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如此療傷
2024-05-18 20:33:06
作者: 一季流殤
蒼昊淡淡睨了他一眼,並未說話,只靜靜負手站立,眉宇間神色淺淺,倒也沒見不悅。
半晌,淡淡道:「手。」
謝長亭一怔,眉眼半垂,終是不敢違令,將右手伸了出去。蒼昊修長如玉的手指搭上他脈門,感受著指尖下被強自壓制住的真氣混亂流串,華貴無雙的容顏漸漸冷凝,周身隱隱散發的怒氣,迫得所有人不敢抬頭。
「全身筋脈劇烈收縮,內傷之重幾乎傷及心脈,還敢妄動真氣,當真是不知死活!」冷冷的嗓音隱含淡淡的諷意,和更多的怒意,「如若青衍不說,你是不是當真打算連本王也瞞了過去?」
「長亭不敢。」倒不是有意隱瞞,但謝長亭雖看來淡然,性子卻素來堅忍,很多時候只是一種下意識的習慣,然而跪了一個多時辰,終是忍到了極限,此時心神一松,體內被強自壓制的真氣四散開來,劇痛霎時如排山倒海襲遍全身,五臟六腑幾乎都痛到痙攣,臉色慘白,不見一絲血色,額上汗水涔涔,與剛才平和儒雅的謝老闆簡直判若兩人。
混亂的真氣在體內毫無顧忌地洶湧翻滾,右腕筋脈突然傳來一陣椎心刺骨的痛,直入全身筋骨,謝長亭只覺眼前一黑,幾要痛到昏厥。
蒼昊鳳眸微斂,一手擒住謝長亭手腕,手上漸漸使力,力道越來越重,完全不理會謝老闆痛得全身打顫,一手貼上他後背,一股純淨的真氣緩緩輸入,逐漸抑制了先前體內亂串的氣流,所有真氣沉入丹田,只覺舒暖怡人,五臟六腑似乎都在一瞬間回歸了正常。
只是,四肢乃至全身的筋脈還在不斷加劇的疼痛,絲毫沒有停止的打算,蒼昊收回貼在他背上的手,出手如風,轉而攻上他身上七大要穴,炙熱的真氣從手腕處和重要的穴位同時傳至七筋八脈,已收縮的筋脈似被無形的鋒銳利器一寸寸切割後置於炙熱的岩漿中,謝長亭已痛到無力,身體控制在蒼昊手裡,連掙扎都不能,只能緊緊咬住下唇,卻怎樣也止不住身體的陣陣顫抖。
一顆顆汗珠滴落在膝下紅木地板上,不大的聲響,在一片寂靜的室中卻清晰可聞。
如此療傷手法,也虧得他下得去手,蘇末暗嘆,星眸淡掃了月蕭和南雲一眼,果見兩人靜靜垂眼望著地面,面色微微發白,大氣不敢喘上一下。
只片刻功夫,長亭渾身衣衫已被汗水浸透,斯文的俊臉更是一片晶瑩剔透,豆大的汗珠不斷滾落,襯著蒼白的容顏,竟顯出一種難得柔弱的風情。當然,能在身受重傷的情況下,徒手掌斃十四個武功不俗的暗衛,這種柔弱,絕對只是一種假象。
蒼昊身邊,都是一群鐵骨錚錚的傲男兒,鑽心刺骨的劇痛,堪比分筋錯骨的折磨,痛到全身痙攣,居然只是咬緊牙關,一聲未吭。
饒是冷情涼薄如蘇末,也不由在心裡暗贊了一聲。
夜,愈發沉寂。
窗外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偶有微風拂進,帶來陣陣涼意,蘇末一語不發,只是靜靜地優雅地喝茶,已是第三杯了,放下手中空了的杯盞,身體往後朝椅背上懶懶一靠,瞥見一旁肅手靜立的月蕭,玉指微勾,月蕭在她示意下無聲走到她身後,替她捏起肩膀。
力道適中,手法熟練,顯然這類動作經常做,蘇末舒服地半眯著眼,無意間瞄到南雲嘴角微抽,不由挑眉:「怎麼?」
南雲看了看月蕭,又看了看蘇末,動了動唇,似想說什麼,不知怎的又生生忍住:「沒、沒事……」
沒事?才怪。
蘇末勾了勾唇,魅惑叢生:「南雲,別把男女授受不親那一套用在我身上,什麼世俗禮教,言論道德,本姑娘從來不屑。」
