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換休書

  「行了，大妞，爹不打你了，有話咱們回屋去好好說！」溫秀才見群情激奮，再鬧下去他的臉肯定會丟光了，只好忍氣吞聲道。

  「你騙人，那天我娘為了你跟你表妹去鎮上客棧的事吵架，雖然是她的不對，可你和你娘一起把她掐得渾身都是紫疙瘩，還對著她又踢又打，我要是跟你進家去，你肯定也會把我身上掐好多紫疙瘩。」林西月怯生生抬起淚眼說。

  「這個溫家娘兒倆可真不是個東西啊，原來他們一直是這樣陰治溫娘子的，怪不得這些年從不曾見過溫娘子臉上有被打過的傷痕。」

  「呸！溫白氏每次見了人都說她兒媳婦命好，好吃懶做兒子還把她當心尖尖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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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怎麼溫秀才好端端要休妻，原來是跟他表妹有了首尾，嫌林氏擋了他們的道兒！」

  人群又開始憤怒地議論起來，溫秀才越來越慌了。

  「大妞，我知道你這次來是想要我收回休書的，既然你想讓你娘回到溫家，就該替你娘好生求我，就你這種態度，我肯定不會收回休書的！」溫秀才想起自己的倚仗立刻有了底氣，梗著脖子說。

  他覺得他是時候該擺擺架子了，既然他們是來求他的，那他就要好好地出一口氣，把剛才受的委屈都加倍地還回來。

  當然，就算他的委屈都消了，他也不可能收回休書的，不攆走林氏，他的心尖尖又怎麼會安心嫁過來替他生兒子呢？

  「我和舅舅來這裡，才不是為這件事，我們是來收回我娘的嫁妝的。你要不把嫁妝還回來，這休書就就得換一張了。」林西月裝作鼓足勇氣的樣子，用力挺了挺小胸脯。

  她的臉上還掛著淚痕和血痕，看在外人眼裡，就是她心裡十分害怕，但為了她娘還是拼命不肯退縮，這讓大家對她又是同情，又是讚嘆。

  「換？怎麼個換法兒？」溫秀才滿臉狐疑，心虛地盯著她。

  不知什麼緣故，他總覺得今天這個閨女似乎與往日不同了，眼神中總有些他看不懂卻又令他本能地畏懼的東西。

  「換成和離書。像你這樣黑心肝的人，不配當爹，也不配當我娘的男人，我娘要跟你和離。」林西月冷冷地拋出一句。

  「和離？想得美！門兒都沒有！」溫秀才還沒發火，白氏先跳了起來。

  「好啊，那就拿嫁妝來！」林西月插著小腰說。

  「你和你那賤人娘，一個銅板都別想從我溫家拿走！」白氏指著她厲聲罵道，如果不是眼前圍了一堆人，她早就忍不住衝過去扇這臭丫頭耳光了。

  「老賤貨你再敢罵我妹子一聲試試？」一直鐵塔般守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林大山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他原本就憨厚老實不善言辭，一著急都能變結巴了，所以才會看著外甥女跟溫家母子吵鬧。

  現在白氏竟然當著他的面罵他當寶貝寵著的妹子，他的火氣自然壓不住了，當即掄起拳頭衝著溫家母子晃了晃。

  白氏先是被他嚇得一哆嗦，跟著便直接滾到地上開始撒潑：「啊呀！出人命了，要打死人了！我活不成了呀！」

  「老賤貨，你再敢撒潑，信不信我打斷你兒子的狗腿？大不了我去坐兩年牢賠他！」林大山畢竟下不去手打一個老婦人，便惡狠狠衝著溫秀才揮動拳頭。

  白氏一聽這話立刻從地上爬起來。

  她倚老賣老，知道林大山是不敢碰她一根手指的，但是萬一惹毛了他，他真打斷了兒子的腿，兒子可就不能再參加科考了。

  她還指望兒子中個舉人，她好跟著享福呢。

  「不就是要和離書麼？我寫就是了。」溫秀才看著林大山的鐵拳，心裡一陣陣發顫。

  有道是秀才遇著兵，有理說不清，更何況他根本沒理。

  如果他們母子平日裡跟鄉親們關係好，林大山自然不敢到他們村子裡打人的，可眼下這情形，他要真動手，估計沒人會幫他的。

  和離書很快就寫好了，在林西月緊盯下，他憤憤地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林西月將和離書仔細收好之後，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和血痕，這才伸出布滿老繭的小手：「溫秀才，我娘的嫁妝拿來，少一個銅板，我們就公堂上見。」

  「臭丫頭，你剛才不是說只要我把休書換成和離書就不要嫁妝了麼？」溫秀才氣結，指著她怒氣沖沖。

  「我有說過這話麼？各位大爺大娘們，你們誰聽到我說不要我娘的嫁妝了？世上又不是只有你溫秀才一個男人，跟你和離之後，我娘自然要帶著她的嫁妝再嫁旁人，這嫁妝又怎麼可能不要？你們要是不把我娘的嫁妝還回來，對不起，我只好請縣太爺幫我們做主了。」林西月理直氣壯道。

  溫秀才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他上當了，他一個秀才，今年還要去考舉人，如果被自己閨女告上公堂，甭管他有沒有理，名聲先污了，屆時就算考得再好，估計也沒希望做官了。

  這一個回合，他們母子輸得一塌糊塗，看熱鬧的人也都興奮得要命，村里人一向重男輕女，從不曾注意過溫大妞這個小丫頭，沒想到她小小年紀，心眼兒多嘴又厲害，將來長大可不得了。

  溫秀才的臉憋得紅紅的，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最後終於沉著臉開口。

  「你娘的嫁妝田可都是她自己摁了手印賣的，沒人逼她，這個就算是到了公堂上，我也不怕你們的。」溫秀才一臉得意道。

  林西月頓時一臉懵逼，原身畢竟是個八歲孩子，家裡賣地這種大事自然不會讓她參與，因此她完全不知道林氏竟然會蠢到這個地步，親手賣掉了自己的四畝嫁妝田。

  在這個窮困落後的小山村里，即便是像舅舅這樣能幹的獵戶，一年到頭也只能存下三、四兩銀子，而林氏親手賣掉的嫁妝田要值二十兩銀子！

  來之前她從舅舅那裡看過了林氏的嫁妝單子，最值錢的就是四畝良田外加五兩現銀，現在看來嫁妝田是要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