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 沒有選擇

  夏瑾時不著痕跡地踏出一步。

  榮王好奇蕭鄂這是要做什麼，不一會便瞧見他將食指放在死人的鼻翼下。

  這個動作還能是什麼意思？

  見此，夏瑾時其實已經放了心，但還是不得不為這樣的動作諷刺蕭鄂：「蕭大人這是什麼意思呢，是侮辱一個死人？還是覺得這個死人其實沒死，大費周折地來騙你？」

  眼底儘是輕蔑。

  蕭鄂沒管他，等了片刻確定沒有鼻息之後方才直起身。他看著夏瑾時，掩飾道：「我只是擔心寧太傅如果真的能夠醒過來呢？」

  「哦！」夏瑾時瞪著雙眼，嘴角打開，故作驚訝的表情十分誇張。當笑容散去，便只剩譏諷的冷意，「那可真是讓蕭大人失望了呢。」

  這樣子實在有些膈應人，蕭鄂轉頭再確認了一下寧芳笙的情況，便打算要出去了。

  榮王亦是不打算久留，畢竟那可真是個屍體，哪個活人願意跟死人呆著。

  

  「好了，蕭大人，本王送你回去吧。」

  蕭鄂點頭，腳下往外走。

  兩人並肩出去了。

  待到無人之處，蕭鄂問榮王：「你為何沒有告訴我夏瑾時在此處？」

  口氣不甚好。

  榮王答：「我起初也不知他在這軍營中，何況他在不在都不影響我們的計劃。」

  蕭鄂沒說話，心道希望如此吧。隨後仍是不放心，問起寧芳笙：「你確定她死透了？」

  怎麼還不放心？

  榮王頗是不耐，「死透了！軍醫來驗過，如今就等著入殮了。她已是一個死人，你總還怎麼擔心做什麼？」

  蕭鄂呼出一口濁氣，「她不死，我忌憚她；她死了，我亦懷疑是否假死。自然要再三確認才能放心的。」

  「此前她為我設計身陷險境之時便中過毒，這次又是毒箭攻心，若是再不死，那還是個人嗎？」

  這話倒是真的安了蕭鄂的心。

  蕭鄂放了心，榮王卻還有放不下的心。

  他扭過頭，目光頗為犀利，「蕭鄂，你說的話算數嗎？」

  蕭鄂：「自然是算數的。若是我扶植了殿下，便是第一的從龍之功，何樂而不為？」

  若是他自己登上了皇位，反而名不正言不順，屆時不知會多出多少麻煩。眼前就有一個現成的傀儡，不用白不用。至於這個傀儡，待到無用之時，便是一腳踢開也沒什麼威脅的。

  自己對於蕭鄂的必要性，榮王還是明白的。於是他點點頭，心稍安。

  見他這般沒什麼危機感的樣子，蕭鄂眼中掠過一抹嘲笑，道：「殿下如今要擔憂的應當不是我，而是如何讓汝陽王投降。」

  「若是他不降，我與殿下的約定便不作數了。」

  即便就是那麼一點好處，也不是白給的。

  榮王深深擰起眉，「你以為汝陽王不會投降？那麼多條人命！」

  汝陽王多看中這些小魚小蝦的性命，榮王心裡清楚的。

  蕭鄂：「若是能不投降自然是不會投降的。朝廷如今也準備出兵增援，只是這消息叫我半路截住了，暫時不能傳到汝陽王手中。所以，殿下要做的就是，在這十日內想方設法叫汝陽王投降。若是汝陽王不，你便要棄了汝陽王，帶領剩下的人投我。」

