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去職
2024-04-29 07:35:32
作者: 蘇清黎
臨近中午,孫玉瑾從宮中出來,並帶回了一道削職的聖旨。
寧芳笙聽青衣說完這件事,心中便明白了孫府的意思。
如今,承不承情已然無所謂了。輪完孫府,就該輪到她了。
但是,聖旨來得比寧芳笙想像中還快。
午後,寧王府門前迎來了浩浩蕩蕩一群人,以榮王為首。
「寧芳笙呢?本王有聖旨要宣,叫她出來!」
青衣臉色不好看,「殿下,我們王爺身子不適,根本起不來身。」
「哦?起不來身?」榮王臉上露出同情,「是嗎?」
青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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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榮王臉色陡變,凶相畢露。
「起不來身便可以不接旨了?堂堂寧太傅是想抗旨如何?!她若是想抗旨,等本王回稟了陛下,她就再不用起來了!」
這話說得異常難聽,有些跟隨來宣旨的都忍不住撇過頭。
「來人!去,就是拉也給我把她拉起來!」
話音落,青衣直接抬頭,臉上假意的尊敬消失得乾乾淨淨。
「榮王爺,這是寧王府,不是什麼人都能撒野的地方!」
榮王聽見這話氣笑了,「你這是在罵本王?」
扭過頭,對著宮中禁軍下令,「你們聾了?!本王讓你們去把寧芳笙拉出來!」
青衣也笑,冷冷地扯著嘴角,往大廳通道的中央一站。
雖是什麼話都沒說,但那「有人敢亂來大可試試」的威懾架勢擺出,無人敢冒然進犯。
其他人都清楚,就算聖旨里是要懲罰寧芳笙的旨意,但人家怎麼都是當朝寧王和太傅,非他們這等雜魚蝦米得罪得起的;而榮王再怎麼都是陛下的親兒子,他們比不得。
氣氛就這麼僵持住。
榮王站著,一回頭,身後的人都避開了他的目光。
他們這群人難道就像傻子一樣站著嗎?!
粗眉一橫,榮王瞪了一眼所有人,隨即拉著自己的隨從一瘸一拐往後面闖。
他怒視青衣,「你讓開!」
青衣不說話。
榮王「呵」一聲,旋即舉起了自己手上的鎏金虎頭拐杖,然後用力敲下去。
這拐杖是他府里匠人用玄鐵和其他一些金貴材料打制,而非尋常的木杖。
拐杖落下去,撲了空,發出「咚」一聲鈍響。
青衣讓開了。
這時候,院子裡,寧芳笙坐在輪椅上被青萍推出來。
眼看著榮王紅著臉又舉起了拐杖,當即冷聲開口:「榮王想做什麼?」
「你的下人不知禮數,冒犯了我,我罰他他還閃躲,難道他這是看不起我是個瘸子麼?!嗯,寧太傅,請你解釋解釋。」
他手還舉著,沒有放下的意思,顯然是想出了這口氣。
青衣已經跪下,「不敢。」
「不敢你躲什麼?!」榮王轉而看向寧芳笙,「呦,寧太傅這是怎麼了?怎麼連站都站不好了?既然你不方便,本王就受累先替你管教下人,再宣聖旨。」
這是不把寧芳笙看在眼裡了。
拐杖再次落下,青衣不能丟寧芳笙的臉,這次背脊挺直預備認了這一下。
這次,卻是什麼聲音都沒聽見。
寧芳笙堪堪接下這一杖,手上的青筋一突一突地跳,把蒼白如紙的皮膚襯得過分脆弱。
「放肆!」
「這是本王的府邸!本王的人,輪不到旁人教訓!」
表面輕鬆地甩開拐杖,寧芳笙抬頭,滿面不容侵犯的威嚴。
一眼掃過去,戾氣如寒霜侵襲當場。
除了榮王,所有人低頭彎下腰,齊道:「卑職等不敢,望太傅大人息怒!」
見此,榮王的憤怒僵在臉上。
「青衣,站起來,代我迎聖旨!」
青衣:「是。」
「你,豈有此理——」榮王自是不肯。
「敢問榮王,我還是陛下親封的寧王不是?」
「是,但——」
「那我現在起不了身,令人代受可違反祖制?還是榮王見我身子不好,覺得我是個廢人,可任你擺弄,或者我現下直接去死也甚好?」
榮王一時語塞,其他人更是被她的話嚇得都不敢大聲呼吸。
寧芳笙提高了音量,咄咄反問:「嗯?!」
「沒人說這種話,也沒這個意思。」榮王不服。
寧芳笙笑,只是笑容沒有溫度。
「哦,是麼?那眾位來做什麼的?」
有一個人低聲回了一句:「聖旨……」
「那聖旨呢?難不成還要我自己給自己宣旨?」寧芳笙譏問。
儘管榮王不服氣,但也順著寧芳笙的節奏開始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寧王寧芳笙,身為太傅,高居要職,能力卓然。卻在昨日,不能完成朕交代的小事。不僅沒能帶回能夠號令西北軍的兵符,還任由罪臣蕭鄂帶領西北軍回了西北,從此反叛。朕實在失望,事態如此敗壞,皆系寧芳笙辦事不力,此罪不可恕。從今日起,罷免一切職務,只保留太傅職稱。望寧卿好好反省自己,改日能夠戴罪立功。欽此。」
念罷,榮王收了聖旨,臉上露出嘲諷的笑容。
「寧太傅,接旨吧?」
如今,你所有實職都被罷免,也就只剩下這一個稱呼了。
摩挲著輪椅的扶手,直到掌心邊緣充血透出淡淡的粉紅色。寧芳笙吸了一口氣,「臣,寧芳笙,接旨。」
青衣應聲半跪下,從榮王手中接過聖旨。
榮王高高在上,「不謝恩?」
扯出一個笑,寧芳笙回望過去,「臣,多謝陛下恩典。」
榮王點頭,好像很滿意的樣子。
突然,他彎下腰和寧芳笙平視,後面的人看不見他的臉。
「天道好輪迴,寧太傅,說起來不管是王子忠、私軍還是後來沈執的事,你都有插手吧,這麼算來你與本王還有不少仇怨呢。本王,該如何回報你呢?」
他的聲音不大,剛剛夠寧芳笙聽清楚。說罷,定定地看著寧芳笙,一副看好戲的心態顯露無疑。
雖然不知道他的父皇為什麼突然不那麼寵信寧芳笙、以及讓寧芳笙受罰的那件事究竟是什麼情況,但並不妨礙他明白一件事——他的父皇要對寧芳笙下手了,這才只是開始。
寧芳笙低頭一笑,復抬頭,端的是一派雲淡風輕。
「回報?我想要的回報不少,卻不知道榮王殿下您能做到什麼?」
「你!」
竟然瞧不起我?
