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窮親戚

  馬車一直把他們送到了衛記茶樓門口，一家子下了車，林西月抬頭看過去，只見這是一棟小二樓，面積總有二百多平米大小，看起來這縣城的房價不算貴。

  門口站著迎接客人的夥計見到林大娘，立刻迎上來行禮。

  「見過姑太太、姑老爺！我家老爺一直念叨著您一家人呢，這會兒老爺正在樓上待客，諸位請先隨我去後院洗漱歇息。」夥計鄭三兒生得瘦小機靈，立刻滿臉堆笑迎上來。

  林大娘一家人便跟著他穿過一樓大廳往後門去了，林氏邊走邊道：「娘，我舅家的生意做得好大啊，居然都雇了夥計！」

  一抬頭，就看到迎面走來一位穿著粉花細葛布群衫的十一、二歲的少女，她顯然是聽到了林氏的話，眼神中飛快閃過一絲鄙夷，不過在目光對上林大娘時，卻勉強堆出一個笑容。

  

  「姑姑、姑丈來了，你們先到後頭歇著，今天家裡客人多，我先去二樓招呼客人了。」少女微微福了下身子飛快道。

  「明珊你去忙吧，我們都是自己人，不用你招呼。」林大娘慈和一笑道，林西月聽林大娘說起過她，正是她舅公的么女衛明珊。

  衛明珊扭頭朝外走，走了兩步又回過頭對著呵斥道：「鄭三兒，把姑姑他們帶到院子裡休息，然後趕緊給我滾到大門外頭站好了，待會兒明月樓的樊二娘子要過來，要是敢怠慢了一絲一毫，仔細你的皮！」

  雖說她在訓斥自家的夥計，但這話說得卻是極不客氣，林西月聽了忍不住皺起了眉，小呆一向沒什麼表情的臉也難得地冷了起來。

  衛明珊把他們安頓在院子裡，這是擺明了不歡迎他們一家人，否則哪有不把做客的親戚安頓到正房堂屋的。

  當然這也不難理解，畢竟他們跟舅舅一家從前分居兩地，舅舅或許會念舊情，但明珊表姨對一群鄉下窮親戚卻不會有多少好感。

  鄭三兒雖然對他們一家人很客氣，但因著自家小姐的吩咐，將林大娘一家子帶到院子一側的帶四個石凳的圓桌前，又搬來了兩個圓凳，再提來一壺茶便匆匆告退跑前頭去了。

  林西月原本聽林大娘說起從前他們兄妹在一起時的深厚感情，對舅公一家還抱著十分親近的態度，現在看到小表姨衛明珊的態度，心裡便冷了五分。

  作為一枚窮親戚，她並不怪人家對他們的態度冷淡，她只是替林大娘感到難過，被思念了幾十年的親哥哥這樣對待，她該有多傷心啊。

  衛記茶樓前面是二層小樓，後面是一個小四合院，三正兩耳，東西廂房各兩間，每間房子看起來面積都不大，總面積目測應該不超過一百二十平。

  只看這住宅，林西月便能夠判定，舅公家的生意應該不怎麼景氣，否則不會一大家子擠在如此狹小的空間內。

  據林大娘所說，舅公有一個娶了媳婦的兒子，還生有兩個孫子，加上小表姨，全家一共七口人。

  三間正房大約是老兩口和兩個孫子住，東廂房兒子和兒媳住，西廂房小女兒住，剩下兩間面積小的只有四、五平的耳房，應該就是兩個夥計住的了。

  即便如此，舅公家也算得上是這時代的小康人家了，經濟條件應該是遠遠甩了林大娘家幾條街，小表姨衛明珊確實有看不起他們的資本。

  林大山憨厚，林氏老實，這倆人還沒意識到他們被慢待了，心裡只是以為舅公一家忙著待客，自然顧不上先招呼自家人。

  但是林大娘畢竟做過走街串巷的貨郎，於人情世故上自然是見多識廣，此時她的臉色已經變得有些暗沉。

  「她娘，你先放寬心，舅兄今天是壽星公，肯定有照應不到的地方，正房或許有女客正在歇息。」林大叔看到老伴兒的臉色，趕忙出言安慰道。

  「就是就是，外婆，咱們來祝壽，頂天也不過就住上一天，地里的活計離不開人，明天一大早咱們就搭車回家去。」林西月也笑嘻嘻湊過來道。

  老伴兒和外孫女都關注她的心情，林大娘心裡的鬱悶稍稍散了些，這才打開裝豬肉脯的藤條筐子，整理裡頭顛簸得有些散開的油紙包。

  聞著香噴噴的豬肉脯，林西月忍不住想流口水了，一大早就出來坐車，這會兒她的肚子都有些餓了。

  林大娘看她的模樣，便取出一包油紙已經破了的豬肉脯道：「這一包爛了不好拿來送人了，咱們就把它吃了吧。」

  一家人就著茶水吃得正香，就看到院子門口露出一個扎著沖天小辮兒的小腦袋。

  林西月好奇地看過去，只見這是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娃，一張白嫩嫩圓鼓鼓的包子臉，鼻子一抽一抽的，似乎正在尋找香味兒的來源。

  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與林西月一對上，立刻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小嘴兒邊還掛著晶亮亮的不明液體，一看就知道他是想要吃的。

  「過來，姐姐給你吃好吃的。」林西月衝著他招招手。

  雖說她現在很窮很小氣，不過面對這樣一個小萌物，她實在沒什麼抵抗力，不過就是一片豬肉脯罷了，大不了她省下自己的那一份不吃好了。

  小萌物飛快地挪著小短腿兒朝她跑過來，完全沒有一般小孩子的人生，直接就撲她懷裡來了。

  林西月只好認命地將他接過來，抱著坐在自己的瘦乾乾的細腿上，然後塞給他一片豬肉脯。

  「慢慢吃，別噎著。」她柔聲哄道。

  小萌物垂涎了半天，自然不可能細嚼慢咽，直接抓過肉鋪塞進嘴裡，然後大口大口嚼起來了，轉眼間一片就吞進了肚裡。

  「好吃，還要！」他毫不客氣地伸出小肉爪子道。

  「哎呦，這是誰家的孩子，長得真稀罕人，大妞兒，你問問他爹娘在哪裡，這要是家裡人找不到他，該著急了。」林大娘看著男娃兩眼放光道。

  她一輩子只得了兩個孩子，其中林大山還是收養的，這些年盼孫子眼睛都盼綠了，也只有大妞兒這一個外孫女，所以看到小男娃自然就愛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