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 投降
2024-04-29 07:37:08
作者: 蘇清黎
汝陽王是個深沉而含蓄的人,他慣於把所有危機、痛楚都放在心裡,所以關於他們此刻渺茫的前景,他對其他將領隻字不提,也免得泄露自己的動搖。而魏川一流的人,也並不忍主動揭穿現實。
這樣的情形下,卻給了夏瑾時的機會。他便兩頭瞞著,對魏川等人道汝陽王有意保全諸位性命而投降;等說服了他們再告知汝陽王這些人是願意投降的。
與此同時,京城那處。
夏瑞景收到了蕭其瑄的信,也從信中明白了當下的情形。信中提及的「外患」已然有了跡象,消息傳到了朝堂上。
眼下,他已召集了三十萬的人馬。這本該是援軍,現在的用處卻陷入了兩難的困境。
難選?並不是。誰都知道抵禦北蚩人的肆虐比增援更重要,難的是就這樣舍下柳城外剩餘的兵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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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援軍,以先前了解的情況,他們決計是撐不下去的。
失去了寧芳笙的夏瑞景,做事變得果決頗多。不過片刻,他就說出了決定。「必先驅除北蚩外族,而後增援!」
諸位大臣心中皆是抖了兩抖,無人應聲。
夏瑞景也不需要了,振臂一呼:「此事就如此決定,不必再議!命孫將軍為出征元帥,當即領兵出發,不容有誤!」
孫將軍緩緩站出來,「老臣領命!」
就這樣,三十萬人馬朝著北蚩肆虐之地去了。
第十日。
這一日黃沙漫天,乾燥的風吹在人臉上猶如刮刀。而眾人頭頂上,烈陽高懸,只是沒有帶來該有的溫暖。
夏瑾時同榮王二人駕著高馬正在青州城門下,身後是蔓延不絕的人馬。汝陽王不知身在何處,大抵是悔愧難當,不肯現於人前。
蕭鄂正在城牆之上,瞧著這十幾萬人,眉眼大展。他正要仰天一笑,視線移到了最前頭,榮王身邊的那個人上,表情頓了頓。
黃中衛喜形於色,見他表情變化,不禁問:「怎麼了?」
蕭鄂微微搖頭,收斂住笑容:「我下去迎。」
「好。」
榮王坐在馬上,看著城門漸開,眼底隱約閃著興奮之色。
城門完全打開,裡頭先是走出來兩小隊皂衣前卒。然後,蕭鄂便從兩隊人中間緩緩走出。
「兩位還不下馬卸刃?」
榮王扭過頭看夏瑾時,便見他已經跳下馬,並將腰間的佩刀掛在了馬鞍上,於是跟著跳下馬。二人一同往蕭鄂面前走。
直到距離十丈左右處,二人停下腳步,站在了蕭鄂面前並與他平視。
蕭鄂實現掠過夏瑾時,落在榮王身上,隱含不悅。
「為什麼是你們二位?主將呢?」
其實就是想問,為什麼是夏瑾時,汝陽王呢?
榮王沒法回答他的問題,他總不能說,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情況,而且被夏瑾時威脅了,並且主動權還在對方手裡?
夏瑾時看著蕭鄂,說:「主將以此為恥,至此便由我全權代理諸項事宜。」
那你就不以此為恥了?蕭鄂想問。但是現在不是打嘴炮的時候,他瞭著夏瑾時,言語間流露輕蔑,「唯主將才能調動各方,發號施令,你有這個權力?」
「其他人認同你、信服你?」
夏瑾時:「有。」
「哈,」蕭鄂冷笑,「你說有就有?」
夏瑾時不在意,扭頭叫榮王說話,「榮王,你告訴蕭大人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榮王有些無奈,「是,主將確實如此交代,是實情。」
蕭鄂的眼神變深。
頂著他的目光,夏瑾時抬手,揚聲道:「卸刃!」
他不回頭看,卻也知道身後的場景:從前到後,一隊一隊地,整齊劃一放下了手中的兵刃和盾牌,而後赤手空拳地站在原處,無一人臉上有不情願或是半分彷徨。
蕭鄂心中大吃一驚,下意識將詢問的目光投向了榮王。
榮王只是回他一個確定的眼神。
就這樣,朝廷軍伍以夏瑾時為首降向了叛軍。
卸甲,入城,彙編……