月蕭手上動作未停,聞言輕笑:「若末主子同世俗女子一般,主子也不會一眼便認定了,屬下更不敢如此膽大包天。」放眼諸國,恐怕沒有哪個貴胄之家可以如此放任一個男子貼身伺候主母,更遑論還是在主子的眼皮子底下,若有這樣的情況,只怕早已被千刀萬剮了。
蘇末淡然一笑,星眸微闔,不想再多說,任何事點到為止即可,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她也不勉強,只要別惹到她就好。
南雲顯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肅了肅臉色,躬身道:「屬下逾矩了。」主子們的事,他一個小小的侍衛,沒有過問的權利,更何況,主人的眼光,從不曾出過錯,主子看上的女子,又豈是所謂的世俗道德能束縛住的。
「噗----」一口鮮血噴出,蘇末和月蕭同時抬眼看去,謝老闆修長的身軀已幾近虛脫,渾身被汗水浸透,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蒼昊一手仍擒在他腕上,另一手卻緩緩自他背上收回,顯然那吐血是他故意為之。
謝老闆唇邊血跡泛著淡淡的青色,蘇末目光一凝:「中毒?」
手起手落,直接砍向謝長亭後頸,蒼昊喚了一聲南雲,將陷入昏迷的謝老闆交給他,淡淡吩咐:「帶到天字一號房,找兩個內力好一點的貼身伺候著,稍時命人準備乾淨的熱水,本王一個時辰後過去。」
「是。」南雲恭應一聲,將謝老闆打橫抱起,快速離去。
蒼昊這才走到桌邊拂衣落座,接過月蕭遞上的香茗輕啜一口,蘇末端詳了他一陣,竟沒有從他面上看出一絲疲憊,雖沒有內力,她也知道古人療傷很費心神,尤其真氣輸出,對自身身體耗損很嚴重,通常不休息幾日很難恢復,怎麼瞧這人,完全跟沒事人一樣。
「蘇府後院種植了大片羅絳草,」對她打量的目光視若不見,蒼昊淡淡開口,「這種草韌性很強,每年三四月份開花,花色粉白,小巧如珍珠,清香淡雅,對人體並無危害,所以很少會有人對其上心。」
「羅絳草適常溫生存,其味道同樣,遇熱自動消散於無形,若被吸入體內,可迅速融於血液,經久不散。無毒無害,其唯一的作用,便是在寒氣入體時使全身筋脈急劇收縮,而混入羅絳草氣味的血液便會呈淡淡的青色。」
「全身筋脈急劇收縮?」蘇末眉頭微挑。
「若治療不及時,便會導致筋脈俱廢,武功盡失。」月蕭沉吟了片刻,緩緩啟口,「主子,是蘇澈的玄冰掌?」
蒼昊緩緩點頭,唇邊揚起淡然的笑,眸底翻滾著教人心驚的幽深之色,不經意之間,屬於王者的威儀隱隱散發出來,尊貴令人不敢逼視。
玄冰掌,絲縷成冰,寒徹心肺,練到極致,可使血液瞬間凍結,混入羅絳草,任你武功再高,內力再強,也絕對束手無策。
不過……
任何一門高深的武功,都有其弱點,一旦掌握住了,便覺得,也不過如此。
「長亭武功之高,內力之深比起我們幾個,還要略勝一籌,能輕易傷到他的,這天下屈指可數,除非,是在身體極度疲憊虛弱的狀態下。」月蕭淡淡斂眉,雖表情一如既往,溫潤儒雅,嗓音亦同樣溫雅柔和,卻有一種名為冷怒的情緒自微垂的眼底一閃而過。
蒼昊輕笑:「蘇澈,在琅州的地位,比之皇帝也相差無幾,他的府邸,自是銅牆鐵壁,機關重重,長亭敢單槍匹馬獨自闖入,重傷也在可預料之中。」
蘇末不發一語,漫不經心地將兩人暗藏的情緒波動收入眼底,心裡淺淺一嘆,為那還沒見過面的蘇澈掬了把同情之淚,這一主一從,看起來一個清冷無情,一個溫潤無害,卻都是個極端護短之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