  援兵？

  聽見這話，榮王愣了下，「有多少援兵？」

  蕭鄂嗤笑一聲，言語中不屑滿滿，「朝廷還能有多少援兵？來多少人，也贏不了我。」

  他如此自信，倒是給了榮王些許的底氣。

  二人分別。蕭鄂自往青州州城去，榮王沿途返回。

  這一回頭，忽然便發現不遠處似乎等待已久的人。

  榮王心底一晃，止不住有些心虛。

  對方不動，等著他走到面前。

  榮王略垂眉，只當做沒看見這個人。

  卻不防，對方開口——

  「同蕭鄂謀劃，除了寧芳笙之後呢？還有什麼計劃？」

  榮王心中大驚，克制著情緒，語調平和地反問：「你在胡說什麼東西？」

  夏瑾時緩緩後退兩步，正同榮王的視線對上，目光含笑：「胡說？皇兄莫不是以為你那些計策便能讓寧芳笙中招了？」

  這是什麼意思？

  「本王聽不懂你在胡說什麼！」

  說罷，榮王惱怒著要走。

  「慢——」

  一柄紅纓槍橫在他胸前，紅纓隨風鼓鼓飄動，有些囂張地閃耀在他視線內。

  昂起頭，終於是忍不住動怒：「你什麼意思，到底想做什麼？」

  幾個月的時間裡，夏瑾時曬黑了些，皮膚變成淺麥色；隨著膚色變深的好似還有他的眼眸同心思。

  一雙眼熠熠，盯著你時有種深不見底的冷沉。

  夏瑾時收了笑，揚眉道：「當時你要的箭，不敢叫軍中制，結果是後半夜一個墨臉的伙夫悄悄遞給你的是不是？」

  「你！」

  榮王瞳孔緊縮，心跳驟然加快。

  「你怎麼知道？！」

  夏瑾時瞧著他，表情高深莫測，「你以為那伙夫是誰的人？是蕭鄂的？」

  面上的譏誚兜不住，朝著榮王撲去。

  「你、你！」

  榮王抬起手，食指顫抖地指著對面的臉，說不出話。

  夏瑾時輕嘆了口氣，用一種「你才知道」的表情說：「就是我了。」

  驚愕不止，榮王思緒一下子混亂。

  夏瑾時自然不給他緩衝的時間，接著道：「讓我想想，接下來你要做什麼？」

  「蕭鄂既然親自過來這一趟，那麼必然是要我們投降的了？」

  「可是將軍看來並不是投降的人，那麼便看皇兄的本事了？」

  「哎，對了，說到現在，還沒提到皇兄為什麼要跟蕭鄂勾結在一起呢。」

  「我猜猜，是不是因為蕭鄂對皇兄說，說是能引得這十幾萬人投降，便許諾輔助皇兄歸京，而後憑藉他的兵力幫助皇兄榮登大寶？」

  說著，夏瑾時不疾不徐圍著榮王繞了個圈。

  等他說完，榮王也反應過來了。他沒再遮掩，只問：「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夏瑾時也爽快，「寧芳笙初初中毒那一次我便知道了。」

  「那你任由我行動，欺瞞軍中上下，現在又站在這兒同我說這些話，意欲何為？」

  「因為……」

  「因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寧芳笙活著回京，我想要借皇兄的手拿到西北軍！」

  話落時，榮王看見了夏瑾時目中閃爍的精光與陰狠。

  二人從榮王變故決裂後，幾乎沒有來往。榮王對夏瑾時與寧芳笙之間的了解更少，且他二人表面上的來往也不多。

  榮王沉默片刻，笑了。

  「西北軍？你憑什麼要西北軍？憑你一張嘴？」

  他笑夏瑾時的異想天開，笑他的不自量力。

  「那你又憑什麼以為，我曾經在西北那麼多年就什麼都沒留下呢？」

  夏瑾時反問，當真問住了榮王，榮王目光中不免多了些探究。

  「你能留下什麼？又能留下多少人？西北軍數十萬皆隨蕭鄂而反，更遑論西北軍之外更有青州人馬、北蚩外族不計其數？」

  說完事實，榮王否定他的話，「你腦子發熱，我不可能跟你胡來。你借不了我的手，也不要礙我的事。」

  夏瑾時：「你不同意我的話，那我沒辦法，只好將這事告給諸位將軍。眼下死一個榮王，小事一樁。」

  威脅我？

  呵。

  榮王：「那你隱瞞不報，縱容我害死參軍，又該當何罪？」

  「那你覺得，他們回信你的話還是信我的？」夏瑾時挑眉，挑釁意味十足。

  「……」

  榮王答不上來。這事他沒有把握，畢竟夏瑾時是以「慕籬」的身份，一步步從新兵做到校尉又到如今副將的位置的。

  沉默中，夏瑾時緩緩勾唇，直起身子昂起頭。用居高臨下的眼神睨著榮王，「你如今，沒有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