所有的過程汝陽王都不曾露面。
投降的消息暫且還未傳入京城,先擴到了別的州城。
蕭鄂有意將此影響迅速放大,即便是詐降,到最後被逼的不得不成為真降。
此舉效果顯著。
別的不談,便是鄰城已有討伐領兵元帥、將領們的檄文公布出來,字字泣血,俱是在罵他們的無恥與背信棄義,很快傳揚出去。
沒幾日,終是鬧到京城去了。
朝野驚動,當即便發出公告,道要領兵剿滅這所有的叛軍。
然而公告也只是公告,實際行動是跟不上的。
朝廷如今能撥派的人都已撥出去先去驅御北蚩人了,而剩下的人並不好調動了。
因為這一降,朝廷對蕭鄂已經失去了明顯的優勢。他們自然願意維護朝廷的,只是這一仗打了未必能贏,要是輸了那朝廷便離分崩離析不遠了。
只能指望著已經派出去的人馬能迅速驅趕了外族人,而後再北下收拾叛軍。
為著這一件事,整個朝廷已經吵成了一鍋粥。
一半人把汝陽王及其手下的將領罵了個半死;剩下的一半中,又分為兩派,一派沉默不言,一派覺得汝陽王應當只是詐降而已。
夏瑞景神色有些倦怠,眼下有明顯的青影。這些日子接連發生的事情對他也造成莫大的壓力。
底下仍是罵的罵,爭的爭,吵得不可開交。
比起這些大臣,夏瑞景因為和蕭其瑄有了通信,對戰況還更了解些。但是信中沒有提到投降的事,夏瑞景自己是更傾向於將汝陽王那些人一起打成叛黨的。
於是點了個為汝陽王辯駁的侍郎,抬了抬下巴,「大人方才說什麼?詐降?仔細說說。」
這侍郎是個老實人,便認真說自己的觀點來:「啟稟殿下,按照汝陽王以往的經歷和性格,並不至於向叛軍投降。在連連戰敗的情況下,投降此舉更像是不得已而為之的緩兵之計,以求得……」
後面許多話,夏瑞景都沒有再聽。
看著他不為所動的臉色,何正承眉心一皺。
等那侍郎說完了,夏瑞景睜開眼,目中微冷,「沒有詐降這一說了,投降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各州。或者說,大人還在等著汝陽王扭轉乾坤,大敗叛軍?」
話音涼涼,說著一件不可能的事。
那侍郎愕然,說不出話。
確實,就是詐降,按現在的戰況,汝陽王再無翻身的可能。
夏瑞景看著他,嘴角一撇,「兵部侍郎,為叛賊求情,其心可誅。降級三等,罰俸一年。」
侍郎一愣,心底發冷。不敢駁斥,「是,微臣謝殿下恕罪。」
這一舉措,叫所有欲為前線開脫的人都閉了嘴。
夏瑞景輕哼一聲,視線慢慢掃過眾人。
到某個位置,發現少了一個人。
「小高大人呢?」
高子寒的父親站出來,「啟稟殿下,犬子不慎染病,請了假正在家中休養。」
「若是本殿沒記錯,已經好幾日了,怎麼還不曾好轉?」
「是,請殿下寬恕。犬子多時未痊癒,大夫們沒辦法,他心中也急著。待他痊癒後,一定先向殿下告罪。」
「這倒是不必了。」說得他好像待下多麼苛刻一般。夏瑞景撩了撩眼,其實並沒怎麼把高子寒放在心上。
這時候,殿後的偏門裡突然跑過一個小太監的身影。
沒一會,小武子便帶著驚訝的表情附身到夏瑞景耳邊低語:「乾清殿那邊來話,說陛下醒了!」
夏瑞景眼神一凝,當即揮袖,「若是諸位無事,這就散朝吧。」
未等眾人皆退下,夏瑞景匆匆往乾清殿趕去。
踏進內殿,卻並沒有聽見宣帝的聲音。
夏瑞景心中存疑,繼續往裡頭走,裡頭的光景顯現出來:宣帝仍是那樣躺在床上,李渝站旁邊伺候著,手裡捧著一碗剩半的湯藥。
「怎麼回事,不是說陛下醒了?」
一個厲眼掃向傳話的小太監,對方當即嚇得跪下。
李渝看過來,解釋:「回殿下,陛下方才確實轉醒了片刻,只是很快又昏睡過去了。」
「是嗎?」夏瑞景眼底划過一抹懷疑。
李渝點頭。
瞥了他一眼,夏瑞景往床前走。
借著給宣帝整理床鋪的動作打量著宣帝的情況。
「皇爺醒來之後說了什麼?」
李渝:「回稟殿下,陛下醒的時間太短,並不曾說話。」
點點頭,夏瑞景又囑咐了兩句,然後就出去了。
臨出門,目光與兩個守門侍衛對上,隱晦地挑了挑眉。
明明給宣帝的湯藥中是做了手腳的,怎麼宣帝還能醒?看來這殿中,盯得還不夠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