轉了下輪子,寧芳笙拉開與榮王的距離,冷漠對眾人道:「聖旨本王已接下,還不走?想要本王的賞金?」
「不敢不敢!」眾人前後應下,自覺轉身往外退。
榮王直起身,走之前留下一句:「我們走著瞧,你看本王究竟能做什麼!」
寧芳笙:「請便。」
所有人走乾淨之後,寧芳笙的背立刻軟下來,額頭上也洇出了冷汗。
青萍慌忙走上前扶著她的肩膀,「主子……」
右肩及背後那一片的傷怕是裂開了,方才接榮王那一杖實在勉強了。
「推我進去。」
青萍應是。
「青衣,」寧芳笙又喊,「聖旨里所說蕭鄂反叛是怎麼回事?」
青衣跟上來,搖頭,「不知。昨夜蕭鄂離開之前並未有什麼反叛言語。不若,我現在去查探一番?」
寧芳笙聽完,皺眉擺手,「不必了。看來是宣帝強給蕭鄂扣上了反叛的帽子,叫他不反也得反,現在他已經是整個朝廷的眾矢之的了。」
「那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寧芳笙目光凝住,「等,等宣帝召見。」
青衣不解,「可是他既然罷免了您的職,便等同於撕破了臉,又怎麼會見您?」
「他會的。」因為還有東西在她手裡。
「對了,」寧芳笙想起另一件事,「此前關於天降巨石的消息呢?怎麼沒動靜了?」
青衣:「這消息本就是蕭世子放出來的,他進入地牢被我們的人困住後,此事便慢慢弱化了。」
寧芳笙面色微哂,沉吟片刻道:「你叫人把事再鬧起來,鬧到不得不解決的地步。」
青衣沒什麼反應,「是。」
倒是青萍不知昨晚的事,詫異地看了眼寧芳笙。
寧芳笙繼續道:「然後,你今天找個機會,去地牢找蕭世子,告訴他——」
垂下眼,她臉上透出一片豁然開朗的明亮。
「昨夜我說的是真的,我不會再騙他。」
「是。」
皇宮,勤政殿。
榮王剛走,方才把去寧王府宣旨的情況匯報給了宣帝。
宣帝心內冷笑,面上沒什麼表情。
轉過頭,看著若有所思的夏瑞景,問:「景兒在想什麼?」
夏瑞景回神輕笑,「沒什麼。只是覺得,寧太傅似乎太順從了些,竟一點辯駁也無。」
「她不順從不行,但凡她露出一點抗旨的意思,數罪併罰,朕要她連個太傅的虛職也保不住!」
夏瑞景對此不置可否,淡淡地恭維宣帝:「皇爺說的是。」
宣帝又問:「景兒,朕讓你跟著胡明成學著操持政務,你學得如何了?」
「胡丞相教的,孫兒都好好學了。」
他沒說自己學得很好,否則不是催著宣帝交權麼?
宣帝點頭,「那朕問你,罪臣蕭鄂反叛,你覺得該如何處理?」
「既叛,則無可反,必屠。」
死是叛徒唯一的出路。
夏瑞景說這話時,顯出與平時不同的殺伐果決來。
宣帝看著他,隱約看到了一點自己年輕時候的影子。掌權者就該是這樣的。
「那你覺得,派誰去平反才好?」
夏瑞景沉默,想了好一會,然後拜下:「若是可以,孫兒願為皇爺解憂。」
他現在正處在權力中心,若是真遠出為宣帝平叛反賊,其實是有一定風險的。但這也表達了他對宣帝的赤誠與忠心。
宣帝沒說話,整個大殿陷入沉默。
過了會,宣帝站起來,喚李渝扶著他要離開。
夏瑞景暗中皺眉,這是什麼意思?
就在他要行禮恭送宣帝的時候,宣帝在他面前停住,拍了拍他的肩。
「這樣的小事不必你去做。若是——」
「你想辦法讓蕭瑾時出來,再由他去為你做這些小事,是再適合不過的了。」
說到此處,宣帝的手隨即落下。
「朕累了,先歇息去了。」
夏瑞景看著他的背影,緩緩彎下腰,「恭送陛下——」
把蕭瑾時放出來輔佐我?
這話說出來您自己覺得有幾分可信呢?