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不後悔

  伊萬深吸一口氣，他也看到了裴天堯正從後面走過來。

  跟了安德烈這麼久，他自然知道這些人會如何處置叛徒，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目光收回，年輕的男人臉上有決絕之色浮現。

  「安德烈。」他開口。

  伊萬想用童詩悅母子來威脅，只是話還沒說出來，安德烈就拔出了手槍，緊接著，在他吃驚的眼神里，將槍把朝外，對著他遞了過來。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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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過，為了你我願意做任何事，哪怕，你想要我的命。」安德烈沖他微笑，將他沒說完的後半句話也一併說了出來。

  伊萬：「……」

  他近乎是被動地接過了手槍，又被他握著手腕，將槍口緩緩抬起，抵在了他的眉心上。

  眼前是陪伴他數年歲月，精緻到如同精靈王子一般的美麗面容。

  安德烈……

  他的手忽然顫抖起來。

  「開槍吧。」伴著低沉的三個字響起，他感覺到安德烈帶著他的手指，正在一點一點地按下扳機——

  他一直都在等待這一天。

  他該高興的。

  他終於可以報仇了不是嗎？

  可為什麼，他的心沒有一點暢快感，反而在一寸寸地往下沉？

  難道……

  他不想殺他？

  伊萬被自己心裡冒出來的想法嚇了一跳。

  不可能！

  他這些年一直都在等待這一天，今天終於等到了，他怎麼可能會想要放棄？

  凡妮莎……

  他回憶著自己心愛的女孩兒。

  可是這一刻他卻忽然發現，自己似乎已經記不清她的樣貌了，她還是和曾經一樣，穿著她最喜歡的大紅裙子，一頭紅棕色的捲髮披在腦後，只是，唯獨她的臉，他怎麼都看不清……

  怎麼會這樣！？

  伊萬想著，就在這時候，他聽見耳邊傳來了砰的一聲。

  槍響了。

  他的視野里驀然浸透一片血色鮮紅，藍色的天空、綠色的田野，還有眼前那一群西裝革履的人……全部都變成了紅色。

  安德烈……

  他眼睜睜地看著他向後倒去，隨著一聲響，那修長的身形重重砸倒在農田當中。

  死了。

  害死他心愛女孩兒的人，死了。

  他該高興的，不是嗎？

  上帝知道，他等這一天等了多久……

  伊萬失魂落魄地往後退了一步，這一刻，腦海里心愛女孩兒的身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這些年來他和安德烈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第一次見面，他正在被人霸凌，儘管那本來就是他自己計劃中的一環，可是不可否認，那有著白金色頭髮的俊美男人的出現，還是讓他有一瞬間的恍神。

  他知道，這個男人喜歡同性，所以才會想辦法誘惑他，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要誘惑的，竟然是這樣一個俊美的如同精靈王子一樣的男人。

  但那時候他還是一心想要為心愛的女孩兒報仇，所以也只是短暫的驚艷而已，並沒有多餘的想法。

  然而時光荏苒。

  隨著歲月一天天過去，有些事情，卻在不知不覺中逐漸發生著改變——

  第一次送花、第一次表白、第一次約會、第一次在一起吃飯、第一次……

  腦海里無數個畫面翻轉擴散，都是他和安德烈相處的情形，他告訴自己，那都是懷有目的性的，那些喜悅也不是真的喜悅，在對他笑的時候，他的心裡正備受煎熬……

  可真的是這樣嗎？

  為什麼，他能記起他對他所有的好？

  反倒是他喜歡的女孩兒，他現在甚至已經記不起來她的長相？

  拳頭不自覺捏緊，伊萬怔怔地看著地上已經沒了呼吸的俊美男人，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吞不下去，也吐不出來，總之酸澀的厲害。

  心裡也沒有一星半點復仇的快感，有的，只是比從前更甚，無盡的痛苦而已。

  是了……

  原來在不知不覺中，他早已經喜歡上了那個男人，不是做戲，而是真的喜歡，很喜歡、很喜歡……

  安德烈……

  伊萬緩緩閉上了眼睛。

  半晌再睜開時，眼底已經恢復了平靜，或者說，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情緒，高興的、悲傷的……他抬頭看向走過來的裴天堯：「抱歉，阿倫，我為了我的目的，利用了喬伊和亞薩，但是我向你保證，我沒有傷害他們。」

  「……」

  裴天堯沒說話，略略側目，眸光在那倒在地上的男人身上掠過，又落回伊萬臉上，面無表情。

  「我也知道，我的所作所為無法被原諒。」伊萬也沒有在乎他是不是給予回應，而是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可是我不後悔，當初我之所以到安德烈身邊，為的就是這一天，我只是，在履行我的初衷而已，所以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選擇這麼做。」

  說到這裡話音一頓，他臉上不自覺浮現出一抹愴然的慘笑來：「我為她報仇了，我殺了當年害死她的罪魁禍首……可為什麼，我一點都沒有高興的感覺？」

  裴天堯依然沒說話，任憑他自言自語自問自答。

  對伊萬，他本就沒有太多感情，更沒有興趣知道他都在說些什麼，之所以不立即動手，是因為他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男人接下去的舉動——

  安德烈是他的盟友，他有多愛伊萬，他是知道的，他也知道，但凡他有一絲半點的不甘願，伊萬也不可能殺的了他。

  而眼下一槍斃命，就只能證明，他是真的心甘情願死在伊萬的手上。

  所以，復仇無意義。

  當然也輪不到他。

  倒是安德烈的手下，此刻都憤怒地盯著伊萬，幾十條槍口齊刷刷地對準了他，只不過因為他在這裡坐鎮而無人敢於真的扣動扳機而已。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終於，伊萬語無倫次地追憶完了他和安德烈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再抬臉時，眼中已經是飽含淚水。

  「殺他，我不後悔。」他喃喃著，似乎要堅定自己的想法。

  隨後抬手，槍口抵住了自己的太陽穴：「但是我也忘不了他對我的好，我欠他的，也一輩子還不清，我也知道他對我的感情，所以，就讓我跟著去陪伴他吧，希望下一世我們還能在一起，下一世，我會心無旁騖地好好去愛你……」

  裴天堯沉默著。

  如他所料，隨著伊萬的話音落下，槍聲也再一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