「去去去，小孩子別瞎胡鬧，一看你們倆就不像是識字的，買回家也只能當廢紙燒火，書可是貴的很，別隨便浪費家裡的銀錢。」老闆態度稍稍緩和了點兒。

  「我們是真是要買，給我哥買的，啟蒙用的。」林西月一本正經道。

  「咦？小丫頭還知道啟蒙？說吧，你是誰家孩子？別你偷了大人錢買了書回去，你爹娘回頭來尋我的晦氣。」老闆認真勸道。

  「真的是我娘讓我們來買的，我娘是五柳村的林氏，我舅舅是林大山，打獵的，我哥林西遠，是我舅舅收養的兒子，他以前讀過書的，認識好多字。」林西月一臉誠懇解釋道。

  大灣鎮不大，附近村子裡有什麼稀罕事鎮子裡傳的也很快，有關於林大山打獵救回一個孩子，不但替他治傷，還收為養子的事也算得上一樁美談，老闆自然也知道的。

  「想不到林大山一個獵戶竟然如此仁義，不但救下人，還收了這孩子做兒子，現在竟然還捨得花錢替他買書啟蒙，真令老夫敬佩啊！」老闆肅然起敬道。

  他曾經也是個好學之人，年輕輕就中了秀才，只可惜之後的科考連番挫敗，因為耗費太大，最終也只能放棄，但好學之心不滅，便開了鎮上唯一一家書店。

  附近村子都是窮苦人，讀書的孩子極少，所以書店生意一直是入不敷出，若非還能幫人寫對聯寫家書賺點錢作為補貼，這書店早就開不下去了。

  「既是識字的，孩子，你過來讀一讀這本《三字經》。」老闆招招手道。

  小呆原本對老闆的惡劣態度很生氣，要不是月妹妹堅持要買書，他早就拖著她離開了。

  此時見老闆讓他讀書，心裡也想著要顯擺顯擺，讓他以後不要狗眼看人低，當下也不猶豫，直接拿起書認認真真讀起來。

  一本《三字經》剛開始讀的時候還有些生澀，漸漸地竟然熟練到連看都不用看的境界了，幾乎是流暢地背誦完畢。

  「孩子，你以前都讀過什麼書？」老闆十分驚訝地問。

  「不記得了，我腦袋被撞失憶了，從前的事大多記不得了，昨天看到一封信，才發現自己原來是識字的。」小呆沮喪道。

  失憶這種事極其罕見的，老闆只知道年紀大的人有些會失憶，沒想到這么小的孩子也會失憶。

  這孩子一看就是啟蒙過的，想必從前家境不會太貧困，現在因為失憶卻落得有家不能回，有親人想不起來，他忍不住起了憐憫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